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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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顯茫然地李玉成,還在愣愣的看著對麵那個耷拉到胸前的後腦勺,還沒發覺周圍都靜了下來——那是一種一瞬被抽成真空的死寂。良久,反應過來的他,又立刻化作一尊雕塑,一動不動。如果說剛剛對地底那種熾熱下意識的反應是想要逃跑,那對現在這種死寂的本能直覺就是後悔知道。
此時的他,很冷。無力收回感官的他,十分的冷。
在真空中風是無法吹起的,震動自然也是傳播不開的。這個缺少一切的空間裏,僅有著一臉茫然的李玉成、好似急於擺脫窒息的沃霍爾、沒有反應但還有波動的黑貓;除此之外便是一片應和真空的安靜。
這個小隊所有的人都失去了聲息,這是他們自從迷路步入深山以來的第一次人員傷亡。之前雖然經曆了大大小小的試煉與戰鬥,不過從沒有出現重傷和死亡的狀況。大家雖然頂著壓力、瀕臨崩潰,但是心底多少還有個支撐。現在,這根大梁——倒了。
轟隆!李玉成感覺心底就像有什麽東西塌陷了一樣——
“哈——”怒發衝冠!秦默為一聲大吼,渾厚的低音壓製住了四外那擾人的風。接著,他身上一種莫名的氣勢升騰而起,那些本來站在他的背後的人都忙不迭的向旁邊躲開。
沉重!第一時間感受到這種重量感的李玉成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他的感知開始艱難的掙紮並試圖逃脫這種覆壓一切的蠻橫霸道。可是沒有自主的感知僅能運用最原始的本能去趨利避害。而本能是隨勢而動的,無法做出任何的有效預判。於是,這番掙紮麵對無常的現實顯得徒勞無功。就在他集中精力希望進行自主控製的時候,感知卻意外發現了在這重量下深深隱藏的一種更危險的東西——那是希望通過絕對的力量來橫掃一切的衝動。正是這種情緒,讓那害怕被碾為齏粉的感知開始急劇收縮。感受到自主意識的李玉成急忙去尋找剛剛探測到的黑貓,可是此時的他除了秦默為的情緒就什麽都感覺不到了。他明白,這個姓秦的小子要動真本事了!
可是,這裏是斷天山,不是比武場。勝利的人——是活下去的人。
秦默為的舉動讓外麵那股風——變了。風速變快,卷起的空氣突然凝聚在一起,“咻!咻!”的切割著它周圍的同胞。這陣切割發出來的淒厲的嘯叫像是在向秦默為發表著最後通牒:通知對方,自己一定會奪回之前失去的氣勢。麵對著秦默為身後形狀隱現的圖騰,對方不選擇撤退與等待,依然試圖通過主動出擊來重新掌握局勢。
咚!!!
就在這響聲發出的時候,所有人的眼前都突然綻放出了五顏六色的祥雲。這聲音就像是有人用以擎天之木做柄、千仞巨山做頭的大錘擂在了大地上一般,讓人腦內除了這陣巨響就不再去考慮任何的東西了。不過,最關鍵的是它恰恰就選在秦默為的圖騰將要出現的瞬間發出,剛剛好打亂了他的行功運氣。順理成章的,秦默為身上的氣勢弱了很多,而被這突發的情況搞的暈頭轉向的其他人也無心戰局,一時茫然不知所措。
按照經驗,現在這個無序局麵的出現,就意味著距離被對方突破防禦、任人宰割的結局不遠了。但不合理的是,全麵感受這一切的李玉成,並沒有通過感知觸碰到哪怕一絲的危機感或是占據優勢後的激動。相反的,他發現了風中暗含的奇怪情緒——這是詳細感知了風中各種訊息後,整合出來的最強烈的情緒——焦急。
還沒來得及理解這種情緒的意義的他,仰頭間看到了遲羽然手中緊緊握著的箭。從那箭支上殘留的皮肉和尾部的血跡判斷,這就是殺死那人的凶器了。此時的遲羽然,麵龐的線條失去了柔和變得就像冰雕一般,寒氣逼人、尖銳僵硬。
生氣了。李玉成的心中不知為何突然冒出了這麽個不加修飾、略顯幼稚的詞,可能跟他現在感知的太多有些處理不過來有關吧。不過重新顯現的沉重感再一次壓縮了他的感知,打斷了他的思考。
四周那重新聚起的風沒有繼續發動什麽突然襲擊,而是快一陣慢一陣的在周圍遊弋著。
終於,秦默為的圖騰顯現了。不過並沒有出現李玉成在書本中學習到的那些複雜至極的意象,他的圖騰怎麽看都和秦家一貫的圖騰不一樣。沒有什麽代表著各種能力的繁複花紋,沒有什麽據說代表秦家的巨人形象,隻是一個簡簡單單的——腳印。曾經也是這群人一員的李玉成知道,異化是所有世家既期盼又痛恨的東西。因為異化有可能會讓持有異象的人更強,也有可能會讓他出現各種問題。並且,這種異化的成功率不是猜測yìng bì正反麵那種兩邊概率相等的賭博。變強的幾率著實小的可憐,可以說單獨把這世上所有的特例列出一遍都不夠講上5分鍾的。“看起來,他是個xìng yùn的人,和我不同。”不過現在的李玉成也談不上什麽羨慕嫉妒了,一切的一切——都被摧毀了。
秦默為身後的腳印非常的淡,如果不是李玉成處在神遊物外這種狀態很可能感受不到。異象也就出現了一瞬就不可見了。隨著它的消失壓迫著李玉成感知的沉重感也消失了,而像海綿一樣迅速回彈的感知又“看見了”周邊的一切。顯化圖騰的秦默為把自己的劍插在地上,直視前方,然後向前踏出了一步。腳方一觸地,四周的大地便是一陣晃動,如同地震一般。已經栽倒在地的李玉成結合他感知到的圖騰形象把這股震動理解為有什麽在抬腳落足,而這浩大的聲勢讓他覺得這絕對是個足以拾山圍海的巨人。
這時的秦默為給李玉成的感覺就像是在俯視這方天地,準備主宰這裏的一切的上位者一般。他的眼神中沒有任何情緒,和剛才的他截然不同——不親近、不規矩、不克製;不可阻擋,不容侵犯,不許理解。
“十一個人,用扇。”
話剛出口,他便身體前傾。這僅僅是一次幅度不大的重心調整,可他麵前的地麵卻深深下陷。對麵河灘上的斜坡不見了,本在半空的樹冠突然近在眼前。眾人還未來得及遮擋躲避,秦默為已經抬腳把那幾顆倒向他們的樹連根拔起、挑向空中,緊接著擺腿向四外橫掃出去,那十幾米的大樹就像是搭上了箭弦一樣,發著呼呼的聲音紮在了他們身邊不遠處的地上重新“栽”在了那裏。
這番神威,讓李玉成目瞪口呆。不愧是世家,資質驚人,隨便跺一跺腳就有如此威力,他以前可僅僅是聽說過。果然,這些人敢來這種地方都是自恃有著保命手段的。自己這個樣子還想要去救他們——也實在是不自量力了。
可還沒有來得及把驚訝完全轉化為沮喪,風聲——再起。
嚶————————
就像是音叉震動一樣尖細的聲音,沒有衰減,沒有停歇的環繞在他們身邊,完全捕捉不到是從哪裏傳出來的。這聲音如同根極細級韌的鋼絲,讓人覺得自己就要被捆住,然後被切開。
“呐——”秦默為從鼻間哼出了一陣低音,讓大家備受折磨的耳朵壓力驟減,意識恢複清明。不過,他還沒來得及有下一步的行動,那剛剛還試圖困住他們的鋼絲——消失了。不,並不是說襲擊他們的風沒有了,而是它的震動超出了聽覺的極限,聽不到了。與如釋重負的旁人不同的是,感官被壓縮的李玉成還能聽到,躺在地上捂不住耳朵也昏不過去的他,繼續受著折磨,而且清楚地感受著那飄散在外的感知一點點地被割裂切碎。
如同經曆一次淩遲一樣的李玉成渾身麻木。不過就在失去意識前的一刻,他“xìng yùn的”擺脫了這種過於殘酷的“考驗”。就在這聲音消失的同時,一陣憑空而起的清風就落在了這張極度扭曲的臉上,腦中一霎時閃現出的光明讓李玉成獲得了一絲對幸福的感悟。於是他開始重振精神,收回四散的零碎意識。而剛剛這道略顯溫柔的風並沒有散去,依然圍繞在他的身邊,像是要安撫他、守護他一般,輕輕拂去了他麵頰上如同溪流一般不斷下泄的汗水。略有頓悟的他,此時內中祥和、滿心感激。
不過與李玉成的感受截然不同的是,清風過後的秦默為像是遭到巨錘撞胸一般,向後跌了個跟頭。迅速站起來的他不顧自己已經流血的鼻孔,立刻擺好架勢重新聚氣。他先是用腳在地上劃了一道線,緊接著向著那條線跺了下去。
莫名的,那道線正前方的半空中出現了好幾個人影,空中那七扭八歪的身形給人感覺這幾人是突然被彈起來似的。這也是秦默為他們第一次見到“風之刃”的真容——幾個渾身包裹嚴實的人。
不過還沒來得及確認細節,規劃下一步行動,一陣狂風就遮住了視線。它迅速的裹挾了周邊所有細小的東西,吹熄了隻剩紅光的火堆。在落葉碎石斷枝的遮擋下,秦默為他們瞬間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中。這一次的風是如此的狂亂,如此的沒有章法。風中夾雜著各種莫可名狀的聲音,而這些聲音又互相幹擾、共鳴、攪和在一起,讓這裏充斥著無法言說的混亂。風中裹挾的飛沙走石就像暗器一般,不知會選在何時去打向你身體的何處。最可怕的是,這風好像會積蓄能量似的速度變得越來越快,變得越來越危險。與正常的風不同的是,如此高速的流動並沒有把黑暗中的眾人卷入風中反而是形成了一股壓力,一股不遜於剛剛秦默為身上發出的壓力,把所有人牢牢地按在原地。被砸的一頭青紫的李玉成已經連氣都喘不勻,更無從去探查為何秦默為沒有采取任何的反製措施。“斷天山雖然有著絕強的靈獸,但最可怕的——是人。”他終於明白先生不是在嚇唬自恃勇武、從不聽課的他們了。
……
“如果不想他死,就離開這裏。”(還覺得寫打戲不錯,結果還是沒多好^_^。回去繼續奮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