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放在胸前，另一隻手手心向下。妮婭的嘴中吐出了一個字節，清楚但又不存在於任何已知的語言，腳下的綠色光環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老者瞪圓了眼睛，結結巴巴的問道：“你！你做了什麽？！”

    妮婭掏出胸前灰色的石頭，展示給了對方，說道：“我猜，你的手上應該也有這個。”

    老者低下頭思量了一會，接著從腰間的挎包中掏出一塊折疊的手帕，層層打開，最裏麵果然放著相同的石頭。

    “我有很多問題……”

    妮婭將石頭重新放回胸前，打斷了對方的發問：“可是我並沒有很多時間。”

    老者彎下腰，伸出手，臉上是求知的渴望：“請給我一小會，我發誓，用不了很久。”

    妮婭搖了搖頭：“我知道你想問些什麽，我可以回答你。但我需要你的幫助。”

    老者有些疑惑，但仍然點頭示意對方繼續。

    “保護這具身軀的另一個主人，確保他並不受到任何傷害。”

    “何謂另一個主人？”

    “我與我的弟弟共用這個身體，他無法自保，需要你的幫助。”

    老者有些不確定的問道：“保護他不受何物的傷害？”

    妮婭按住了胸前，盯住老者的眼睛：“你既然持有了此物，我相信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有多少人付出一切，就為你我手中的東西。”

    看見對方了然的表情，妮婭閉上了眼睛，轉過身去：“記住！盡快來到我的身邊，我能感覺到，已經有一股力量逐漸向我們靠近。”

    ……

    離開了仆從營地的妮婭，在返回自己帳篷的歸途中遇到了一點小麻煩。

    或者說，這個麻煩也是她自找的。

    帳篷前昏迷的士兵旁，站著一位身穿全身鎧的高大騎士——亞爾曼，以及他的幾位侍從。

    眼見男孩從遠處歸來，站立在自己的麵前，脫去了頭盔的騎士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

    雜亂的長發梳整成了麻花辮，整齊的垂於脊背，幾片彩色羽毛編織而成的飾物，雖然簡單卻不失大方，衣物也換成了更加修身和美觀的便服。除去這些顯而易見的變化，最讓人捉摸不透的是，男孩沒有了平日怯弱的表情和躲閃的眼神，凜然的視線配合著高高在上的氣質，亞爾曼一瞬間覺得與自己對視的不是什麽山村野戶的流浪兒，更像是帝都中那些上層貴族家族出身的長女。

    踢了踢腳下仍在昏迷的士兵，看著這個可憐的家夥慢慢醒來，亞爾曼開始向哨兵和妮婭雙方確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是他！就是他！是這個混小子打暈我的！”

    哨兵的憤怒控訴得到的僅僅是妮婭一個鄙夷的白眼。

    “你的意思是像我這樣一個瘦弱的小子，打暈了你這個壯實的大個？”

    妮婭直切要害的發問頓時讓對方支支吾吾，也讓亞爾曼和他的侍從的疑惑越來越大。

    妮婭雙手抱在胸前，雙腳前後交叉，下巴稍稍抬高，用著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著哨兵：“像你這麽孔武有力、肌肉發達的戰士，對上三四個成年人都落不了下風吧！被一個手無寸鐵的孩子打暈，這麽低級的理由你居然也能說出口？你就不怕以後在軍中永遠成為別人的笑柄？你就不擔心長官因為你的無能，把你踢回老家種田？！”

    一句一句如劍似刀的嘲笑和質問讓哨兵汗如雨下，立即改口成為了他的唯一選擇，邊說邊還手腳並用的比劃：“啊……啊，對了，我記錯了。剛才有一隻這麽……不……這麽大的野豬從背後撞向我，我使出了看家的本領，大戰了三百回合，終究還是運氣不好，被撞暈了……”

    這下輪到亞爾曼和他的侍從們翻白眼了。

    妮婭無聊的看著眼前的鬧劇，打了個哈欠，打算走入帳篷。

    亞爾曼出言止住了她的腳步：“等等，我還有話要問，你這麽晚出去做了什麽？”

    妮婭轉過身來，似笑非笑的看著騎士。

    “吃多了，散步不可以嗎？”

    說完，伸展開肢體，伸了一個懶腰。

    精致高貴的五官、纖細曼妙的身材無一不襯顯出雍容華麗的姿態，在那一霎，難以言喻的魅力震撼了在場所有人的神經。

    亞爾曼清楚的聽到了，自己和其他人咽口水的聲音。

    直到帳篷的布簾被放下，沒有人移開自己的視線。

    ……

    走入帳篷的妮婭，沒有了適才的從容，全身的力氣一瞬間被抽的幹幹淨淨，腳下一軟險些栽倒在地。

    疲累的神情，充滿著不甘與苦痛。

    妮婭取出胸前的石頭，發燙的表麵，散布著如蛛網般密密麻麻的裂紋。

    “到極限了嗎？”

    拖著無力的身軀，爬上床鋪，妮婭閉上了雙眼，輕輕在腦海中呼喚。

    “弟弟……”

    “我的弟弟……”

    ……

    “姐……姐？”

    以撒的聲音由遠及近，逐漸清晰起來。

    “姐姐，這裏……好黑，好冷……”

    妮婭強迫自己的意識保持清醒：“我的弟弟……從你出生起，我就一直與你在一起，你的苦難，你的屈辱，你的痛苦，我感同身受。”

    “姐姐……我不……明白……”

    妮婭的精神越來越渙散：“沒有時間了。記住我接下來的話，明天會有人來守護你，隨他走，不要遲疑，否則大敵將至。守護好……這幅身軀，多找到……魔石。記住，我們……是……彼此……唯一……的希望……”

    妮婭的意識消散了……

    一切歸於平靜。

    以撒緩緩睜開了眼睛。

    “姐姐？”

    沒有任何聲音回複男孩小聲的呼喚……

    “姐姐……”

    止不住的淚水如泉湧般奪眶而出，撕心裂肺的孤獨如潮水般湧來。

    以撒從床上坐起身來，雙臂抱膝，石頭放置在膝蓋上，自己的臉頰緊緊貼在其上，緩緩閉上了雙眼，嘴中呢喃重複著兩個字，姐姐。

    這一夜，無眠。

    這一坐，直到日出。直到帳篷外，傳來傳令兵的聲音。

    “以撒，有一位名叫奧康納的流浪法師要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