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毒仙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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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報、報告王爺,有一件事奴婢不知當講不當講。”我身後的一個婢女突然怯生生地喊了出來。

    草草行了個禮,正做出轉身要走狀的我故作生氣狀,扭頭指責那個婢女道:“金宜!你放肆!王爺殿下是你想叫就叫的嗎?還不跪下來與王爺請罪?!”

    聞言,金宜立馬“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此時的雪傲顯然已是急躁難耐,他威嚴地看向了金宜,詢問的語氣中竟隱隱夾雜了幾分迫切——

    何事?可是與陛下相關?”

    金宜見雪傲與她發問,語氣更是畢恭畢敬:“回王爺的話,正是如此。昨夜奴婢奉丞相大人之命去鄰鎮尋人,回來時已是亥時五刻。尤記得路過安慶橋邊時是有一位與陛下長相極神似的黑衣女子與另一素衣女子並肩而行,隻聞那黑衣女子喚素衣女子為‘九彩’,隨後,兩人便行遠了。”

    金宜頓了頓,我假裝自然地望雪傲的方向看去,他那對晦暗的眸中果真多了幾分殷切。

    但因府中有門禁,當時急著回府報道,所以奴婢便也未留心別的了。”金宜一口氣道完了剩下的話,而那雪傲眼中的光亮,卻是愈來愈暗淡了。

    你確定?”似是猶豫了好一會兒,雪傲終是咬牙切齒地問道。轉而他卻又幽幽歎了口氣:“罷了,九彩是吧?我記下了。退下吧。”

    得令後的金宜即刻便向我這邊趕來。

    漸行漸遠時,身後傳來了雪傲清晰的憤怒吼聲:“你們這群廢物!真不知道你們是幹什麽吃的!”

    話音未落、在一旁靜默多時了的衛安冷漠開口:“全城搜捕九彩!”

    緊接著,沉悶而又壓抑的腳步聲響起了一片。

    看來,我的這步棋還真是下對了呢!

    ——從雪傲的語氣中便可以輕而易舉聽出他知道九彩是誰,莫約這九彩也是個尤其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不然,方才雪傲聽聞“九彩”二字時又怎麽會是一副頭疼的景象呢?(那一臉的無奈與嚴厲,簡直與他看待闖禍後的雪汐的表情一模一樣!)

    不過,現在這樣也挺好。多了一個重量級的人物幫我去尋九彩,我便也不用再大費周章地親自出動了罷。

    九彩呀九彩嗬,你這也算是招報應了吧?被全城通緝……你倘若真是善於隱蔽,便再繼續躲藏下去便是。隻不過拖的時間越長,到時候雪傲發現雪汐不在你那兒,對於“謀害皇上”這個罪名你應當也是越發百口莫辯了吧?

    幾個黑衣人匆匆行過我們身邊,風起時的瞬間,我分明是看見了他們腰間佩劍劍柄後的暗銀色號碼——小丫頭的直屬暗衛部隊!

    對了,這麽一發現,我反倒又有一個疑惑出來了:衛安與小丫頭的暗衛們本都應該是時刻不離地護著她的,可為何他們現在的種種表現,就像是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一般呢?

    這個小丫頭……她昨夜莫不是支開了衛安和所有暗衛們後才偷偷與九彩回合出來的吧?不是我說,她幹得實在……太漂亮了!

    現在已是無一人把握住了小丫頭的行蹤,雪傲估計對小丫頭無故消失一事也是毫無頭緒。再加上今天金宜的那番話一攪和……我想,最黑的鍋,九彩應當已經都幫我背過去了吧?

    根據我的猜測,雪傲果然在早朝上宣布了我們的小丫頭……不,我們的陛下被她師父的妹妹九彩“公然”“劫走”一事。

    雪傲沉痛的話落,朝中即刻呼聲四起(歡呼聲……)。

    雪傲冷著臉強行鎮壓下朝中混亂的景象,然後義正詞嚴地發表了一番“一國不可無君”的宏偉感想,最後他提出了要求——

    相信朝中的各位也不能接受陛下被九彩誘拐的這個事實。所以,還請各位勉力相助,早日尋回陛下!”

    靜默了好半晌,才有太傅發話道:“臣還以為是傲王您相通了呢……”

    就是……”立馬就有不怕死的人附和道。

    眼見雪傲就要發飆,朝中的各位臣子們才紛紛極不情願地表示了他們十分“願意”參與救出他們“敬愛的”陛下。

    我也毫不例外地派出了白鳶、玖夜去裝樣子參與了“搜救”。

    實則:你們的小陛下就在我手上,有本事你們就來我府上搶啊!

    回到府上時,已是午時。問過下人,我方才得知小丫頭正在庭院中欣賞那早開的白梅。

    走進後花園,遠遠地就望見小丫頭身著一襲水藍色長衫,卻不是很厚的那種。

    不過說來也是奇,分明已入冬甚久,卻是一點也不覺得寒氣逼人。起初我隻覺得是因為我乃習武之人,身側有真氣護體才對嚴寒渾然不覺;後見滿京城都是春裝恍目後,才後知後覺地明白並非是這個冬季不同於之前幾年那樣都晚冬了依然大雪紛飛、寒冷地異常,而並非為所有人都不怕冷了。

    這個節令,也早該落雪了吧?不知不覺,我與小丫頭也相處了一年有餘了呢。

    可為何,這個冬季還不飄雪呢?又為何,小丫頭對我的情感似乎有了極大轉變了呢?

    歎息。

    風吹過,小丫頭身上的藍裙被鼓得逍遙,而她卻未露出半點被凜冽寒風侵略過後應有的瑟瑟發抖之態。

    也難怪百姓們把這個“冬暖”的功名追加到了小丫頭身上、膜拜她為春神轉世,還對她的登基帝位毫無異議呢!

    細算算,天氣這般地風調雨順也是從小丫頭登基後才開始改善的吧?看來是蒼天相助呀!

    我使勁搖了搖頭,眼前的小丫頭依然是一個青澀的小丫頭,何來的春神神聖之態?可雖如此,我竟依然是癡癡地無法轉移來自己的目光了。

    久久地凝望著那抹養眼藍色,小丫頭仿佛在那一瞬間化作了全天下最妖豔、最嫵媚的女子。她戲謔地笑著,婀娜的身姿鑲嵌於一片紛飛的白雪之中。她麵上是暖笑,目光深處卻是那麽的叫人感到淒寒、凜冽。

    什麽春神轉世?這樣的小丫頭,隻怕是冬仙子再生才對!

    再回過神來時,小丫頭還是小丫頭;她仍舊屹立在白梅樹下,對著樹不知道在幹什麽。

    冬仙子霎時也不複存在了。

    見小丫頭這般的入神,我不禁也斂住了氣息,輕緩地邁步向她所駐足的那柱梅樹踱去。

    可誰知,我才輕邁第二步,小丫頭便自然地回過頭來,卻是衝我明媚一笑。就像是……她早就感覺到我的存在了一般……

    我怔住了。

    一個不通武力的小丫頭,她怎麽可能會感知得到我小心隱去的氣息呢?更何況她還清晰地分辨出了我。

    一個最壞的念頭自心中冒出,我全身一僵,竟不知該如何去麵對那種可能性。

    如果真如我所想的話……嗬嗬,九彩,你就等死吧!

    大步流星地行至小丫頭身後,趁她搗鼓著樹枝上的一個淡青色花苞時,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按上了她的右肩。

    不想小丫頭隻是全身不受控製地一聳,卻不再有其他多餘的反應。

    果然……隻是我想多了麽?她是真的……全都忘了麽?

    小丫頭蹙著眉扭頭,清秀的麵龐上寫著的全是委屈的不滿。

    她微嘟嘴,似是撒嬌般的言語卻無半分撒嬌的意思:“帥叔叔,你不要碰這裏,我會突然感覺很難受的。”

    本是想問一句“如何的難受法”,卻又怕激得小丫頭又記起些什麽,所以我隻得又移開了目光,定睛到了方才她不慎摔出手中的一枝白梅枝兒。

    你方才就是在看這個?”我仔細地打量了手上之物一番,才發現那纖細的枝條上竟結了一層薄薄的白霜。

    明明天氣這麽暖和,我的手也這麽暖和呀!可是……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它會變得這麽冰涼呢?”小丫頭答非所問地喃喃道,空洞的目光中滿是無神的恍惚。她那種哀傷的神情,就好似回憶起了一件令人心碎的往事。

    聞言,我便也合攏了手心,欲去焐化那層凝得並不算很厚的冰霜。

    可到最後,我不得不施加了內力以鎮壓,那層晶瑩的霜兒卻還是頑固地滯留在樹枝上,幾乎又凝結得更緊致了一些。

    不甘地把白梅枝兒遞還給了小丫頭,我似乎有些明白了此時小丫頭感傷的內心——

    被冰霜無情包裹也罷了,反正它本就是個耐寒的主兒;而現在它卻被帶折了下來……顯而易見的、這枝白梅已經沒法再綻放了。

    再觀察那柱白梅樹,我才發現最關鍵、也是最驚人的那一點——為何隻有被折斷的那一截枝條附近微微有白霜依附著呢?又為何處那小片區域外,白梅樹上其他的地方都是幹燥得甚至無一點點水珠沾著的呢?這也太反常了!

    我正沉思著,不安分的小丫頭卻又突然笑意盈盈地對上了我的視線。

    帥叔叔,帥叔叔,我們出去玩好不好?”

    你想去哪?”被小丫頭這副渴求的樣子一逗弄,我便也忘了要思考,隻顧著接上了她的話。

    小丫頭認真地想了想,如明星般晃眼的大眸此時更是溢滿了亮晶晶的光芒:“嗯……我想去吃很多好吃的!然後我想更帥叔叔和漂亮姐姐們一起玩!”

    看著她這副叫人忍俊不禁的模樣,我差點就“撲哧”笑出了聲。

    首先,現在我是定不可能將小丫頭帶出丞相府的。雪傲正全王城地找尋小丫頭,我帶她光明正大地一出門、一上街,那還得了——隻怕小丫頭是會被直送到雪傲手上的吧?我也會被貶入獄的吧?其次……小丫頭說要跟“漂亮的大姐姐”一起玩,可她有這個心,又有那個人願意隨她的願呢?

    見我半晌不答話,小丫頭便試探地問:“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但是你隻能在這裏玩。”我回答道,心中是有一塊地方正在塌陷、軟化……

    哦……”小丫頭似是悶悶地應了一聲,隨後她的麵上卻又是一副陽光燦爛的笑容——

    給你看一個好東西!”

    說罷,小丫頭從腰上取下了她原本便一直佩帶著的香囊,從中取出了一顆圓滾滾的東西。

    待小丫頭將那東西完全取出,如釋珍寶般小心翼翼展示給我看時,我震驚了——

    如彩霞般夢幻的光澤,若雲母般半透明的質地。幽幽靈氣纏繞在珠體周圍,珠內卻是信念深刻。

    這是一顆難得一見的上好珍珠。隻有世界上唯一一種罕見的妖才能孕育的極品珍珠——鮫人珠。

    我很差異這顆珍珠小丫頭是從何得來的,但令我更差異的是——這顆珍珠在呼喚我!

    叔叔?”小丫頭呼喚著我,一邊又把那顆珍珠向我湊近了著:“喏——帥叔叔你拿過去看吧!如果喜歡那就不用還給我了喲!”

    我……無語……

    這便是小孩子們一概稚嫩而又大方的語氣吧?明明自己就什麽都不懂,明明自己就沒有什麽權利,但還是想要和他人分享一切……

    我伸手,不料才剛碰到那珍珠,它變忽然幻化成了一股靈力,貫入了我的體內。

    一時之間,我竟是目瞪口呆,不可言語。

    果然!這顆鮫人珠是被上了刻印的!而刻印停留的對象……正是我!

    鮫人珠的刻印代表一個鮫人獨特的印記。他們孕育出寶貴的鮫人珠,然後附上自己的印記,再讓珍珠到他們所尋找的人身邊,作為靈力的一部分使鮫人珠代替鮫人陪伴他們所找尋的人。

    而我敢肯定,我未曾與任何一條鮫人有過什麽淵源!

    正當我想不出個所以然時,小丫頭卻突然悄無聲息地撞進了我的懷裏。

    角度精準而刁鑽。

    她讓我替她告訴你……她在想你……”模糊的語調黏膩著從小丫頭喉中吞吐而出,又戛然而止。

    我一驚,將她人翻過來後才發現,她竟是又昏睡了過去……

    九彩到底向小丫頭撒了些什麽呀?!!為何這個一刻不消停、讓人操碎心的小丫頭一會兒瘋一會兒鬧,突然就安靜,一言不合就昏倒啊!這藥該不是致殘的吧?若真是這樣,我還真得考慮下怎麽將這個小丫頭藏個一世了!

    ——不過,九彩研製出了解藥最好,她若也束手無策的話……那我不就等於是收了個廢人麽?

    無奈地抱起了懷中輕得恍若一片隨時都會飄走的羽毛般的小丫頭,我實屬有些懷疑雪傲是不是在虐待小丫頭——小丫頭她怎麽能這麽輕呢?

    當然,雪傲也是絕不可能虧待小丫頭的……

    就像護著一小方純真美好的夢境那般輕輕地把小丫頭放到了南廂的軟榻上,我情不自禁地伸手,觸上了小丫頭似嬰兒般柔軟的肌膚。

    移開手指時,眼神中不禁露出了幾分狠厲——我該去做一些十分必要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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