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小怡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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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回家的時候,劉叔正在收拾行李,我問他幹啥,他說他準備先去別的地方,在這兒時間越長心裏越不踏實,就怕公安局的人來抓他,更怕連累我們。
我想了想,跟他說吃完晚飯再商量往哪去的事兒吧。
這段時間小怡一直沒有忌口,不論葷素都往肚子裏塞,才短短一禮拜臉就圓了。
我笑她快把自己喂成小豬了,她嗔怒的作勢打我,嘴裏輕吼著葉葫蘆你嫌棄我,我說不嫌棄,臉上卻露出“怎麽可能不嫌棄”的表情。
我心裏念叨著,我不嫌棄你,真的,小怡,不嫌棄,不管你變得多胖多醜,我都不嫌棄,隻要你能一直在我身邊。
晚飯過後,全家人坐在客廳談天,劉叔愁眉緊縮,一個勁的抽煙,爸爸也沒有辦法留劉叔,畢竟是殺人是犯法的,現在國家製度這麽嚴,根本不像解放前那樣可以花錢擺平。
我說:“劉叔,明天跟我走,侄兒帶你上大連玩兩天,然後直接買票去崇安觀,道觀裏沒人會去查。”
陸伯母連忙說不行,我知道她是怕我回去就不回來了。
小怡知道我的心思,見陸伯母把我的建議給否了,便說:“姨,我跟他去,辦妥了就把他揪回來,你放心吧!”爸爸跟陸伯母互相看了一眼,爸爸繃不住,笑的呲牙咧嘴的,他對陸伯母說:“大嫂,就這麽定了吧,那些道士應該能幫這個忙,咋地也能給福祿一點兒麵子,那個,小怡,你和三兒先上去休息吧,我和你姨還有你劉叔再嘮一會兒。”
看樣子,爸爸已經把小怡當做兒媳婦了,我心裏一陣苦笑,我這命孤之人怎麽舍得坑小怡呢?
次日吃過午飯,我和小怡就帶著劉叔就出了家門,我們到城裏的時候,劉叔跟我說他不想去道觀,他想回老家找個地方躲躲,我一口回絕了他,他明顯不悅,其實我知道他心裏的想法,他無非是想潛回去報仇。
劉叔一直念叨著:“三兒,你咋這麽不懂事兒呢,你咋連你劉叔的話都不聽了呢?”我頭也不回的回答他:“我以前也沒聽過呀。”
到了麗都,我剛靠近透明的玻璃門,就有兩個服務人員幫我拉開了門,後麵跟著十來個人個人,我往裏麵瞧了瞧,不得了,百十來個小流氓,都規規矩矩的站著恭迎我,我剛一走進門,大廳裏的所有人就都向我鞠躬行禮。
“七哥好!”我擺了擺手,笑著問他們:“這幾天玩的怎麽樣?中午吃飯沒,沒吃的話我安排。”大混子扶著二樓的欄杆喊了一聲:“剛吃完!七哥七嫂,我把房間安排好了。”我對大混子打了一個“ok”的手勢,轉身看向劉叔。
劉叔這時已經被驚得瞠目結舌,他有點不敢相信的把我拽到一邊,悄聲問我:“三兒,你認識這些人?咋看著都不像好人呢?”
我說:“這些都是來幫忙的。”聽我這麽說,劉叔臉上樂開了花,他興奮的問我:“三兒,這得有一百來人吧?”我一時也說不清,便朗聲問大混子:“咱金平分會一共多少人?能用的人有多少?”大混子笑著說:“七哥,一共342個弟兄聽你的命令行事,在金州駐紮142個人,剩下二百人已經全都提前一天全部到達金平縣了,隨時待命,七哥你說讓我們往東我們不會往西,你讓我們打狗我們不會攆雞,絕對服從領導命令。”
看到他嬉皮笑臉的樣子我實在想抽他,就原地快速踏步,一縱身,借助立柱的力量瞬間來到二樓,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時我便已經站在了大混子身邊,大混子一張馬臉嚇得煞白,以為我動怒了,差點給我跪下,我彈了一下他的腦門兒說:“你要是那樣的好鳥現在你就不是大混子了。”他忙說他本來就不是啥好鳥,但現在有七哥這樣的神獸領頭兒,不是好鳥也變成好鳥。
我推了他一下,你才神獸呢!他很樂意在小嘍囉麵前被我這樣玩笑,也不知道是誰總結出來的,兩個人開玩笑才證明關係近,所以那些小流氓除了對我敬若神明,已經把大混子定位成二把手了。
安排妥當後,我叫來了大混子,讓他給兄弟們租一些農村的民房,最好是在同一個堡子同一條街,挨得越近越好。
大混子說不用吩咐,他已經辦好這些瑣事了。
我告訴他晚上帶幾個信得過的兄弟來我房間,他問我是不是要解決冬子的事,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他噤若寒蟬,忙低頭離去。
晚飯過後,我來到劉叔房間,他追問我什麽時候帶人去報仇,我說咱們明天就去鬆原,他樂的直拍我的肩:“三兒,劉叔真沒想到你現在這麽厲害,你手下這麽多小兵,還置了這麽多產業,我給葉家賣了半輩子的命,你爹你姐,還有你,一個比一個厲害,隻要這次能報仇,你劉叔死了也能閉上眼睛了,要不我真沒臉去見你嬸子。”
我猶豫了一下,對劉叔說:“劉叔,如果這次報了仇,你想去哪兒?”劉叔想也沒想的回答:“自首。你叔我是犯了國法了,自首了興許還能留條命。”
我告訴劉叔,既然要報仇,就一個都別落下,咱們這次回老家,要麽不報仇,要報仇就來點絕的,他讓你家破人亡,我讓他滿門抄斬。
劉叔問我:“三兒,聽你爸說你膽子小,叔看你不像。你咋這麽狠呢?”
我看了看劉叔,忍不住反駁道:“我膽子小是不假,但是膽小也得分時候,我叔都被人害成這樣了我再講什麽仁義道德是不是有點不對勁兒?我狠?你自己老婆孩子讓人害死了你跟仇人談善良有用嗎?”劉叔被我說的啞口無言,低頭思考了一會兒,問我:“三兒,會不會把你牽連進來?叔自己去報仇就行,把你也搭進去我對不起你爸媽。”我讓他放寬心,我這次去吉林就是去轉轉,順道看看劉爺爺二老。
我修道近七年,雖然我不解道為何物,但是師傅教過我,道,就是規律,就是法則。
師兄們告訴我萬物皆是道,道是天經地義,道是天理循環。
六哥說,道就是殺人償命,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小怡說,以德報怨的人從來不存在,但凡寬縱仇人的人不是偽君子就是無情人,或許仇人奇貨可居,有利可圖,或許是為自己的沽名釣譽打著仁義的幌子。
你原諒仇人,仇人卻從未恨過自己,你的寬恕也許換來的隻是仇人在背地裏笑你傻,罵你笨,沒準兒還會送你幾隻暗箭,你的原諒到頭來連狗屁都不如,你失去的親人和家園也都白白失去了。
七月的鬆原,馬路被日頭曬得滾燙,空氣裏透著一股燒焦的味道,就像小時候把土豆放進爐子裏烤糊了的那股死味兒。
我和小怡一人一根冰棍,坐在路邊的大樹下避暑。
“福祿,咱們真的要去嗎?”小怡滿頭是汗,脖子上的肌膚也掛滿了汗珠,扇了好一會兒才消下去一點。
“去,為啥不去?這隻是萬裏長征的第一步,不邁出去怎麽解放全中國的勞苦大眾?”我嬉皮笑臉的對小怡說,我都不知道我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能白話。
“你從哪學來的油腔滑調?真不像你。”小怡皺著眉看著我,我抬頭看她時她又換了一副微笑對我。
“宋書記,這件事兒就麻煩你了。”我緊握著鬆原縣委書記宋解放的手,語氣真誠。
“小老弟,什麽麻煩不麻煩的,我是人民公仆,為老百姓辦事是應該應分的,我真沒想到咱們縣裏還有這樣的惡霸,是我失職啊,你放心,你反映的情況我會抓緊核實的。”宋書記笑的滿臉褶,臉上的肥油好像都擠到了腮幫子。
待我走後,宋解放拿起了我送來的“舉報材料”,用手掂了掂厚厚的信封,打開一看,驚得一下子呆在了座椅上。
半晌,他小心翼翼的把信封裝進了自己的公文包裏,塞進了辦公桌的抽屜裏,還特意上了鎖才心安的喝了一杯冰水,對門外抽煙的秘書嚴肅的說:“小張,把門衛老王頭給我叫來,就說我有事兒找他。”
“葫蘆,你是不是給的有點多,十萬塊呀,多少人幹一輩子也掙不來。”小怡嘟著嘴問我,我不鹹不淡的對她說:“命是錢買不來的,他讓劉叔家破人亡,我就讓他全家死絕!十萬塊買四條人命,雖然心疼,但是值了。”
我說完衝小怡笑了一下,她卻神情凝重的看著我,隻見她走到我麵前,向我行了一個禮,低頭說:“七師叔,你變了,你是否已經被俗世榮華所累?人命豈可任你我予取予奪?恕弟子不能做這等傷天害理之事。弟子今日先告辭,來日若有緣,崇安觀相見,弟子告退。”
突然的變故讓我猝不及防,小怡把背包扔給了我,自己走了。
望著她的背影,我站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想攔住她卻喊不聲音,心裏好像少了點什麽,很空,很痛。
我獨自走回了縣裏的招待所,問打掃房間的管理員和我同行的女孩是不是離開了,她說一刻鍾之前就走了,好像還哭了。女管理員好像很關心這種事情,一直在我旁邊嘮叨說什麽小兩口吵架很正常,越吵感情越好,又說什麽現在的年輕人和他們那個年代的年輕人差的太遠了,她磨嘰了很多,我沒聽,滿腦子都是小怡。
這次回來我誰也沒帶,隻是跟小怡和劉叔一起來的,劉叔到了鬆原就找地方躲起來了,現在他是通緝犯,在家跟前兒肯定不能太大膽。我沒帶外人來一是因為這是我自家事,二是殺雞焉用牛刀,人多目標大,我也不想那麽招搖。
在江北村的車上,我一直揉著太陽穴,我想回崇安觀找小怡,哪怕讓我今生今世隻能對著三清神像打坐誦經,那樣至少可以在道觀看到她。
我好像已經習慣了她在身邊,所以昨天下午她離開到現在,我就像丟了魂兒一樣,食之無味,寢不成眠。
我站在了江北村的村口,看著些許農人在離我不遠的大樹下乘涼,我整了整衣服,提好剛買的水果,徑直向他們走去。
我的出現讓村裏的人如同看到異類一樣,紛紛問我來找誰,我問了句老劉家在哪兒,聽聞我要找老劉家,人群裏一個穿著白背心的長發男人警惕的問我找哪個老劉家,我哈哈一笑,故意提高嗓門兒說:“就是把李冬他爹宰了的那個老劉家!”
眾人一驚,長發男子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挑釁的問我是誰,我也語氣輕蔑的說:“我是誰跟你有什麽關係?”
他說他就是李冬,我哦了一聲,沒搭理他。
旁邊有幾個農婦怕我被欺負,忙指了指前麵,對我說:“小夥兒,從這條道兒一直往前走,門前放著石磨的那家就是。”我說了聲謝謝就徑直走了過去。
到了劉家門口,我仔細觀察了一下劉家,隻見得石頭泥土堆砌的院牆有些傾斜變形,好像快要倒塌了一樣,鐵質的大門也破了一個窟窿,明明豔陽高照的晴天,院裏的土地卻有些泥濘,裏麵的木門也好像經受了許多年的風霜而破舊不堪。
我拎著水果,挎著背包進了屋,裏麵舊報紙糊滿了牆麵和篷頂,屋子裏幾乎空無一物,外屋地上擺著一張桌子,上麵的碗碟落著薄薄的灰塵。
再走進裏屋,兩個白發蒼蒼的老年人映入了眼簾,他們的衣服上打滿了補丁,瘦骨嶙峋卻目光矍鑠。
劉奶奶問我找誰,劉爺爺在炕上躺著頭也沒抬,憤怒卻無奈的說:“你說你還想咋的,我家現在就倆老骨頭,你要命就拿去,家裏菜刀都讓你給拿跑了,你把刀拿來我自己動手。”
看著二老,我沒控製住,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了,我站在他們麵前,不知道說什麽。
劉奶奶問我是誰,劉爺爺從炕上坐了起來,試探的問我:“是不是我兒子讓你來的?”我點了點頭,劉奶奶趕緊把我讓到炕上,扯著我的手就開始哭,問我劉叔在哪兒,劉爺爺也有點傷感,一個勁兒念叨:“老實沒讓冬子家抓住就好”。
過了一會兒,我說我有點渴,劉爺爺說,水缸和水瓢都讓人給砸了,爺爺現在去給你挑水去。
我攔住了他,從袋子裏拿出了幾個蘋果,擦了擦遞給二老,我自己也拿起一個咬了一口。
劉爺爺牙口還行,劉奶奶滿口牙剩不幾顆了,吃東西費勁兒,連蘋果皮兒都嗑不下來。
劉爺爺悄聲問我:“你是叫葉福祿是吧?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那一次可把你們全家人都整的快嚇死了。”
我不記得小時候的事,也對眼前二老沒啥印象,更不知道劉老漢說的把全家人快嚇死的那一次是哪一次。
“你爸還好吧?你劉叔是不是去找你爸了?讓他趕緊跑,找地方躲起來,躲個十年八年應該就沒啥事兒了。”
我問二老是不是沒吃中午飯,劉奶奶歎了口氣說:“昨天下午冬子過來把水缸砸了,鍋也砸了,早上我和你爺對付吃了幾口米湯,中午的時候他又來鬧事兒,把外屋地造的都是灰,好懸沒把房子扒了,唉。”
我從背包裏翻來翻去才翻到三個麵包兩根肉腸,這是小怡在火車上的時候怕我肚子餓給我預備的。
劉爺爺好像有點噎到了,一直緊繃著脖子不動,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我走到院裏找到了扁擔和水桶,提著便去了村口的大井。
聊天的人群還沒散,冬子好像終於逮著個人欺負一樣,搖搖晃晃的走到了我的麵前,沒話找話的問我:“你是老劉的什麽人?你要是能找著他就告訴他是爺們就回來,他爺爺我在這兒等他,啊!”
冬子話音未落我的扁擔便已經砸到了他的臉上,瞬間他的左臉已經血流如注。
他呲牙咧嘴的咒罵著,樹下的人群已經聚集到了井邊兒,連劉老漢夫婦也步履蹣跚的走了過來。
冬子捂著臉哎呀哎呀的哼著,他見人多了起來,便大聲叫囂著:“你他媽知道我表叔是誰嗎?我表叔是縣裏的一把手!你們老劉家就等著吧!”
我點了一根煙,輕蔑的問他:“你表叔就是縣委大院看大門的老王頭?那個老東西現在是死是活還不知道,你這狗東西還敢冒充國家幹部的親戚為非作歹?這罪過好像不輕吧?”
見我這樣說,村民都一陣唏噓,原來冬子平時拿出來吹牛的“表叔”原來隻是個看大門的。
冬子見我拆穿了他,惱羞成怒的吼著:“你胡說!”,邊吼邊向我衝了過來,我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往井邊的石頭堆上使勁一扔,頓時他就動彈不得。
村民們沒有恐慌,都親眼目睹了這場好戲,有的甚至向我投來了讚許的目光。
冬子掙紮的爬了起來,揉了揉後腰,又擦了一把臉上的血,惡狠狠地對我說:“你有種就別跑,我找人來治你!”說完便一瘸一拐的跑回了家。
劉爺爺說,葉家小子,你快走吧,估計冬子打電話叫人去了。
我詫異的問了一句:“這狗東西還能叫來人?我才不走呢,我就在這兒等著,有能耐他碰我一下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