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冰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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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和他們爭辯,蹲下身子,放下了右手中的冰鎬,拔出插在大腿邊的戰術刀,用背麵的鋸齒開始猛割繩索!
拉裏和波切他們都驚呆了,而老刀和沈棠之則異口同聲大喊:
“你瘋了?!”
“你他媽瘋了?!”
說著,兩人下意識就朝著我的方向過來。
“你們別過來!冰麵支撐不住!”
我大聲阻止了他們朝我靠近的企圖,他們隻好再次趴在了冰麵上,而同時我手中一鬆,已經割裂了繩索的節點,我頓時脫身。
“你們快走!”
我丟下這一句,便將戰術刀咬在嘴裏,空出的右手提起了冰鎬,四肢並用,朝著波切的方麵爬去。
十幾秒後,我接近了波切,我將冰鎬和冰錐遞給還一臉震驚的他:“快打錨點!”
我這一聲大叫,將波切叫醒,也再次點燃了他求生的**。
再無猶豫,波切立刻接過了冰鎬和冰錐,開始打下冰錐。
或許是緊張和恐懼,我聽見波切的呼吸聲劇烈至極,他臉上滿是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的液體,轉瞬又在他臉頰上凝結成了冰。
但波切的雙手不停,冰鎬高高舉起又被狠狠砸下,有一兩次,冰鎬偏離了落點,砸在了波切把著冰錐的手,那隻手立刻血肉模糊,但波切渾然不覺,隻是繼續狠狠揮著冰鎬……
我開始靠近那個名叫約翰的北愛爾蘭人,但也在此時,“喀喀喀”的可怕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那可怕的聲音如魔音灌耳、更如地獄的邀請函,我的心髒再次如受重擊,整個收緊起來!
冰縫突然又開始擴張了!
“救我——”
冰緣的那個夏爾巴人慘叫一聲,被拖進了開裂的冰縫之中……
我猛然撲到了約翰的身邊,後者已經快嚇瘋了。
他眼睛發直地盯著朝自己裂開過來的冰縫,雙手雙腿都下意識地瘋狂踢、抓著冰麵,但牢牢繃緊的繩索,令他的身體不停朝著冰縫之中滑去!
“上帝啊,救命!救命!”約翰嘴裏不斷發出驚恐的喊聲。
我拚命拉住了約翰身上的繩索,但僅僅是止住了一點下滑的速度,而耳邊約翰的驚恐叫嚷,令我的腦袋都要炸裂開來了!
我直接甩手給了他一個響亮的大耳刮子,低吼恐嚇道:“安靜點——假如你還想活命的話!”
我毫不留手地甩出這個耳光,約翰瞬間被我打懵了,我趁機命令他:“扒住冰麵!”
此時,不遠處也響起沈棠之的一聲大叫:“接住——”
我順著聲音的方向一望,隻見冰麵上有一件黑色的長條狀物體,朝著我快速滑過來,我下意識就張開手,將之抱進懷裏。
一看,原來沈棠之朝我扔過來的,是一副冰錐和冰鎬,用她的淡粉色的帶狀頭繩綁在一起,頭繩上還有米菲兔子的銀色金屬銘牌。
“抱緊我!”
我讓約翰抱住了我的腰,我則整個人趴在了地上,四肢盡量抵緊在一些冰麵突起上,以便在給自己提供更多的著力點,同時,也根本沒空解開被綁在一起的冰鎬和冰錐,直接掄起冰鎬,將尖端狠狠砸進冰麵!
冰鎬在冰麵上發出呻吟聲,一條深深的刻痕在冰麵上延長。
不遠處,波切也跟我做著一樣的事情。
但下滑的速度雖然減緩,可是,距離我腳尖大概五米開外,就是裂開的冰縫,那冰縫正在逐漸朝著我和約翰的方向開裂……
“快割斷繩索啊!”
遠處的沈棠之再次發出提示,我也是恍然,對約翰道:“我右腿上綁著刀!”
在此同時,我手中的冰鎬猛然一頓,居然無意中嵌入了一個天然的凹槽之中,那大概是冰麵形成時的一個氣泡。
但這個小小的氣泡,現在要救我們的性命了。
下滑再次停滯。
我們所有人都陷入了緊張無比的沉默之中——約翰拚命用戰術匕首背脊上的龍牙鋸齒切斷繩索,我一手緊抓著冰鎬的手柄、一手穿過了約翰腰間的安全繩,將之拉住,波切則在不遠處嚐試打下錨點。
“喀!喀——”
僅僅幾秒鍾之後,可怕的冰裂聲就再次響起,令我們渾身一顫,如聞喪鍾!
在我的視線一角,波切好像已經打下了錨點,他將腰間的繩索在冰錐柄團團繞緊!
下一秒,我感覺到了一陣猛烈的衝擊,約翰腰上的繩索猛然絞緊了我的左手,幾乎讓我痛呼出聲。
我手中的冰鎬一鬆——那個小小的冰窟窿終於承受不住了應力,化為了碎冰。
我和約翰頓時對了自己的身體失去了掌控,滑向了那正以緩慢而可怕的速度不斷蔓延的冰縫。
但短瞬之後,我的左手手臂感覺到了另一股絞力——繩索在波切的錨點和我們之間驟然繃緊——
滑墜止住了!
但還沒等我鬆一口氣,我的眼睛便又瞪圓了——那支被我們視為救星的冰錐,在巨大的滑墜力量下,正顫抖著,眼看就要被撥出冰麵!
我拚命用手臂扯住了繩索,雖然我明白,我那點力量根本無法左右這場角力的勝負,我隻能竭力大叫:“約翰,快割啊,錨點堅持不住了!”
“哢茲茲——喀嚓!”
冰錐被拔出了冰麵。
“不!”波切絕望的聲音傳來。
隨著錨點被毀,一股巨力從繩索傳來,我和約翰的身體再次失去了控製。
“斷、斷了!”
一聲呼喊傳來,是約翰。
繩索終於被割斷了。
繩索一斷,腰間的巨力消失,我終於感覺自己的手臂再次屬於了我。
我來不及鬆一口氣,拚命拉起了約翰:“還沒脫險呢,繼續跑!跑啊!”
我的大喊讓所有人清醒了過來,不用多說,餘下的所有人都拚命奔跑了起來,而在我們身後不遠處,碎裂的冰縫已經擴大成一大片深坑,那是生命禁區,是巨獸吞噬人命的恐怖深淵!
幾分鍾後,我們全部安全穿越了冰川。
在安全區域等候著的其他人,趕緊扶住了因為拚命奔跑而幾乎脫力的我們。
回過頭去,我看到了一幅既可怕又震撼的畫麵——
那條吞噬了噶瑪、溪南等七條生命的冰縫,寬度已經有上百米,它還在繼續延展著,如一條冰雪巨龍,在這片冰川帶肆虐橫行。
在巨龍身後,一個方圓達上千米的巨大冰坑已經成型,在冰坑邊緣,冰川繼續崩潰著,足有十幾層樓房大、幾十米寬厚的巨大冰塊,以決河潰堤之勢,在隆隆巨響中,紛紛墜入那深不見底的巨大冰坑中。
我和沈棠之、老刀、海德等人看著這幅景象,都是心有餘悸,後怕不已。
要不是事實就在眼前,我們怎麽都不敢相信,這片冰川帶之下,竟然是一條如此寬闊的地下暗河!
“這不是暗河,是暗湖。”丹增卡瓦的聲音傳來,“想不到,這片冰川帶底下已經融化得這麽嚴重。”丹增卡瓦歎息。
“該死的globalarming(全球變暖)!”那個年長的白人,法拉多,一邊扶著約翰,一邊恨恨出聲。
而我卻從丹增卡瓦的話裏聽出了別的含義:似乎丹增卡瓦原本就知道這片冰川帶很不安全,但丹增卡瓦卻沒有事先提醒大家。
那麽,一路上還有多少危險,丹增卡瓦會避而不談?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這趟登山行動,當然不會是簡簡單單的登頂嗎,可丹增卡瓦到底要將我們帶向何方,我到現在也是無法揣測。
我現在最為直接的信息,還是來自於k,我不由得望向了法拉多和約翰兩人,這兩個人應該就是k信息中所說的“陌生人”——他們究竟帶給了丹增卡瓦什麽寶物,而他們又知道什麽內情呢?
對了,“陌生人”或許還應該加上被黑魯巴攻擊的假餘薇等兩人——這群“陌生人”正是在途中遇到了意外,這才不得不混入我們的隊伍,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那兩個自稱是北愛爾蘭人的家夥,是否知道我和老刀等四人的身份?
我越想越是心驚,但是我也知道,自己現在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轟——”
正當大家後怕之際,傳來了一陣雷鳴似得轟響。
“雪、雪崩了……”波切喘息著。
遠處道拉吉裏峰的巨大峭壁上,一道白線正席卷而下,雷鳴電響一般,猶如地裂天崩。
“現在發生雪崩,總比我們攀上去之後再發生要好。”丹增卡瓦道。
大家驚駭地望著遠處大雪崩的景象,對丹增卡瓦的話,也是一致點頭同意。
“就地休息十分鍾,清點裝備,救治傷員。”丹增卡瓦吩咐,“然後我們繼續出發。”
最終,抵達c1的時候,時間已經是六點。
在過了冰川帶之後,我們剩下的16個人沒有再遇到大的危險,但在離開bc前進至c1的旅程中便損失了7人,這樣的結果,在隊伍裏絕大多數人看來,是不可接受的,因為在這隊伍中的登山向導們,幾乎都沒有過這樣殘酷的經曆。
一般來說,致命事故的發生,都是在駐紮c3或c4之後的衝頂行動中,亦或在跨過6500米的登山死亡線之後,而此刻大家所在的c1,海拔也才5550米。
丹增卡瓦並沒有因為抵達c1的時間延後而生氣,他雖然作風心狠手辣,但同時也是一名經驗老辣的登山老手,他在分配好了大家構築營地的工作後,甚至一一安撫隊員,以緩解因為死亡一人給隊伍帶來的負麵情緒。
之所以要選在這裏建立c1營地,是因為這裏最為接近山脊,是埡口和山脊交接雪簷處,算是一個相對來說比較安全的地點。
c1營地在一小時後建成,所有人在進入帳篷之後,都有種獲得重生的感覺。
到了用餐時間,丹增卡瓦臉色鐵青得召集了大家。
他公布了一個很不好的消息和一個更不好的消息。
在和bc通話之後得知,今晚夜間可能會有暴風雪,丹增卡瓦吩咐大家將帳篷都連接起來,並且夜間每個帳篷都必須安排好守夜人員。
更糟糕的是,暴風雪持續的時間仍無法確定,可丹增卡瓦已經下了決定:不管明早暴風雪是否停歇,除了少數留守c1的人員外,其他人仍舊將繼續前進。
沒有人有異議,因為異議是沒有用的——即使有人能從丹增卡瓦眼皮底下悄悄溜走,但也必然被留守在bc警衛隊員抓住,下場自然不必多說。
跟著丹增卡瓦繼續前進,至少還有一線生機——丹增卡瓦總不至於將他自己的生命也不放在眼裏吧,他這樣做,必然有他的道理——絕大多數人都會有這樣的想法。
丹增卡瓦接下來說的話,證實了大家的想法。
他說,這一次登山行動雖然還是按照一般的程序進行(包括招募登山向導、聯係bc後援等),但既然大家已經跟著上山了,便要將一些情況如實告知大家……
丹增卡瓦說:“實際上,這次行動屬於絕密。除了登山隊,還有留守在bc的警衛之外,不論出現任何情況,都將不會有其他後援——甚至連尼泊爾政府也不會承認這次登山行動的存在,在登山隊離開bc之後,我已經命令我的警衛,將所有數據徹底銷毀。”
“實際上,留守在bc的警衛,還擔任著另一項重要任務——消滅任何可能的泄密者。”
丹增卡瓦環視了一圈,沉聲道:“所以,我勸你們都把心裏那點小心機收起來,否則,我想這座山峰也並不介意多接納幾具‘山難者’的屍體。”
大家終於嘩然。
這時,丹增卡瓦站了起來,他抬手做了個下壓的動作,身邊的警衛也將槍拔了出來。
人們漸漸安靜下來。
“聽我說,朋友們。”
“我也是一名夏爾巴人,各位。不但我是夏爾巴人,我的所有警衛們,也無一不是夏爾巴人——我們來自同一個血緣,各位,我們是同胞。”
丹增卡瓦講話時自有一種威嚴,讓所有人的眼光不自覺地便聚焦於他身上,他指了指我和老刀等四人、還有那兩名白人:“至於他們,這四位中國人,他們是我的朋友,也是夏爾巴人的朋友,這次行動少了他們便無法進行;而另兩位白人朋友,也為我們帶來了很重要的消息——但他們為了同一件事情而來。”
“這件事,是一個秘密,一個屬於我們夏爾巴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