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一個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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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個……夢?”柳瑤的雙手不自覺的握在了一起。

    羅興和方哲相互對望了一眼。

    “什麽夢?”他們幾乎是異口同聲。

    孟蓉則是目露擔憂地看著林森。

    “那是一個……”

    林森的語氣漸漸冷了下來,他放在桌子上的雙手也慢慢攥緊。

    “殺人的夢。”

    在場其餘四人的心,都猛然一緊。

    一個反反複複出現的夢境,內容,竟然是關於殺人。

    雖然林森還沒有具體進行具體描述,但其他人還是可以想象得到,那是一種何等可怕的經曆和折磨。

    林森深深吸了一口氣,終於像是下定了決心,要把這件事講出來。大家也勸說他:如果一個人心裏麵總是憋著一個不可以之語人的秘密,總歸是一個讓人非常壓抑的負擔,也許說出來之後,消除了心理負擔,自己的情況反而會好一點。

    “這個夢,會在一片夜幕中開始。”林森開始他的講述,他的視線越過了其他人的頭頂,似乎又再次看見了他的那個夢境。

    “夜很黑,沒有星光,雖然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但我連麵前一兩米距離內,都隻能勉強看見一個輪廓。夢裏我似乎急著趕去一個什麽地方……我腳步急促,路不太好走,坑坑窪窪的,我幾次摔倒,身上肯定有幾處碰傷磕傷了,有些疼,但我顧不上了,幾乎是手腳並用,奮力在黑夜中前行。”

    “我為何那麽急切,在夢裏的那一刻,我並不知道,我隻是感覺自己心中焦急,焦急到,好像我如果稍稍鬆懈,便會失去性命。”

    “我摸著黑,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走了一段路,最後我爬上了一個小山丘,然後我望見了燈火。”

    “在距離我翻越的這座小山丘不遠的地方,有一間屋子,燈火便是從那間房子裏映射出來。當我看見了那間亮著微弱燈火的屋子,我心裏感覺到一種非常奇異的情感,我既害怕,又似乎鬆了一口氣,反正抱著這樣的心情,我腳步更快,飛蛾撲火一般,朝那間屋子奔去。”

    “在我靠近那間屋子隻剩十來米的時候,屋子的門被打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屋子內原來燃了一小堆篝火,火光在那個人的背後躍動著,我再走近了一些,才看清楚那人的樣子。那人穿了一身灰色的麻布衣服,腳上是一雙草鞋,衣袖、裙角、褲腳,都破破爛爛的,衣服是左衽,腰間的布帶紮得很緊,一柄沒有刀鞘的小彎刀插在腰帶左邊。他的個頭足足比我高了一頭還有餘,我似乎很害怕他,不太敢正眼看向他,隻望見他黝黑的臉上有一道很明顯的刀疤。”

    “‘來了?’他開口道,但眼睛卻依然望著不遠處那個我剛剛翻越的小土坡,夢裏的那個我應該知道他在警惕什麽,因為我立刻回答道:‘沒有尾巴——我故意繞了一個大圈才過來。’那大漢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點了點頭,側身讓開了一條路,我如獲大赦,趕緊鑽進了屋子裏。”

    “屋子裏還有三人,我一進門,他們的目光,就全部投向了我。正對大門的,是一個邋遢老頭,吊著腳坐在一張台麵缺了好幾塊的破舊八仙桌上,他抽著旱煙,隻斜著瞥了我一眼,但目光中的陰鶩,卻教我心寒。那堆篝火就在老頭屁股下的那張破八仙桌和屋子門之間,篝火堆一左一右,各有一人。左邊是個赤著上身的大麻臉,穿了條髒兮兮的黑布褲子,一雙破布鞋都露出了大腳趾,那大麻臉正蹲在地上,將一根樹枝當做燒火棍,撥弄著那堆火,見我進來,大麻臉衝我笑了笑。右邊卻是個小女孩,年紀估摸最多也就七八歲,身上穿著的衣服是我們這些人中最好的,月白色的小褂,青步褲子,繡花鞋,頭上梳著雙丫髻,麵上也很白淨,不過這小女孩緊緊抱著自己的膝蓋坐在篝火邊上,身上似乎有些瑟瑟發抖,十分害怕的樣子。她見有人進來,便抬頭望了我一眼,她應該是認識我,因為看見是我,她的眼睛刹那睜大,臉色變得更加煞白,更是稍稍移動了身子,想要離我更遠一些。”

    “我想要開口講些什麽,大約是些安慰那小女孩的話吧,但這時我身後的屋門‘碰’的一下關上了,一隻很有力的手按住了我的肩膀,我頓時害怕極了,‘坐下。’那大漢說,我於是乖乖坐下,心裏愈加忐忑不安起來。”

    “‘既然人到齊了,那就趕緊把事情辦了。’說話的是那個邋遢老頭,他一邊將抽盡的旱煙鍋在鞋底上敲出煙絲餘燼,一邊對大麻臉道,‘老六,正主在哪裏?’那老頭的聲音有些尖細,聽在耳中叫人很不舒服,不過,被稱呼為老六的大麻臉一張麻子臉上卻堆滿了笑容,用手裏那根燒火棍在地上使勁敲了幾下,燒火棍頂端碳化的部分隻一下就‘啪!’的折斷,但隨後那敲擊在地上的聲音,卻明顯有些異樣。老頭聽了幾下,點點頭,然後朝給我開門的大漢示意了一下。大麻臉繞過篝火,一把將小女孩抱起,避到一旁,我也急忙起身。隻見那大漢拔出腰間的那柄彎刀,先從篝火堆裏揀出一棍燃燒著的大柴火,塞到我手裏,然後手裏的彎刀在地上猛然一掃,篝火堆連著地麵上的一層薄土,都被掃到了一旁,隱約露出了一塊青石板。”

    “那大漢動作很快,隻小會兒,便將整塊青石板清理了出來,接著他將彎刀斜著插進了青石板和地麵之間的縫隙中,然後用詢問的眼神望向邋遢老頭,老頭兒沉著臉,點點了頭,大漢便手下用勁,彎刀撬開了裂縫,再用手握住青石板,猛地就將整塊青石板掀了開來。一個一米見方的洞,頓時出現在我們麵前。青石板一掀開,抱著小女孩的大麻臉就走上前去,邋遢老頭也從破爛八仙桌上跳了下來。幾個人圍住了那個洞口,這時那個大漢朝我招招我,示意我上前,用我手裏那根被當做了火炬的柴火照明,可我那時突然覺得非常害怕,渾身都囉嗦了起來,根本邁不開步子。‘出息!’我的樣子應該是十分難看,老頭罵了我一句,對大漢道,‘去幫幫他。’大漢兩步就跨到了我身前,一把奪過我手裏的火炬,另一隻手攥住了我的衣服後領,像是拎著一隻小雞一般,一甩手便將我摔在那漆黑的洞口邊上。大漢手中的火炬‘騰’的一下就伸進了洞裏,熱流掠過我臉頰,我甚至聞到了自己頭發燒焦的糊味,但我的注意力,完全被另一樣東西吸引……”

    講到這裏,林森略微停頓了一下,伸手抹去他額頭上不知何時又冒出來的細密的汗珠,然後仰頭將麵前的酒一飲而空。

    羅興和方哲都不由自主的喉結聳動,咽下了一口冷氣,旁邊那兩個女孩,早就被林森那詭異的故事,嚇得就差緊緊抱在一起了。

    “我想你們都猜到了。沒錯,洞裏麵,關著一個人。但確切的說,那已經不是一個人了。”林森閉上了眼睛,似乎單單是回憶起那夢境中的場景,就讓他痛苦萬分,他的聲音忽然幹澀到可怕,“那是……一根‘人棍’。”

    “洞裏麵的那個人,被盛放在一個水缸裏,她的雙手、雙腿、耳朵、鼻子,盡皆被砍斷或割去——我看出那是一個女人,因為她渾身赤裸著,胸前的體征很明顯。這個女人不但被殘忍的砍去耳鼻四肢,活生生做成了‘人棍’,而且赤裸的皮膚上鮮血淋漓、傷痕累累,我不知施暴的人用了什麽方法,反正她依然活著,不但活著,她的一雙眼睛,倒映著火炬的光芒,從黑暗的地洞中死死盯住了我。那一瞬間,我渾身僵硬,一道極度的冰寒,從我的尾椎骨瞬間升起,順著我的背脊,蛇一般爬進了我的腦子裏!我害怕到一動都不能動!因為那女人的目光中,是極度的惡毒、仇怨和詛咒!我感覺仿佛渾身四周充滿了由那女人的目光化成的針尖和刀刃,我隻要一動,那些冰冷可怕的東西一定會加諸於身,將我千刀萬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