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劉叔和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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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哥走了,他說以後有事再找他,讓我保重,萬事安全第一。
我給家裏打了一個電話,說我後天回去,陸伯母關切的問我錢夠不夠花,我說夠,陸伯母叮囑我別委屈自己,又說幾年前給家裏做護院的劉老實從吉林過來了,我對劉叔沒印象,所以也沒太細問,聊了一會兒便掛了電話。
吃晚飯的時候我故意下樓和大混子他們一起吃的,第一次跟手下人在一起吃飯居然是一人一份兒的快餐,但是也不妨礙和他們拉近關係。
我和大混子喝的是白酒,他喝了很多,也說了很多,不過我沒注意聽,因為我腦子裏想的全是興妙。
吃飽喝足了,我感覺自己暈乎乎的,腳下像踩了棉花一樣,好不容易才扶著牆走回房間。
打開門,客廳裏空無一人,我搖搖晃晃的走進臥室,差點被地上的空酒瓶絆倒。
興妙臉色通紅的躺在床上,看樣子已經熟睡,我頭疼得厲害,一頭栽倒在床上,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竟然鑽進了被窩。
睡到半夜,我好像熱得不行了,起身喝了一口水,這時才發現自己躺在了床上。
興妙睜著眼睛不知道在發什麽呆,我問她她也不答話。我剛要繼續睡覺床頭電話就響了,我一接,是大混子,他的語氣很焦急,電話那頭好像是邊跑邊對我喊:“七哥,快跑!劉凱他哥劉山帶人衝上去了!”
我平靜的說了一句知道了,隨即掛掉了電話。
我轉過頭對興妙說:“小姨,我出去一下,你把燈關上,誰敲門你也別開。”她點了點頭,還是沒說話。
打開門,隱約能聽到樓下有打鬥聲,我有點害怕,因為我從來沒有經曆過這種事情,我想告訴六哥,但是遠水難解近渴,更何況六哥為我做了太多,難道他說他的手已經不幹淨了我就要把所有髒事兒都攬給他嗎?
我在屋裏找來找去始終沒找到什麽稱手的家夥,就在此時,門被“砰”的聲撞開了,隻見一個約莫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帶著幾個人衝了進來,他臉上和渾身都是血,惡狠狠的問我:“你是不是劉四友!”我淡淡地說不是。
客廳的動靜驚動了臥室裏的興妙,她開門走了出來,看到這情形大驚失色。
我讓她回臥室睡覺去,她卻堅決的走到了我的身邊。
正在此時,劉山已經率先揮刀砍了過來,我拉著興妙趕緊躲開,但那刀還是在我的手臂劃了一道,鮮血汨汨的往外淌,我有些慶幸劉山這刀砍中的是我而不是興妙。
我將興妙一把推進房間,大喊一聲:“關門,別管我!替我照顧好我爸!”
門關上那一刻,我分明聽見了她的哭聲,就像多年前福子被害那天晚上聽到的那陣嚎哭一樣。
我顧不得多想,隻能邊打邊躲著這幫人的砍刀,我身上已經被砍了三刀了,胸口一刀,胳膊和後背各一刀,雙拳難敵眾手,更何況對方手裏還有刀,我被人從背後踢倒在地,劉山踩著我的腦袋歇斯底裏的喊著:“你他媽是不是劉四友!”邊喊邊拿腳踹我的後背,我感覺喉頭一陣甜熱,忍不住從嘴裏吐出一口鮮血來。
“你他媽不回答是吧?我現在就砍了你,再進去把那小娘們也砍了!”我虛弱的說:“你敢!你不怕遭報應嗎!”劉山聽我此言,突然哈哈大笑。
“報應?老子殺了好幾十個人,還怕你一句報應?”說著便要揮刀砍來,我突然感受到體內有一股我無法駕馭的力量,很強大,眼前一黑,後麵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我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興妙的腿上,她滾燙的淚滴在了我的臉上。
我感覺後背很刺痛,就像每次結劍指一樣的痛感,我掙紮著想站起來,卻感覺渾身無力,興妙見我醒了,抱住了我大哭起來。
我問她發生了什麽,來鬧事的人哪去了,她說:“那些人不是你讓大混子他們抬出去燒了嗎?”我以為她在開玩笑,便又問了她一遍,她卻疑惑的看著我,顯然不明白我為什麽會不記得。
我摸了摸身上,剛才的傷口居然不見了,後背和胳膊上也看不出任何痕跡。
我從地上爬了起來,房間裏完好無損,一點打鬥的痕跡都沒有。
突然有人敲門,原來是大混子,此時的他胳膊纏上了白色的紗布,進來便說:“七哥真厲害,一個人放倒了這麽多人,七哥你知道我們把劉山抬出去的時候他說什麽嗎,他說他今天算是遇見鬼了,怎麽會有冒金光的人,哈哈哈,你是不是把劉山給打懵了啊?”
我問他兄弟們都還好嗎,他歎了口氣,低聲道:“折了11個弟兄,不過七哥沒事就行。”我安慰了他幾句,告訴他,別虧了死去弟兄的家屬,咱們下午就出發去金平縣城,在金平站穩腳跟了就招兵買馬。
大混子走後,我突然有些頭暈,走路時差點栽倒,興妙連忙扶住了我。
她把我攙到了床上,自己也上了床,我突然感覺挺尷尬的,就閉上眼睛打算睡覺。
興妙突然沒來由的問我:“葉福祿,你知道我叫什麽名字嗎?”她很少叫我名字,今天這是怎麽了,我答不知道,她說:“我叫倪水增,但是我身份證上的名字是倪小怡,所以你叫我興妙或者小怡都行。”
我不禁一笑,她問我笑什麽,我說你這名字還挺占便宜,小怡,小姨,倪小怡,你小姨,誰在你麵前都得差一輩兒啊。
她聽後也笑了,我突然有種想抱她的衝動,便一把將她擁進了懷裏,我們就這樣抱著彼此睡著了,一直睡到了下午。
醒來後,我和小怡收拾了一下就坐上了提前準備好的車,離開時我打電話給六哥,六哥說讓我放心大膽的去賺錢,別顧及太多,半年之內不會與我聯係,但是遇到難事兒一定要說。
金平城雖然不比大連,但也僅次於金州。
當一行人來到現在我名下的麗都酒店時,已經快日暮了,簡單和工作人員交接了一下我便疲倦了,大混子說,七哥,你們上去休息吧,房間已經準備好了。我點了點頭,讓他也別太累。
進到房間我就到床上睡覺了,現在我已經不想再避諱興妙了,又不是沒在一起睡過,雖然隻是純潔的睡覺,但是也不用像以前那般拘謹了。
睡了一會兒,恍惚覺得她在洗澡,聽見水聲我有點忍不住想小便,但是她在洗手間,我隻能在床上忍著,不一會兒我聽到她好像去客廳了,便爬了起來走進洗手間,迷迷糊糊的尿了起來,剛尿到一半,洗手間的門就開了,小怡邊擦頭發邊看著我,我不知道哪來的一股火,衝她大吼:“我在小便你沒看見嗎!”聲音大的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隻見小怡委屈的撇了撇嘴,好像要哭,轉身就走了,我頓時慌了,連忙追了出去,她頭發還沒擦幹,便拎起背包想要出門。
我拉住了她問她去哪兒,她倔強的說你管不著,我一把抱住了她,讓她不要走,她說我去你家跟你爸打你小報告去,我笑了,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問她:“那你怎麽回去呀?”她說:“我包裏好幾捆錢呢,找個車就回去了。”
我突然感覺她好可愛,忍不住低頭吻了她,她也順手放下了背包,環著我的腰把我抱得很緊,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她是小姨,也是師侄,雖然我心裏也喜歡她,但是我實在不敢再有任何動作,我怕,不是我不想擁有她,我隻是怕擁有之後的失去。
見我接下來沒了動作,小怡似乎看出了我的擔憂,我貼著她的臉,對她說:“對不起,你是個好女孩,我不能害了你。“她拍了拍我的後背,把我拉到了床上。
那一晚我沒有抱她睡,因為我怕我的愛會害了她。我聽見了她的啜泣聲,安慰的看著她,她轉過身來對我大哭:“葉福祿,你說,老天為什麽這麽不公平呐!”
我也喃喃地說,是啊,老天為什麽不開眼。
“小怡,以後別叫我師叔了,就叫我葫蘆吧,我媽生前給我取名叫葉葫蘆,沒人這麽叫過我,以後就你一個人可以叫。”
“葫蘆,葫蘆……”小怡念著我,慢慢睡去了。
第二天上午我就帶著小怡逛遍了屬於我的產業,賓館,餐廳,我拿回了所有的營業額整鈔,把小怡的背包幾乎都裝滿了。
我真佩服劉凱居然有這麽多產業,我不管這些地方以後怎麽樣,但是近幾個月我要讓這一切變成我的斂財工具,掙的差不多了,到時候也就能放開手腳了,其實我真的挺後悔蹚這趟渾水的,但是已然上了賊船了,獨善其身是不可能了,所以隻能盡量給家人留一條生路。
中午時分,我和小怡回了家,一進門就看到一個滿臉黑氣的陌生男人坐在客廳裏抽煙。我笑著跟他點了一下頭,讓小怡先回房間打坐。
我對男人叫了一聲:“劉叔好。”
劉老實黝黑的臉上洋溢著欣慰的笑,對我說:“老三都長這麽大了,你十五了吧?”我點頭說,恩呢,十五了。
我正猶豫要不要問劉叔臉上黑氣的時候,爸爸就拎著一堆菜走了進來,一看見我在家,立馬露出了笑臉。
大姐和二姐出去旅遊了,聽說是去的北戴河。
陸有財因為沒什麽事做,所以被爸爸趕去暨陽幫忙打理生意,聽說他好像處了個對象,準備挑個日子結婚。
晚飯時候陸伯母和小怡做了好幾道我愛吃的菜,我夾了好幾塊排骨和肉片給小怡,陸伯母滿眼笑意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怡,小怡臉皮兒薄,陸伯母一看她她就低下頭吃飯,我發現陸伯母對她的稱呼也改了,不叫“妹子”了,也跟著我叫“小怡”。
爸爸和劉叔在喝酒,劉叔喝的有點多,好像哭了,看起來眼珠子紅的嚇人。
陸伯母說:“老劉,先吃飯,孩子今天剛回來,都高高興興的,有啥事明天再說。”
劉叔抹了抹眼淚,歎了口氣說:“是,桂芬妹子,是我這當叔叔的不會處事兒。”
我看了看小怡,她微皺著眉,輕輕踢了我一下,示意我安靜聽。
“老劉,有啥事咱們明天說,今天就是喝酒,來。”爸爸說著端起了一碗酒敬劉叔,劉叔心裏好像有事,悶悶不樂的一口接一口的喝了起來。
“劉叔,你有啥事兒你說吧,咱們自家人整的這麽客氣幹啥?”聽我這麽說,劉叔看了看小怡。
我在桌子底下握住小怡的手說沒事,小怡也是咱們家人,劉叔你快說吧。
小怡聽我說完,臉上多了一分紅暈。
劉叔吞吞吐吐的,一會兒說沒事兒,一會兒說想再投奔爸爸找條活路,我脾氣有點急,便開門見山問劉叔:“劉叔你沒跟我說實話,有些事兒瞞是瞞不住的,你現在說出來有可能侄兒能幫你。”
劉叔抬起頭歎了一口氣,竟然大聲哭了出來,他一哭,陸伯母也跟著掉眼淚,爸爸在一旁歎氣,但就是沒人說事情,我把劉叔扶到了沙發上,點了一根煙給他,他紅著眼睛接了過去,哽咽的跟我們講了起來。
原來,劉叔當年給葉家組建好護衛隊以後就功成身退,帶著爹媽回到了吉林老家去投奔他弟弟,但是他弟弟當時已經病死,而且二老腿腳不好,禁不住舟車勞頓,劉叔便在吉林鬆原紮了根。
原先劉叔是有妻兒的,但是當年暨陽爆發瘟疫,他妻子連同一兒一女也都染了瘟疫沒能活命,所以劉叔四十多歲了還是孑然一人,爺爺奶奶唯一不放心的就是這個兒子,便去了別的村兒給劉叔許了門親事,雖然劉嬸腦子很不靈光,但是好歹會過日子,也知冷知熱,劉叔的日子總體來說過的還算可以。
去年夏天,劉嬸懷孕了,老來得子的劉叔樂的一宿沒睡著覺,他覺得活的有盼頭了,心裏也盤算著對未來的憧憬和規劃。
但是冬天的時候,村兒裏的地痞冬子偷了劉叔他爹劉老漢的地瓜,還把劉老漢給打了,劉叔去找冬子評理,但是冬子一家都不是好東西,他們把劉叔綁了起來,還騙他說已經找人把劉嬸肚子裏的孩子踢掉了,謊稱劉叔的爹媽也被他們大卸八塊了。
劉叔氣急之下喪失了理智,正巧冬子出去耍錢,旁邊沒有壯勞力,便使勁兒掙開了繩子,跳了起來,拿到鍋台上的尖刀照著冬子爹的肚子就紮了進去,冬子全家見狀都邊跑邊喊:“老劉殺人了!老劉殺人了!”劉叔殺完人就跑了,也沒回家去看看,因為全村人都在圍堵他,後來才從同村出外打工的人嘴裏聽說自己爹媽沒死。
公安局的人去了解情況了,冬子一家好演技,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偽裝成無辜的被劉叔欺淩的可憐人家,把劉叔描述成了一個罪大惡極十惡不赦的人渣。
我問劉叔,你捅了那老頭幾刀,他說他當時殺紅眼了,記不清捅的是幾刀,也許是一刀,也許是兩刀,都捅在了肚子上。
我說,你咋不捅他心髒呢?
劉叔跑了以後,冬子媳婦就時常去戲弄劉嬸,忽悠她說劉叔在村外的大河裏等她去呢,隻要把冰給刨開就能看見劉叔。
劉嬸挺著七個月的大肚子在數九寒天裏去到凍得結結實實的大河,刨了兩個多小時才見著有水從冰底溢上來,劉嬸累的直不起腰了,肚子也開始劇烈疼痛,還沒等往家跑呢,冰就裂開了,她一下就掉了進去。
後來聽人說劉嬸在水裏撲騰的時候還喊著“老劉,你咋還不出來呢!”
好好的日子被冬子一家害的家破人亡,我聽到此處不由怒火中燒,爸爸眼裏也全是淚。
我對劉叔說:“劉叔,你是不是想報仇?”劉叔擦了擦淚對我說:“三兒,我知道你學過法術,我聽你爸說了,你把你姥都給救活了,我就想知道有沒有啥法術能讓冬子全家死絕,損陽壽的方法也行,我堂哥不在崇安觀了,我去找他的時候他不在,福祿,你得幫叔啊,隻要能報仇,我就是死了也沒啥想頭了。”
我想了想,沒有回答劉叔,而是打電話叫大混子找幾個弟兄去吉林鬆原江北村打聽一下,摸清這家人的底細和劉家的現狀,大混子聽後說馬上照辦。
我和劉叔說,過兩天我給他答複,我明確的告訴他我不會教他那些折壽害人的方法,但是這仇是一定要報的。
四天後,大混子打來電話,說派出去的人回來了,我跟他說我馬上去麗都大酒店。
派去調查的人隻帶回一盤磁帶給我,大混子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錄音機,插入磁帶播放起來。聲音很嘈雜,好像是在酒桌上,但是能清楚聽見幾個人的對話。
“大兄弟,我自己來,你看你們真客氣,昨天就請我喝了頓酒,今天又讓你們破費,這事兒要是傳出去,我這村長還當不當了?”聲音聽起來約莫劉六十歲,大混子說,這是村長,起初對冬子家的事兒死活不開口,一個字也不說,請他喝了兩次酒,問啥說啥,服服帖帖的。
“你們想知道冬子爹讓人捅死那事兒?我也不瞞你們,冬子家就在我家旁邊,啥事兒我能不知道?冬子爹那叫死有餘辜,別說葉老劉,就是換做你我,遇著那情況了也得殺紅眼,對不對,老劉下手也狠,捅了冬子爹七刀,除了肚子上的兩刀,剩下的幾處刀刀致命,腸子都淌出來了,脖子和心髒都挨刀了,活該!唉,白瞎了老劉這個人,這一下子造的家破人亡啊!”村長的聲音裏透著惋惜。
“老劉媳婦腦子不夠使,傻了吧唧的,老劉走了沒幾天她就掉進冰窟窿裏淹死了,那是去年臘月,天賊拉冷的,也沒人願意下去撈她,但凡和冬子沾邊兒的事兒沒人敢去管,老劉爹媽快七十了,老兩口下雪天去把兒媳婦撈出來的,人都凍進冰裏去了。老頭手都凍壞了,回家就病倒了,要不咋說冬子一家傷天理呢,這不,冬子現在有事沒事還去折騰那倆老的,我有一次看不過去了就上去說了兩句,冬子有親屬在縣政府上班,當天下午縣裏就有領導來電話批我,說他是冬子表叔,是縣裏的書記,也不知道真假,唉,反正打那往後我是想管也不敢管呐!”
後麵還有一些內容我沒聽,大混子告訴我,因為派出去那倆人總打聽這件事兒,所以村長誤以為他倆是上邊派下來搜集材料準備整冬子的,所以知無不言,連冬子喝多了尿炕的事兒都說了。
我有些聽不下去了,我問大混子,冬子家裏什麽情況,他那表叔在縣政府是個什麽官?
大混子說:“七哥,冬子家裏現在三口人,冬子夫妻倆外加一個老婆子,對了,她媳婦好像懷孕了。還有那個冬子的表叔也不是什麽官,說好聽點就是給縣政府看大門的一條狗。”我揉了揉太陽穴,問他:“那說難聽點他是啥?”
大混子愣了一下,他沒想到我會挑字眼兒,沉吟了片刻,回答我:“說難聽點也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