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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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時間幫霧島熏報警以及叫救護車,並且安撫那幾個目擊到事故的孩子,主要就是那三個患有恐懼症的小孩。
而我則立刻狂奔下樓。
很遺憾,在救護車趕到之前,洛老師便徹底停止了呼吸。
在她死前,一邊咳著血沫,一邊對我說出最後的遺言:
“我的手……變成了機械……”
我回憶起她跳樓之前的那種揮舞著手臂尖叫“我的手!”的表現,已經大致可以想象出,這位可憐的洛老師到底看見了什麽恐怖之物。
但可惜的是,她竟然認為這是真實,乃至於在極度驚慌之下墜樓。
另外,還有一件事情,我還來不及消化——那是發生在那個怪夢之中的事情。
我將霧島熏和那三個孩子都叫過來,問他們:“你們記得我們在夢中最後的情景吧?是不是有人將我們拖下了那條傳送帶?”
“是這樣沒錯,吉光先生。”霧島熏第一個點了點頭。
徐亮哼了一聲:“那又怎樣,和洛老師的死,有關係嗎?”
這家夥每次說話的語氣都活像是我欠了他一千萬一般,另外,霧島熏不是說他有輕微的失語症嗎?
可除了說話簡潔,還有莫名其妙的斷句之外,好像也和普通人沒什麽區別。
沈小科從徐亮身後探出了小半個腦袋,臉上滿是淚痕,哭得一抽一抽的,隻是朝我微微搖搖頭。
杜敏則完全像是沒聽見我的話一樣,雙手抱在胸前,眼睛不知在瞄什麽。
“喂,你到底聽到我的問話沒有?”
“如果我和大家的意見不同,我當然會說出來,既然沒說話,那即是沒有嘍——你還是大偵探呢,這點簡單的推理都不會嗎?”杜敏眼皮都沒翻一下。
我感覺自己額頭的血管猛跳了幾下,心中對自己道:他們還是些孩子,而且心理有疾病……
深吸了一口氣,糾正道:“不是單純的偵探,是靈探。”
杜敏冷笑了一聲:“嗬嗬,有什麽區別嗎?就算有區別,和現在洛老師跳樓的案子有一毛錢關係嗎?大叔,別這麽幼稚好不好?”
竟然說我幼稚?!
真是……沒一個省油的燈啊!
和他們幾個家夥在一起還不到半個小時,我感覺自己的血壓已經快要拉滿了。
我看了霧島熏一眼,心想這心理醫生的活還真是件極度考驗血管承壓能力的工作,要是換成是我,恐怕很快就會英年早逝吧?
我還不至於真的幼稚到和一個孩子爭吵,再次深吸了一口氣後,我繼續道:“你們有誰看清楚那個救我們的人了嗎?”
所有人都搖頭,除了杜敏,不過她也沒點頭。
“洛老師有沒有被那個人從傳送帶上救下來?”
還是搖頭——至於杜敏,我已經無視她了。
現在,我終於確定——隻有我一個人看見那個將我們救下的神秘人的模樣。
在那稍縱即逝的一瞬,我瞥見了那個將我們從傳送帶上救下來的人救命恩人:
那是一個年輕的白人女孩,身材瘦弱,幹瘦的臉頰上滿是細小的雀斑,深灰色的眼眸裏藏著驚恐,她身上穿著破爛的沾滿灰塵的土褐色的罩衫——那並非是現代的服裝,倒像是我在那些描繪維多利亞時代的電視劇中見到的某種簡單的貧民服飾。
我向霧島熏描述了一下那個女孩的服飾,得到了霧島熏的認同:她也認為那可能是十七——十八世紀時的英國貧民服裝。
那麽,至少在時代大背景上,這個夢和那場“機械魅影——第一次工業革命時期珍貴文物精品展”有了直接聯係。
想到這裏,我直接給程城打了一個電話,解釋一下這座孤兒院裏發生的事情,我和另一名叫做霧島熏的目擊者,需要先離開現場,去繼續我們的調查,至於筆錄什麽的,暫時推遲一下——因為我斷定,這件墜樓案毫無疑問的就是一個意外。
除了覺得我的判斷有點太武斷之外,程城並沒有什麽別的異議,恰好的是,前來處理這件案子的其中一名警員就是小周,那三名患有恐懼症的孩子,便由小周先帶回警務局保護起來。
下一步,我決定調查《錦官城日報》刊登的那兩件因為“機械失控”導致的悲劇,但錦官城第二印刷廠在北區,剩下就隻有一個選擇了,
不過,在探望那位因為目睹“幻象”而被關進青山精神病療養院的汪女士之前,我打算先拜訪一下她的丈夫,順便查看一下事件發生的現場。
我和霧島熏,很快便趕到了南區榮輝西街東景麗舍小區,敲響了房門之後,一個兩眼都是黑眼圈的中年肥男從門裏探出了頭。
他疑惑地望了我們一眼,但我注意到他的目光明顯在霧島熏身上停留了好一會,是那種很不禮貌的上下打量。
“有什麽事嗎?”男子一說話,我便聞到了濃重的酒氣。
“何阿一先生對吧?你好,我是城南警務局的特聘顧問吉光……”
我之前在和程城通電話的時候,就已經問明了相關設施人員的具體資料。
“警務局?”,何阿一皺起了眉頭,一臉的不高興,“警務局?你們不是已經來過了嗎?怎麽又來了?”
“因為還有一些情況,需要何先生的合作。”
“啊……”何阿一考慮了一下,嘴巴朝著霧島熏一努,“這位是?”
“這位是我的助手,霧島。”
“啊,原來是霧島小姐,是日本人嗎?難怪這麽卡哇伊呢!你好你好!”
說著,這個家夥竟然伸出手,想要和霧島熏握手。
在這一過程中,門已經打開了大半,何阿一穿著人字拖、深藍色的大短褲和白色的老頭汗衫,而何阿一背後的客廳中,茶幾上滿是啤酒瓶子和壘成了一座小山的快餐盒。
正當霧島熏為難之際,我陡然伸出手,和何阿一緊握在了一起。
“你好,何先生,謝謝你和警務局的合作!”
我手上微微用力,何阿一便被我推著朝屋內退了兩步,我朝霧島熏使了個眼色,後者吐了吐舌頭,從我身邊溜進了房屋裏,我反手“碰”的一下關上了房門。
“唔……”,何阿一揉搓著被我捏痛的手掌,再次望向我的眼神已經有些懼意了,“警官,到底什麽事情啊?”
我冷聲道:“先坐下吧。”
何阿一乖乖在沙發上坐好。
這種人,我見得多了,你若是對其和藹便會越發放肆,正是那種所謂的“近之則不遜”的小人。以前,這種扮黑臉的角色都是老刀或者李逸擔當,這不是哥們現在武力值上升了嗎?
說實話,拳頭大的感覺,還真不算賴——難怪老刀和李逸這兩個家夥最愛擺威風了。
一進屋,便瞄了一眼屋內的情況。
房子是兩室一廳一衛的格局,客廳不大,沙發茶幾外加一張長方形的餐桌,就幾乎占滿了客廳。
進門左手邊是廚房,右手邊是一條大約三米的長走廊,一邊是廁所,另一邊和盡頭是兩個臥室。
屋裏的實際情況不比那張滿是垃圾的茶幾要好,地扳上滿是東倒西歪的啤酒瓶子,牆角是數袋裝的鼓起的黑色垃圾袋,兩道汙黃的液體從垃圾袋下流出,散發著酸臭味。
整間屋子簡直沒處下腳了。
我先走過去,直接拔掉了正在播放足球賽的電視機的電源。
我問:“何先生,請再和我複述一下,你妻子汪女士當時的情況。”
“什、什麽情況?”
“你不用太緊張,我們是警務局的特聘顧問,不是hei社會。”
“這、這個我知道。”何阿一伸手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
我暗暗點頭,壓力給到這裏就差不多了,便不再嚇唬他。
“說說那些出現‘異常反應’的廚具的事情。”
“警官,我已經反複說過了,我老婆那是得了癔病,醫生都已經出了診斷書了,這些故事都是她的精神病的症狀啊。”
“什麽樣的癔病?”
“在發生那件事之前,我和老婆曾經出過一次車禍——當然我們沒事,隻是撞死了一條狗,但我老婆就有了心裏陰影,經常半夜驚醒,說什麽那條狗變成了奇怪的機器,在向她索命。”
聽到這裏,我和霧島熏對視了一眼,我繼續問:“還有呢?”
“而且她竟然想和我離婚!不信您可以問問鄰居們,我對我老婆是很好的,她怎麽突然就提出要和我離婚?很明顯她的腦子有點變得不正常了,所以才會產生哪些幻覺。”
“你確定是幻覺?”
“這個……雖然那天我不在,但是——電飯煲怎麽可能跳舞?菜刀怎麽可能自己在砧板上動來動去?!”
見我還有些懷疑,何阿一便要帶我去看哪些“涉案”的廚具。
我們走進了廚房——相對於客廳的極度髒亂,廚房因為有些日子沒有使用了,反倒幹淨一點。
但看見這一幕,我心裏倒是打起了小嘀咕:難道這兩夫妻都不自己做飯嗎?
看外麵客廳都差點成為垃圾場了,一般的主婦能忍受?
何阿一指給我看:“就是那個電飯煲!還有這幾把刀!”
“你不要動,我自己來看。”
我製止了何阿一拿廚刀的動作——開玩笑,要是他突然起了歹意,暴起傷人怎麽辦?雖然我現在也不怕,但還是小心一點為上。
電飯煲是常見的三角牌,而且並不是什麽高端的型號,我打開了塑料上蓋,裏麵一切正常,除了一個內膽之外空無一物,並沒有那個怪夢中出現的各種誇張的機械構件。
但是,正當我觀察電飯煲之時,霧島熏突然發出一聲驚呼:“小心左邊!”
我往左邊一看,隻見兩把閃亮的廚刀,竟然像是被一個透明人握著一般,淩空朝我刺來!
廚刀距離我的身體僅剩下十幾厘米,一把剔骨尖刀刺向我臉部,另一把水果刀刺向我腰部,來勢洶洶,我甚至聽見了輕微的破空聲!
如果是在從前,我必然要掛彩!
但是,經過喜馬拉雅山區一行,我如今的身體反應力已經遠超從前——都不需要思考,我的身體已經做出了神經反射:
我左手猛然探出,淩空捏住了刺向我腰部的水果刀,同時頭一側,那把剔骨尖刀擦著我的臉頰掠過——
但是,我猛然想起來,我身後就是何阿一,我倒是躲過了刀,可那何阿一卻沒有我這般的反應能力啊!
或者說,這兩刀的目標,其實原本就是何阿一?!
“哈!”
當我急忙扭頭向後看去時,隻見眼前一抹粉紅色的殘影掠過,緊接著是“叮!”的一聲,那把剔骨尖刀倒飛而回,直接插進了牆壁瓷磚中。
而我眼前的景象此時才從殘影變回畫麵——霧島熏雙手撩著短裙,高抬的右腿正收回。
在她身後,何阿一已經嚇得靠著牆壁癱在了地上。
我這才明白,剛才電光火石的一瞬間,霧島熏飛起一腳,竟然直接將尖刀淩空踢飛!
等等,霧島熏穿著一身淡藍色的洋裝,可我剛才明明看見了一抹淡粉色……
難道是……
咳咳!
我立刻緊急截斷了要朝著奇怪的方向延伸的思維,走到一邊,從牆上拔下了那把被霧島熏踢飛的剔骨尖刀。
竟然插進牆壁足有一寸深,這個霧島熏的武力值還真是挺高的嘛。
兩把廚刀從表麵上看都沒有什麽異樣,但剛才為什麽會突然飛起來傷人呢?
我再次檢查了一下那台電飯煲,依然毫無所獲,但為了保險起見,我將之也抱在了懷裏。
“這些東西我都要作為證物帶走,沒問題吧?”
“好……好的。”
何阿一明顯還沒有從剛才突發的事件中緩過神來,我讓他回到沙發上休息了一會,然後問他:
“何先生,剛才的事情你也親眼目睹了,我想你最好不要在對警方有任何隱瞞,否則,下一次你家廚房裏再出現幾把飛向你的刀子,可沒有警察保護你了。”
“可是……當時我真的不在家,我沒有看見那時的具體情況。”
“那麽,為什麽事情發生的第二天,你就將她送進了精神病療養院?你似乎很著急將自己的妻子送進去嗎?”
此時,我已經覺察出來,我麵前這個滿身酒氣的胖子,肯定對我隱瞞了什麽,語氣中也不再有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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