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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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因為舞台上幕布突然掉落,而錯愕地麵對著觀眾的演員一樣,李玉成對於眼前這種一瞬間如同時間倒轉的世界還來不及適應。之前那昏暗的狂風就像是被人從自己的草稿紙上抹去了似的,這裏還歸了一片寂靜。沒有簌簌而落的塵土敗葉,沒有餘勢未盡的飛沙走石,甚至不遠處那看上去一片死灰的火堆也星星點點的餘燼重燃。此時的四周,不再是虛無的黑暗;而那天與地的交界處,就如同大家等待的一般漸漸變白。
如果那陣”溫柔“還在該是多麽的愜意啊!麵對著過多的變化,李玉成已經疲憊的不想去感受了。可不知為何,離體的感知在這一次終於和他的主觀意識完美同步了,就像倦鳥歸巢似的急速地向內坍縮。如果說之前的遊離有一種突然失重的無所適從,那現在這股坍縮就像一瞬間讀完十本書一般腦漿沸騰。各種各樣的、有用的沒用的、可能被認識的和不可能通過觀測得到的知識都在一瞬間注入大腦,在這種情況下還要抽出李玉成的意識主體是異想天開。於是,他就這樣像燒糊塗了似的眼光呆滯,而那歪斜的嘴角流下的口水也在不久後終於滴到了地上。
混亂中的李玉成還沒有在這陣思維的旋渦中掙紮出來,便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他強自安定心神,在經過一番艱苦的自我收束後終於把眼前的一片大大小小深深淺淺的波動順利轉化成了人影。不過,他還沒來得及重新觀察就發現自己已經被刀劍加頸了。
映入眼簾的是沃霍爾可惡的笑容,他跟李玉成一樣都被人控製住了。不同的是,遲羽然用的是那個殺死了他們同伴的箭抵住了沃霍爾的頸部動脈。
“這裏畢竟是斷天山,你們可以懷疑我。不過你們也應該知道,我絕對是希望自己活下去的,越長越好。“
“讓他們離開。”相對於沃霍爾,遲羽然顯得惜字如金。
“哈哈,我想您肯定搞錯了什麽。不過無論您怎麽看待我這樣的小人物,您都不應該讓仇恨蒙蔽了您的雙眼,從而做出錯誤的判斷,讓自己的優勢地位葬送掉。“抵在頸部的箭頭並沒有讓他減少了說話的興致。”您現在看看站在您旁邊的又有誰呢?“
因為沃霍爾的遮擋而看不清楚遲羽然的表情,但是沃霍爾頸部那略有下陷的箭頭讓剛準備做出一番長篇大論的他閉上了嘴。
“讓他們離開。”還是那種平滑的婉轉,還是那樣優雅和從容。
“機會隻有一次,但選擇無論對錯。您如果十分確信自己的選擇,那為何不加上個雙重保險呢?”說著,沃霍爾高舉的左手突然指向了李玉成。“為何不用他試試看!”
“這同樣是一條命令。所有人都聽得到。”
“這同樣是盲目的指控,您的前提就是懷疑我。”沃霍爾不知從何時擺脫了口音,字正腔圓。
“如此有經驗的一群人卻因為一句話投鼠忌器。那他們在怕什麽?”
“怕得不到。”
“還是怕失去?”與之前不同,遲羽然這加重的語氣給人的感覺就像重錘一樣擂在心上,讓所有人不得不集中注意力。
“還是因為他們在怕我們公子。”李玉成聽得出,這是那個向他求救的人。
…………回應的隻有沃霍爾誇張睜大的眼睛和一片沉默。
“哈!哈哈!哈哈哈哈!”沃霍爾止不住的笑出了聲。
“放肆!”遲羽然出聲嗬斥,陡然間把箭頭向前一蹭那表皮恰恰好出現了一道白色的痕跡。
“對,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啊,不,賤民畢竟沒有受到過教育,更是生活在這麽個無法無天的地方。如有得罪還請遲xiǎo jiě原諒。”這話語中滿是戲謔,毫無誠意。
“羽然,隨他去說吧。他畢竟跟我們不一樣。”一直沒有任何反應的秦默為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卸下了什麽重擔一樣,隨即開口勸解到。
“你還好吧?”雖然還是看不清遲羽然表情,但是那語氣中的關切讓李玉成眼前的波動中多了一絲平和。和“溫柔”一樣——李玉成這麽想著。
“他不太好。”還沒等李玉成把思維發散出去,沃霍爾就半路截下了話。“一鼓作氣,再而衰……嗯,不太好。”
“你的態度已經說明一切了。”遲羽然按住了沃霍爾的肩膀,讓他跪了下去。
“您的態度也說明了很多啊,我美麗的遲xiǎo jiě。”跪在地上的沃霍爾並沒有作任何的辯解還是在說著他那一套:“為什麽,這是為什麽?為什麽您無論如何都要懷疑我,而同樣的,您又為什麽怎麽樣都不會懷疑那個叫‘蒙塵’的小子?或者說,這一切就不能是我們兩個串謀嗎?”有著幾番峰穀的抑揚頓挫的話語就像那劇本裏哭天搶地的小媳婦,而李玉成眼中卻隻看到膠狀的模糊穩定態。
“羽……遲xiǎo jiě,跟他們廢的什麽話,這等賤民,殺了便是。外麵那些不成氣候的東西怕他們幹什麽?”此番同行,不僅僅有秦默為和他的護衛還有一些跟著蹭功勞的子弟。這發聲者便是其一。在李玉成模糊不定的視線裏,那人身上發出了一股和內部虛弱離散的xìn hào完全不同的外部劇烈波動。讓李玉成覺得他好像要隨時擴散開一般消失於曠野之中。
“柳兄,還請稍安毋躁。”
“遲xiǎo jiě,您不用勸他了,我跟他說。”沃霍爾接過了遲羽然的話茬,“那個什麽柳兄啊,你到底在想些什麽?這裏不是憑借身份高低,等級差別來衡量是非對錯的地方。這裏是個不一樣的地方啊,你的長輩就沒有教過你嗎?還是你蠢到不去學?在這裏像你這樣什麽都隻依靠自己的好惡去判斷,遇到事情就用本能來解決問題,是不可能活過兩天以上的。人啊!是要用智慧的,隻有野獸才會逞爪牙之利。”看著已經氣急敗壞的走到近前卻被秦默為擋住的“柳少爺”,沃霍爾不禁從嘴裏發出了“呲”的一聲。
“啪!”當李玉成反應過來時,看到的是秦默為收回的手,和沃霍爾在一臉不忿中吐出的兩顆牙。
“秦少爺,您大可不必動怒。夏蟲怎可……”
“少逞口舌之利。”黑著臉的秦默為在李玉成看來確是虛無且極不穩定的,那種感覺就像有人在一幅字畫上蒙上了一層紗一般。“羽然,這個局麵……太混亂了……”他麵對這個美麗聰慧的姑娘,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他們要跑!!!!那剩下的你們呢???”不顧那已經些微出血的脖子,沃霍爾大聲的吼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