第一百三十五章 接近(八)瘋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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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後的一段時間,蕭山雨經常拜訪燕飛闕,和他一起談古論今,品茶議事,漸漸地,燕飛闕不那麽討厭這個人了。因為他發現,蕭山雨的確博學多才,雖然勢利並且工於心計,但作派上依然有著文人的風範。

    趙元佐經過太醫這一階段的精心治療,病情大有好轉。趙炅也是極為欣喜,為此特地下旨大赦天下。

    宋雍熙二年(985年)重陽節。蕭山雨又來找燕飛闕聊天。

    燕兄,今日重陽,不知有何安排?”蕭山雨翻看著燕飛闕案頭的幾卷古書問道。

    燕飛闕搖搖頭,“沒有什麽安排,閉門讀書。”

    哦?韓王難道沒有請你去坐坐?”

    沒有。今日陛下設宴,韓王已經進宮去了。”燕飛闕平靜的答道。

    蕭山雨驚訝的問:“陛下設宴?怎麽楚王不知道?”

    不會吧?”燕飛闕也是頗感意外,隨即揣測道:“或許是因為楚王的病剛剛穩定,陛下不想讓他太勞累。所以沒告訴他。”

    蕭山雨沉吟了一下,忽然“嘿嘿”的笑了起來。笑聲是那樣的得意和驚喜,就像撿到了寶貝一樣。

    燕飛闕不解的看著他,眼神中滿是探詢之意。

    蕭山雨站起身來快步走到門前拉開門,回頭對燕飛闕說:“我答應要送韓王一份大禮,此事就著落在今日。”

    今日?”燕飛闕想起了幾個月前蕭山雨曾經許下的諾言,說要搬掉楚王轉投韓王。

    望著一頭霧水的燕飛闕,蕭山雨意味深長的說:“你等著看吧。”說完,他便匆匆走出門去。隻剩下屋子裏還在發呆的燕飛闕。

    掌燈時分,趙元佐府邸。

    蕭山雨站在趙元佐的身邊,恭恭敬敬的端起一杯茶遞到他的手上說:“王爺,今日重陽,為何不登高一遊再賦詩一首?”

    趙元佐無奈的笑道:“我大病初愈,現在懶得很,也沒有那心情啊。”

    哦?不不。”蕭山雨連連搖頭,“正是因為病情已穩定,才要打起精神暢快一番。不如就由我來為王爺研磨,請王爺即興賦詞一首如何?”

    趙元佐聽了蕭山雨的話,頓時來了精神。

    好吧,我也很久沒有寫詞了。就動動筆吧。”說著站起身來在屋裏踱著步饒有興趣的思考著詞句。

    王爺今日怎麽沒去麵聖?”蕭山雨一邊研著墨一邊看似漫不經心的問道。

    聖上沒有召見我啊?”趙元佐回道,依舊在認真的思索著將要寫的詞。

    可我聽說陛下今日在宮中設宴,皇子們都去了呀。”蕭山雨慢條斯理的說著,手中還在一點點的磨著墨,手法輕巧卻又不失力道,就像是在磨著趙元佐的心。

    趙元佐一愣,停下了腳步。抬頭看著蕭山雨,隨即又笑道:“許是爹爹怕我勞累,又犯了病,所以沒叫我。”雖是這樣說著,但臉上仍然流露出一絲的惆悵之情。

    蕭山雨當然看在了眼裏,他點頭道:“是哦,這也是陛下體恤王爺的身體。不像從前,但凡宮中聚會,總是第一個通知王爺的。”

    趙元佐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沉默的又坐到椅子上。從前的榮耀就像絲絲縷縷的線,勾起了他的回憶。

    蕭山雨就像沒有看見趙元佐的表情一樣,依舊絮絮叨叨的說:“說來也是,王爺如今病了,難免會有其他的皇子在陛下麵前多盡孝心。陛下體念王爺的身體,自然也不便多打擾王爺。很多原本應該交給王爺的差事順理成章的就交給其他皇子了。王爺隻管安心養病,身體是自己的,若是再大病一場,恐怕。。。”

    蕭山雨沒有再說下去,他聰明的止住了話頭。至於後麵的話,不用他說,趙元佐自然會想到。

    趙元佐聽著蕭山雨的話,憤怒之情油然而生。他很想克製,但卻怎麽也克製不住。或許,他根本就不想克製。因為蕭山雨說出了他藏在心裏的想法。雖然這想法藏得很深,在蕭山雨話裏有話的引誘下,還是肆無忌憚的冒了出來。

    蕭山雨歎了口氣,兀自說著:“其實,王爺能恢複成這樣已是萬幸了。切不可再生事端啊!否則,陛下一定會龍顏震怒的。”

    他不經意的瞟了趙元佐一眼,見趙元佐的胸口起伏著,眼神已經開始散亂,發狂的征兆已是很明顯了。他現在需要再扇扇風,趙元佐的怒火就會被徹底點燃。

    王爺。”蕭山雨頗為同情的說:“恕我直言,與其等著陛下拿走實權,莫不如王爺主動的交出實權。這樣,無論在陛下那裏,還是在其他皇子那裏,大家都會誇讚王爺。隻不過,王爺的心裏。。。”

    嘭!”趙元佐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這一舉動倒是早就在蕭山雨的意料之中。

    趙元佐撲過來一把搶過蕭山雨手中的硯台狠狠的摔在地上,怒吼道:“我的心裏!我的心裏會舒服嗎?他們聚會,卻把我蒙在鼓裏,是何居心?”

    蕭山雨不動聲色的看著趙元佐,冷笑道:“是何居心?往好處說是顧及你的身體,往壞處說,便是從此就把你當作廢人一個!”

    你!你。。。你怎敢。。。”趙元佐吃驚的指著蕭山雨,他沒想到蕭山雨會這樣直截了當的戳到他的痛處。

    我怎麽了?”蕭山雨咄咄逼人的往前邁著步,兩眼緊盯著趙元佐,“不管你承不承認,他們就是把你當作一個無用之人!拋棄了你!”

    啊!不!”趙元佐驚慌失措的往後躲避著,這是他最難忍受的。一個未來的帝王,最害怕的就是被人瞧不起。而那些瞧不起他的人,還是他的至親。被拋棄的感覺,就像自己被擋在家的大門外無人問津一樣的可憐。

    我不需要可憐!我不是無用之人!”趙元佐咆哮著,抓起椅子狠狠的扔向蕭山雨。此刻,在他的眼裏,蕭山雨突然變得麵目猙獰,是那樣的可憎可惡。

    蕭山雨一閃躲過了扔來的椅子,依舊緩緩的向趙元佐走去。兩眼死死的看著他,一字一句的說:“你不需要可憐?那就拯救自己!你不是無用之人?那就證明給他們看!讓他們知道,你不高興!你也是有脾氣的!!”

    在蕭山雨的攻勢下,趙元佐徹底瘋了!

    他大喊著“我要燒死他們!”拿過旁邊點著的宮燈衝出屋去。

    蕭山雨聽見外麵一片嘩然,屋子被點燃了。熊熊的火焰映照著夜空,仿佛趙元佐憤怒的眼神。

    蕭山雨笑了,趙元佐燒得是宮殿,更是在燒毀他自己的大好前程。宮殿被燒毀後還能重建,但趙元佐的帝王之路還能重建麽?等待著他的,將是雷霆之怒!

    蕭山雨背著手得意的走出屋去,踱著步子離開了。

    身後,是越燒越旺的火焰,還有趙元佐喪失神智的吼叫聲。

    不出蕭山雨所料,趙炅大怒。詔令派禦史捕捉趙元佐,送到中書省審問,廢為平民,安置在均州。後來,宰相宋琪率領百官三次上表,請求留趙元佐在京師。趙元佐走到黃山,趙炅召他回來,廢居南宮,派使者守護。趙元佐的帝王之路就在重陽節夜晚的火光中灰飛煙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