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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下著小雨，遠處山嶺成灰蒙蒙的一片，讓人看得有些不真切。

    一座農家小院中，一個身穿粗布長衫的少年躺在椅子之上，隻見少年一頭烏黑的長發用麻繩束了個馬尾，眼神清澈明亮，長得不算俊美，卻透著股清秀。

    少年坐在涼亭中，一隻手拿著一卷書，另一隻手在自家大腿上無節奏的拍著。似在享受安逸。

    亭外下著雨，雨水打在青瓦房頂，發出陣陣清脆的聲響。。

    院外，一陣腳步聲傳來。一個頭發灰白的老人，打著一把傘頂著小雨走進院中。

    看著躺在涼亭裏的少年，口中說道：“知秋，外公餓了，還不快去做飯…”

    亭中少年正是林知秋，轉眼八載而過，當年的稚子，已然成了少年。秦秀才除了臉上更顯滄桑，卻也沒有太大的變化。

    林知秋放下書卷，無奈的說道：“外公，你去看馬爺爺，難道馬叔沒留你吃飯？我這正閑情意誌呢，你卻來大煞風景。。”

    秦秀才走進亭中，把雨傘放下，伸手將林知秋從椅子上揪了起來了。脫去腳上沾泥的的布鞋，自己躺了上去。

    “屁的閑情意誌，餓了吃飯，天經地義。你外公老了，你也長大了，難不成還要老夫進廚房？”說完又歎了一口氣。

    “你馬爺爺，他怕是不行了，就是這兩天了。唉，生老病死啊。。。”

    “馬爺爺也要去了嗎？”林知秋眼露悲戚，在山陽村八年，自己外公偶爾也帶自己在村中串門，去多最多的地方，就是馬爺爺家，他仍記得那個一臉慈祥，拿著一把糖果叫自己吃的老人。

    想不到，那位老人也要去了。三年前林老太爺也逝世了，活了一百歲，壽終正寢。林知秋父母還趕著馬車接他回青山村，給林太爺磕頭送行。

    秦秀才擺了擺手，閉上眼睛：“再不去做飯，你外公也要餓死了。老夫先養會兒神，飯好了叫我！”

    林知秋見狀，收起了心中失落。轉身往廚房走去。自從他十歲之後，秦秀才便不在做飯了，全是由林知秋下廚。

    一番忙活之後，飯菜端上了桌。

    飯桌上。林知秋端著碗吃飯，看著細嚼慢咽的外公，口中說道：“外公，是不是兩年後京都書院就開院應考了？”

    秦秀才聞言，點了點頭：“嗯，不錯！”

    “那我什麽時候出發去京都？”林知秋顯得有些迫不及待。他已經快十五歲了，他覺得自己是時候走出去了。

    秦秀才放下碗筷，從懷裏掏出手巾，擦了擦胡須上沾的米粒。這才說道：“知秋，你這是耐不住寂寞了？哈哈…”

    林知秋一聽，無比幽怨：“外公，我這哪裏是耐不住寂寞。不是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嗎？再說了，此去京都路遠，光是從我們這到京都都得半年時間，雖說還有兩年書院開門大考，可我想沿途看看各地的風土人情，見見世麵。”

    秦秀才一番思索，便開口道：“既然你想，那便去吧。不過你爹娘那裏，可得你自己去說。明日你便回青山村吧，什麽時候走，你自己決定。不必再來外公這告別了。能教你的，都教你了，你出師了。。。”

    林知秋麵露傷感，與秦秀才朝夕相處八年，忽聽‘出師’二字，心中空落落的。

    “外公。。。”

    秦秀才擺了擺手：“好了，又不是以後見不著了。老夫還能活些時日，等得到你回來。”說完，又看著林知秋明亮的眼睛，口中繼續說道：

    “外麵的世界你沒見過，爾虞我詐，世道人心，塵世就是個大染缸，外公不求你出淤泥而不染，隻盼你守得住自己的本心。老夫該教你的都教你了，你小時候外公就給你說過，世界很大，需要你自己去看，自己去發掘。現在是時候了。。。”

    林知秋一臉正色，站起身來。端正的對著秦秀才施了一禮。

    “外公的話，知秋銘記於心。”

    秦秀才展顏一笑，捋須點頭：“哈哈，孺子可教也。。好了吃飯。這頓飯就當是咱們爺孫兩人的散夥飯吧。。”

    屋外雨止，不消一會兒月亮便爬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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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林知秋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將包袱放在馬背上。馬是林知秋的爹買的。

    八年前林壯聽從秦秀才的話，買了輛馬車，在鎮上趕起車來。賺了些許銀兩。後來林知秋給自己老爹出主意，讓林壯再置辦兩輛馬車，並且在斜落鎮與周邊村子中設個站點，每日就在固定的路線上趕車。想要坐車的人隻需一個銅板，便可坐馬車。

    起初林壯隻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自己兒子雖說也算學問人，可到底還是一個十歲大的孩子。

    可結果不出一個月，賺的錢比他在鎮裏等人包車還多。當即聽從自己兒子的話，又買了兩輛馬車，在村裏請了兩人幫他趕車，付他們工錢。其中一人，就是二丫的爹。

    兩年前林壯聽秦秀才說要教林知秋騎馬，自告奮勇的掏錢買了一匹馬送來。

    林知秋翻身上馬，看著站在院門口的外公。口中說道：

    “外公，我走了，此去京都，定然混出個人樣。。”

    秦秀才一手捋著自己的胡須，笑出聲來：“哈哈，好，老夫等著官府報喜，等著你進書院的消息。”

    林知秋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自己外公，像是要把秦秀才刻在自己腦海裏。

    一勒韁繩，馬匹轉頭，踏著林間小道，奔馳而去。留給秦秀才的，隻是背影。

    秦秀才轉身，便聽身後傳來林知秋的大笑聲，笑聲中帶著豪邁與興奮。

    “哈哈哈，天下風雲出我輩。。。駕。。”

    秦秀才雙手負背，頭也沒回的向屋中走去，口中喃喃自語：

    “天下風雲出我輩？嗬嗬，走了出去，這世間酸甜苦辣便皆由你嚐。痛苦與快活，皆由你受。。。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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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馬加鞭揚清風，正是少年得意時。別人得不得意，林知秋不知道，剛從秦秀才家出發的時候他倒是挺得意的。

    想著就要出去闖蕩江湖了，心中不由豪情萬丈，口中‘天下風雲出我輩’不由自主的便冒了出來了。

    可行路至半，他便得意不起來了，無他，屁股疼而已。騎馬是一技術活，坐在馬上要穩如泰山，隨著馬匹起伏而上下搖晃。林知秋顯然還沒達到這個境界。前半段路還是春風得意，後半段路屁股就隱隱作痛了。

    到了青山村村口，迫不及待的下了馬。青山村還是老樣子。石橋，小河。河裏沒了那個少了門牙的二丫洗澡，八年過去，二丫成了大姑娘。還是村裏送到鎮上學堂念書的三個人之一。

    林知秋初時也不相信，二丫那個熊孩子，也能被村裏王先生選上，頭頂‘頗有天姿’四字，趾高氣揚的去了鎮上學堂。可被二丫“親切的問候”了一次，林知秋還是選擇相信了。

    村口那顆老槐樹還是頑強的活著，隻是長條石凳上的常客，卻是不見了。幾位老人都相繼去世了。或許隻有無意識的事物，才能夠世間長存吧。

    林知秋牽著馬，進了村子，或許是時間不對，村裏都沒什麽人。可能都下地去了，畢竟要吃飯，就得幹活。

    一路走到自己家院子門口，這個時候自己爹肯定去鎮上趕車去了，得天黑才能到家。見院門敞開，便知道自己娘在家，畢竟不是幾年前。

    自從林壯在鎮裏趕車拉人，林知秋家中也寬裕起來，成功升級為村中的富戶。有了車馬，又在自家院子旁搭個馬廄。家裏的地，也就留了一點種菜，其他的都租給了村裏願意種的人，象征性的收了點租金。說是租金，其實就是每年一鬥糧食，和白送給別人種，沒多大區別。

    自己家裏吃糧食都是林壯自鎮裏買來的。天天趕車，哪有時間種地。

    林知秋將馬栓在馬廄裏，又卸了馬鞍，拿下了行李，還沒進院，就見秦婉容從院子走了出來。八年過去，秦婉容頭發中也參雜著白絲，臉上也起了皺紋。

    栓著圍裙，卷起了手袖，手上還濕濕的，不知是在洗衣服，還是在洗碗。一見馬廄裏，站著的人是自己兒子，眼中閃過驚喜，在圍裙擦了擦濕濕的手，連忙上前拿過林知秋的行李。

    “知秋，你怎麽回來了？想爹娘了？”

    林知秋攬住秦婉容的肩膀，笑著說道：“可不，想我溫柔賢淑，美麗動人的娘親了。所以就回來了，娘，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秦婉容拍了一下林知秋的手，笑罵道：“臭小子，越來越貧嘴了，都不知道你外公都教你些什麽！吃早飯了嗎？沒吃娘給你做…”

    林知秋鬆開攬住秦婉容的手，把秦婉容手中的行李拿到自己手中。這才說道：“沒呢，一大早我就騎著馬過來了，現在餓得肚子咕咕叫。娘，我要吃麵，不喝粥。”

    “好，娘給你做麵吃，走，進去吧。你爹也是天剛亮就和你葉大叔還有林三叔趕著車出去了，要天黑才能回來呢。。早知道你要回來，就叫他回來的時候割點肉。。”

    “娘，你怎麽變得這麽絮叨啊？跟唐僧一樣”林知秋一臉生無可戀。。

    秦婉容一聽，伸手揪住林知秋的耳朵，笑罵道：

    “唐僧是誰？又胡言亂語，臭小子，這就嫌娘囉嗦了，還沒到囉嗦的時候呢。。。”

    “唉呀呀，疼疼疼，我都十五歲了，還揪我耳朵。。。”

    “哼，你就是八十五，在娘眼裏也還是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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