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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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任慢慢落地,隻是仍離三人甚遠,並未完全放下戒備,更暗暗鎖住黑角氣機,謹防他暴起傷人。

    武備士身份特殊,是承仙門委派守衛凡間的力量,本身介於仙凡之間,宋任又持有仙jiā bǎo具,嚴加提防說明嚴守職責,料敵從寬。黑角對他印象不錯,所以並未反抗,反而收斂氣息極為配合。

    這時白氏父女湊到宋任身邊,你一言我一語地把事情緣由詳細說了。

    白鹿兒乃是山君化形,黑角乃是仙門中人前來收她入門,院中眾人乃是被白鹿兒施法定住等等都是和盤托出。

    宋任連吃數驚,幾乎懷疑自己是聽錯了。

    他拿起長弓,對父女二人道一聲“得罪”,便將弓身貼近二人額頭。見裂心並無異常反應,才全然信了。

    宋任將長弓放回身後,對著黑角抱拳道:“原來是仙門尊長,晚輩適才失禮,還望莫怪。”

    沉吟一下,為難道:“鹿兒xiǎo jiě得遇仙緣,原是本鎮美事,但有一事甚是難辦。”

    黑角奇怪道:“你既然知我身份,還有什麽難辦的?”

    宋任掃了一眼院中樹妖殘屍,對黑角道:“乙木鎮先前出了一樁命案。”指著地上碎塊問白鹿兒,“這些樹木妖物,可是出自xiǎo jiě之手?”

    白鹿兒想起自己所為,麵色一黯,道:“的確出自我手。宋師兄莫再問了,那人是我所殺。”

    她此言一出,忽聞頭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鹿兒莫要胡說!你善良懂事,怎會出手shā rén。”

    卻是陳起的聲音,眾人抬頭望去,一個少年從天而降,站在宋任身邊,正是陳起。

    少年一落地便上前握住白鹿兒小手,向宋任說道:“鹿兒心地善良,不會做出那種事的。師兄你聽我說,原來鹿兒便是靈鹿山君化形,她是有仙緣的啊!”

    黑角眉頭一皺,不知這少年為何憑空出現,竟連自己也未察覺,忽然一道靈訊傳來,他嘿然一笑,並未出聲。

    宋任見師弟出現,大為意外,聽了他的話卻是搖頭歎息,道:“這事我剛才聽鹿兒xiǎo jiě親口承認,也是吃了一驚,但想來並非虛言。隻是畢竟事關人命,不是小事。”

    低頭看著陳起與白鹿兒兩手相牽,厲聲道:“三郎你這是要因私廢公麽?”

    陳起這才想起自家師兄和白鹿兒“父親”在場,急忙紅著臉放開白鹿兒小手,隻是仍然挺身將少女護在身後,雖未出言頂撞師兄,人人都看出他有心維護。

    黑角見突生變數,尤其白鹿兒shā rén一事可大可小。他本心並不把凡人性命看得很重,但事關白鹿兒心性,若自己看走了眼,這少女嬌弱外表下竟是窮凶極惡之徒,隻怕引入門中之事還要再做考慮。

    他抬手止住陳起,對著白鹿兒問道:“我看你也不是那等陰狠之輩,之前較量你雖自知不是我對手,仍處處留有餘地。我信你不會妄殺無辜,但你要從實說明緣由,此刻有武備士在場,也須給他一個交代。”

    白鹿兒小手被陳起放下,心中若有所失,好似空了一塊。聽到黑角問起,直言道:“我石像供在此處,日日聽人求禱,從來盡力滿足他們所求。那日收到祈求,竟是有人憤恨鎮上某個奸商,請求山君為民除害,我未加深思,隨手辦了。”

    望向目瞪口呆的陳起,溫柔道:“後來見了小起為此事奔忙,才知道這般做法不合人道。我心中有愧,想借宋師兄之手了結此事,卻不知從何下手。”

    宋任這時麵色恍然,道:“所以那晚你是故意將樹妖落在我手上?”

    白鹿兒點了點頭,對陳起道:“小起,這事是我不對。”

    她說起殺死人命,麵不改色,隻是對陳起致歉時又情真意切,顯然是看重陳起心思更勝過了觸犯律法。

    陳起聽到白鹿兒認下了shā rén罪責,腦中正翻起巨浪:仙門掌控盛雲界,製定了凡間律法,若有殺傷案件,主犯必定是要武備司出手拿下,依律發落的。但白鹿兒身份特殊,眼下又有修道之望,這律法管不管得到她頭上還不好說。

    他有心為少女分辨,但總算記得自己身為武備士,實在不好開口,無奈下仰頭望天,滿臉求助之色。

    半空中又現出三個人影,正是紅英,青縈扶著師弟青渺,也在一旁。

    黑角眼見來人越來越多,終於不耐煩起來,朝著天上紅英叫道:“怎麽你也在這裏?這小子分明是你帶來,紅英你專程來看老黑的笑話麽?”

    他們竟是認得的。

    紅英撇撇嘴,卻不理他,朝著青縈二人一指,“今日我隻是陪襯,這位青縈真人是山陽掌門座下高徒。這位青渺,是他同門師弟。”

    又對著愁眉苦臉的陳起笑道:“我們也是為了這小姑娘而來。陳起,你這位小朋友看上去嬌滴滴的,這惹麻煩的本事可當真不小。”指指自己鼻子,“可說不亞於我。”

    陳起心想山陽門下兩位仙人為金丹,那黒膚大漢為收徒。師兄宋任為人剛毅,聽了鹿兒犯下殺孽,肯定也是不會輕輕放過,眼下諸人雲集,都是為了鹿兒而來,的確麻煩不小。

    青縈降落地麵,感應到黑角體內靈氣剛強,道法精深,顯然跟自己是一個路數。他不管場麵尷尬,對著這跟自己身量相當的大漢抱拳道:“在下山陽青縈,這位道兄是?”

    黑角見他客氣,又是大派弟子,回禮道:“非常道門下,黑角。”

    青縈聽他報上來曆,卻是吃了一驚。

    原來這非常道也是盛雲界內一個大派,宗門遠在南海,一向行蹤不定,未在仙盟之中。據說派中都是異類生靈得道,雖然未有什麽不容於仙盟的劣跡,但門內弟子因出身之故大多性情乖戾,行事不依常理。

    他隨紅英趕來白府,隻遲了宋任半步,隱匿之時見這位黑角道兄性情溫和有禮,想不到竟然是非常道門人。

    又想起剛才他招呼紅英,顯然兩人早已相識,不知是何路數,與黑角見禮過後便不再出言。

    黑角知他心意,也不以為然,對宋任道:“鹿兒之前所說皆為實情,她修為低微,在我麵前說不了謊。”

    “我等異類,若是自行開啟靈智,往往從山野之中成長,對你們人間事情了解不多,性情多由外力塑造。鹿兒從韋歲山開悟,隻是一塊璞玉,未經雕琢。她被你們稱作山君,便將自己當做了本地山君,聽從爾等凡人心願,為此地盡心做事而已。”

    見兩名武備士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接道:“她本是山中小鹿,生平所見不過是弱肉強食罷了。縱然心懷善念,也要感謝這位白先生教養得宜。”

    說著對白長庚躬身一禮,白長庚知他是修道之人,有心避讓,卻避之不過,隻得謙遜受了這一禮。

    黑角又道:“我往日接迎弟子,也常見被人心汙染或是本性嗜殺之輩,但都能施以教化。鹿兒的心性純淨,實在是生平罕見。所以才見獵心喜,哪怕強逼,也要將她帶回門中。”

    這時宋任也明白了話中之意,“原來如此。隻怪我鎮上人心紛雜,反而讓鹿兒姑娘白璧蒙塵了。”

    紅英讚道:“不愧是這小子的師兄,果然是個懂道理的。這姑娘玉璞初生,又天生小有道術。便如dāo jù有了意識,隻看操於何人之手。雖犯下命案,但罪魁禍首,乃是背後操刀之人!”

    青縈聞聽黑角各處接引異類收為弟子,在非常道接受教化,免去他們為禍人間,對這位大漢心生敬意,也出言道:“此地本由我山陽管轄,鎮上牧首便是這位青渺師弟。”

    宋任聞言一驚,想不到今日驚喜連連,竟連一直行蹤難覓的牧首都出現了,連忙向麵容虛弱的青渺施以大禮拜見。

    他是武備司中人,分屬牧首管轄,自然是要客氣些。又想起師弟跟這群仙人一同出現,不知是得了什麽機緣,看向陳起時更覺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