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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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文有記載嗎?”我問。

    沈棠之搖頭:“你也看到了,這篇日記並不完整,而且之後的很多書頁都被撕掉了。”

    “有可能就是和我那塊血玉類似的東西,但是……這樣就能得到的話,是不是也太……”

    “狗屎運?”

    “沒錯。”

    “很多是科學發現都是來自於偶然,比如牛頓發現萬有引力定律,起因是一隻砸到他頭上的蘋果。”

    “你這個理論好像並不成立——你我都知道,牛頓與蘋果那隻是一個故事而已。”

    “機會,永遠隻留給有準備的人。”沈棠之微笑,“你不也常說,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偶然,所有的偶然都是早已注定發生的必然。”

    “所以,這本記事冊中的這位‘希昕’小姐,是一個‘有準備’的人?”

    沈棠之點頭:“日記的書寫者,記錄了自己的兩個夢境,其中一個夢可以看做是他和希昕相識過程的回憶,另一個夢境之中,希昕的哥哥希澈口中,說出了一個很重要的詞語。”

    “伊爾雷若。”

    “沒錯。這個詞,並不是第一次出現了——k發給我的短信之中,提到過這個詞。”

    對於這一點,我當時在看到這一段日記文字之時,便已經開始了思考,此時沈棠之既然提起,我便拿出了k通過張輝遞交給我的那張紙條。

    沈棠之等人聽我說完這張紙條的來曆之後,都極為好奇紙條上的內容。

    紙條上的信息一共分為三行。

    第一行寫著【羅亞諾克島】;

    第二行是一串疑似年份的數字:【1585-1590】、【1982】;

    第三行是兩個名詞,寫在上一行的兩串數字相對應的下方:【瓦爾特探險團】,【伊爾雷若考古團】;

    在【瓦爾特探險團】和【伊爾雷若考古團】的下麵,是密密麻麻的十字符號,【瓦爾特探險團】下麵的十字符號一共23個,而【伊爾雷若考古團】下麵則是3個。

    “羅亞若克島?我知道這個地方!”海德隻看了一眼,便指著紙條上的第一行文字說道。

    沈棠之同樣點頭:“我也聽說過。”

    “你知道嗎?”老刀問我。

    我回答:“廢話。”

    “那個,我不知道。”老刀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出息。”

    我當初也是上網查了資料才知道的——當然,我是不會將這一點告訴老刀的。

    我將這個傳說是北美洲第一個殖民地、並且之後神秘消失的故事,告訴了老刀。

    此時,海德和沈棠之也研究完了紙條上的其他內容,我最後道:“我原本以為,‘伊爾雷若’指的是一個人名,但現在根據這本日記中的‘希澈’的話推測,‘伊爾雷若’可能某位神靈的名字——海德,你是古文化和人類語言學博士,你覺得呢?”

    海德搖頭:“我早已經做過相關的研究,可惜並沒有什麽發現。”

    我翻開了記事冊,找到了日記中的原話——【我們都是來自於天海之國,我們信仰的神,巴哈-摩爾-伊爾雷若……我們的世界由他創造,也必由他毀滅。在海中我們擁有永遠的生命,而降臨世間之後,我們便會作為祭品,獻給偉大的伊爾雷若。】

    “注意看這一段話,這其中的信息,和k傳遞給我們的信息,就基本能夠對應起來了。‘天海之國’,應該就是k所說的‘極天之海’,而‘伊爾雷若’的全稱,這應該是‘巴哈-摩爾-伊爾雷若’……隻是,這個名字很明顯不會屬於漢文化,應該是異族所崇拜的神靈。”

    說出這句話同時,我忽然想到,海德和沈棠之從英國來回來的那幅古卷,那畫中的少女,也是有著一頭晶瑩的銀紅色頭發,絕非是東亞的人種,而是異族。

    我提出了另一個設想:“所謂的蒙古死亡蠕蟲,有沒有可能就是塵世巨蟒的亞種?”

    “類似於泰坦巨蟒?”沈棠之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在芬德利博士的假想中,遠古的蘇格蘭先民,會使用風笛和世界之蛇阿格爾交流,並且掌握了訓練和驅使泰坦巨蟒的技術——北歐神話中的眾神黃昏,乃至塵世巨蟒和雷神托爾的最終之戰,都源自於西歐各國深受出沒於北海之中的泰坦巨蟒的支配的恐懼。

    但這種巨蛇的傳說,和與之相關的崇拜乃至宗教的產生,在世界各地都普遍存在——蒙古死亡蠕蟲的傳說,可能也不會是例外。

    海德也摸著自己的大胡子,點頭道:“很有意思的想法,吉——這極有可能便是神秘的蒙古死亡蠕蟲傳說的真相——對於巨蛇,不隻會產生崇拜,更有可能產生恐懼。”

    記事冊之中的日記,我還未查看的內容,隻剩下了最後幾頁,帶著諸多疑問,我趕緊往下看。

    【日記之五】

    19##年#月#日,天氣##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出口已經被封死,在這座暗無天日的地宮之中,我現在所擁有的,僅剩下背包中的十二根蠟燭,和大約三天的口糧。

    也許……我等不到那一天,我便會自我了結自己的生命,生死之事,應該由我自己來做這個最後的決定。

    我現在能做的事情,是將我的經曆盡量記錄下來——當後來者讀到這些文字的時候,我也等同於以某一特殊的形式,再度複活了,就像是希澈一般。

    當希昕啟動出口處的萬斤石門,當她的身影最終被冰冷的石牆所遮蔽之時,我其實早有預感,不覺得突然,我隻是不知道這件事何時會發生。

    當它最終發生之時,我竟然有一種“原來如此”的釋然——盡管我的淚眼依然奪眶而出,同時,心如刀割。

    她欺騙我進入內殿,並趁我在研究祭壇之時,達成了自己的目的。

    回憶起來,當年我們的初見,那一場暴雨夜的相遇,看似毫無預兆,其實是一個精心布下的局,而我是入甕之人。

    我穿越紅霧之後所作那個詭異的夢,是一個預兆,又或許是來自希澈的警告,他給我托夢,是警告我不要讓她妹妹得逞嗎?

    難道複活也是一件可怖的事情?

    我不知道。

    但我很快就要麵對死亡的恐怖了。

    另一個推測是,希澈是借此讓希昕明白,複活他的方法。

    假如真相如此,那我做的錯事就太多了。

    我不該將那個夢境的內容告訴希昕,也不該讓希澈得到那塊奇異的紅色寶玉,更不應該聽信希昕的話,讓徐先生和赫定博士順著希昕的指引,找到了這座地宮。

    一切都是命數。

    我沒有想到,那塊紅色寶玉,竟然是開啟地宮的鑰匙,而在地宮之中時,當我們發現那些巨大的長蟲骨架時,我也應該想到,那並不是徐先生判斷的“龍骨”,而應該是“蛟骨”。

    地宮之中到處雕刻著的“雲龍紋”,其實是“蛟紋”,祭壇之上的巨龍圖騰柱,其實崇拜的是恐怖的巨蛇。

    我更沒有想到,他們所崇拜的神,竟然是#####。

    當萬斤閘落下時,其實我是有一絲機會的,但我沒有動。

    我看見希昕的嘴唇動了起來,一開始是輕聲的吟唱,如虔誠的教徒所作禱咒一般,她的聲音輕柔優雅,誦讀時頗有印度僧侶念梵文經書一樣的異域情調,但隨後,她的聲調高昂起來,如唱頌歌。

    她的聲音越來越大,簡直不像是從人的聲帶中發出——我此刻開始相信希澈在夢中所言:他們來自於天海之國。

    接著,我開始感覺我腳下的祭壇開始劇烈顫動起來,仿佛地震了一般,我身邊地麵上的碎石灰土,竟然緩緩騰空,空氣中出現了一層稀薄的紅色霧氣,彌漫在我眼前……

    希昕的頌唱結束之後,我有了一種可怕的感覺,這和夢境之中的情景很相似——隻不過夢境之中,是希澈背叛了我,而在地宮之中,背叛者是希昕。

    唯一令我稍有安慰的是:希昕的臉上,同樣滿是淚水。

    而在她的身後,原本已經是一具屍體的希澈,已經站了起來。

    ……

    日記到此結束。

    之後的書頁,已經全部被撕掉。

    我不禁懊惱,這個發現的這本日記的人,為何如此可惡?!竟然將最重要的部分全部都毀掉了!

    我對沈棠之說道:“這本記事冊中的事件,假如是真實發生的,一定會留下記錄,這並非是很久遠的事情……日記中提到了他們團隊曾經在北平舉辦過一次文物展覽,《徐旭生西遊日記》中有記載,那應該是1931年的事情。”

    沈棠之道:“我們找過相關的資料,沒有什麽發現。”

    海德卻說道:“我曾經看過文雅赫定博士的一部分著作,其中包括最重要的巨著《穿越亞洲》——可惜我並沒有看完。但因為這本日記中的內容,我再次找來了《穿越亞洲》這本書,上麵曾有明確記錄,那位徐先生和文雅赫定博士的聯合冒險,並不隻這有一次。”

    我睜大了眼睛:“所以……”

    “但是,那一次的冒險是在海洋之中——東海,所以……”海德聳了聳肩,“和日記中的內容,並不一致。”

    我頓時有種想將這個老愛玩自以為是的幽默的英國佬暴錘一頓的衝動,這個家夥,說了不等於白說。

    我氣的不想再理海德,轉向沈棠之道:“沈科長,我現在已經將日記內容全部看完了。你可以告訴我,日記的寫作者是誰、這本冊子的發現者又是誰了吧?”

    “可以。”沈棠之很幹脆,但我卻預感不妙,果然,她接著便道,“日記的寫作者不明,但發現者,可能是k。”

    “什麽?!”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本記事冊,竟然也是k交給沈棠之的!

    k究竟想要幹什麽?!

    我深深呼吸,平靜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理智而言,不管怎麽樣,這本記事冊中的日記內容,帶來的信息重要至極。

    到現在為止,我是手裏這些零碎至極的線索,因為這本日記,終於隱隱被一根細線所串聯了起來。

    首先是我的夢境,那高崖上的黑塔、海中神秘而怪異的建築群和那名有著和我同樣虺紋的少女……

    而在k發給沈棠之的信息中,則第一次出現了“極天之海”和“伊爾雷若”這兩個關鍵詞……

    之後,沈棠之他們拿出了從英國帶回了芬德利博士留下的神秘古卷,古畫上描繪的景象,和我的夢境極為類似,那應該就是“極天之海”的奇景。

    其中,海德更說出芬德利博士失蹤的原因——他可能正是出發去尋找“極天之海”了,他手中還有著另一件古物,芬德利博士說那是“打開大門的鑰匙”——一座透明的人骨雕像,形象是神秘的塵世巨蟒——抑或芬德利博士口中的“世界之蛇”。

    再然後,因為李逸的無心之失,反倒破解了k通過張輝之手轉交予我的空白紙條,使紙條上的信息顯現,上麵說到了“伊爾雷若考古團”這個可以將之和其他信息聯係起來的關鍵詞,並且讓我知道,這和“羅亞諾克島”可能也有關係。

    再接下來,“假餘薇”出現,通過老刀,騙走了我的血玉“陰冥血籍”——根據我一直得到了線索,這塊能夠打開“生死之門”、“陰陽之界”的血玉,很可能是進入“極天之海”的另一枚鑰匙,這應該是“假餘薇”奪取血玉的動機。

    現在,沈棠之再次拿出了我手裏這本古舊神秘的記事冊,其中的日記內容雖然殘缺不全的,但我們依然可以拚湊出事件的大概模樣——日記中的主人公,跟隨一個中外聯合考察團,進入戈壁荒漠探險,目的是尋找主人公不知道的“某個遺跡”,他們在躲避黑風暴的過程中,誤入了某種未知龐大生物的體內(我跟傾向於自己的判斷,這是某種遠古種的巨蛇,也即是所謂的蒙古死亡蠕蟲),死裏逃生之後,他們發現了一座地宮,在地宮之中,為了拯救自己的哥哥,希昕以主人公為祭品,將之關在了地宮中的祭壇密室之內,同時,希昕的哥哥希澈,貌似真的複活了。

    所有的事件,逐漸從霧中清晰。

    而這一切,似乎全在k的掌控之中,他一直在引導著我們追尋真相的腳步,或者說,是引導我們一步步進入他預先設計好的陷阱之中。

    不,也許……並不是這樣。

    k或許還沒有掌控全局。

    問題的關鍵就是——那個假扮餘薇,騙走我血玉的女人,是否是k的人?

    假若不是,那麽,在我看來,這有點像是兩方的博弈,其中一方是k,另一方則是假餘薇背後的勢力,而我們,可能恰恰就是莫名其妙被卷入漩渦之中的不明真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