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醫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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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殊閣,靈元大陸修真界第四大門派。
修真,亦叫修仙,在茫茫紅塵中,它是個獨立且超然的存在,隱隱存在於大陸的一角,鮮有顯現於外。
當然,偶有修真者無意暴露,飛天遁地,瞬息千裏,便也是傳說中的仙跡!
當某人成為了修真者,或者說踏上了仙途,便是於紅塵了斷了因果,從此殊途。
隻因凡命壽短,而“仙”可長生!
…
“哼呦,終於第三十桶了。”一個滿臉黝黑,頭發蓬亂的少年扔下手中的扁擔,坐在一旁無力的捶打著酸麻發脹的手臂。
少年皮膚黝黑,渾身髒亂不堪,頭上蓬亂的頭發幾乎遮住了半邊臉孔,身上的衣服也是破洞百出,縫縫補補,一幅乞丐模樣,讓人看了頓生一陣嫌棄。
“呦,這還是咱翰殊的弟子麽,這不是凡塵中的乞丐麽,你說,這紅塵中的乞丐咋就能跑到咱翰殊來乞討要飯呢?”一個路過的翩翩少年,對著同伴譏笑道。
這少年衣著華貴,氣質出塵,隻是麵目中的譏諷著實讓人覺得降了一個檔次。
同樣衣衫華貴的同伴,麵目中同樣帶著嫌棄厭惡,斜斜的撇了一眼黝黑少年,麵帶嘲弄譏笑,搖了搖頭,似是懶得再看一眼。
兩人細細碎碎,大踏步遠離了黝黑少年,在沒有多看一眼。
隻是這閑言碎語,委實聲音太大,一字不落的聽進了這黝黑少年的耳中。
少年嘿嘿一笑,摸了摸頭,渾不在意。
夕陽西下,少年望向天際炫麗的雲彩,一陣出神,片刻過後,他伸出五指數道。
“一,二,三,三年了,三年有餘了。”
不知家中庭院中,那長勢如囚龍般的老槐樹是否還健在,會不會被老爹砍了賣了去換些藥給村名治病,不知五叔家的大黑狗是否還會追著外人狂吠,也不知三嬸的閨女長的有多高了,估摸著也該到自己脖頸了吧,想以前她可總是粘著自己跑,左一個哥右一個哥呢……
還有那老父親的瘸腿是不是一到冬天就疼痛難眠,還有母親的雙眼,是否還能看清那針眼,還能穿針引線……
想到這,少年重重的歎了口氣,著實有些想家了呀……
如那外人見到此景,定然會笑出聲來,區區一個十歲小孩,竟會如此感歎,真讓人有些貽笑。
可他們怎能理解他的感受!
林天予,便是這黝黑孩童的名字,三年前,他還是五歲年紀,居住於靈元大陸西南的一處古村中。
……
……
入秋的天氣雖不是十分的寒冷,但樹木間也添了些許凋零的huáng sè,一個不起眼的古村坐落於靈元大陸西南茂密的深林中,悠久的曆史就連長期居住於此的村民都遺忘了其原本的名字,久而久之,路過的商隊獵人便稱之為古村。
古村並不喧鬧,居住於此的大多是一些獵戶農夫,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歸,生活簡單而又繁忙。
在古村的中間,有一家醫館。
這家醫館有些老舊,或者說殘破,泥砌的宅院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裂痕,有細有長,感覺隨時都會塌掉,兩扇木門因年久的緣故,木黃中都已透露著白色,上麵還沾滿了路邊的泥漬,估計能合上已是萬幸,門上撐頂的茅草也顯得極為稀疏,上麵覆蓋的幾片壓瓦,風再大一點估計就能掉下來。
唯獨院中那一棵斷了枝椏的老槐樹添了點氣勢,兩人抱粗細,長得極為挺拔粗壯,樹皮處處開裂外翻,布滿了淡綠的青苔,估計有了些年代,枝椏如虯龍般長勢,肆無忌憚般伸展,活脫脫一副負甲老將老而彌堅的形象。
樹旁的茅屋簡單至極,木頭搭建的房屋跟周圍人家並無不同,如果不是那幾個字,與其說是一家醫館,還不如稱之為一戶破落人家。
門兩旁,左聯-行醫,右聯-治病,門上,林氏醫館。
簡單的就像這間房屋,或像這戶人家。
醫館的主人姓林,是個瘸子,聽說早年是個書生,滿腹詩書,人也長得俊秀無比,可不知那年赴考出了何事,歸來時斷了一條腿,滿身的傷,但也帶回來一個女子,女子極美,惹得眾人歎息同時又是一陣羨豔,幾年後,育有一子,取名天予。
天予他爹是古村上唯一的大夫,村子上獵戶很多,隔三差五總有很多受傷的人前來就醫,他每天忙於接診,忙於采藥,拖著瘸著的腿不斷的往各家跑,往山上跑,少有閑暇,正因為如此,他得到了村民的尊敬與愛戴。
所以每次獵戶打獵歸來都會送來些許獵物,農戶也會送來少許口糧,說是感謝他的所為,往深層想,又何嚐不是給予救濟?
其實,這,天予他爹懂。
“天予,你先別急著衝,等我們圍好了,你再上。”一個年紀頗大,身材較為粗壯的少年,怒氣衝衝的對著更小年紀的少年吼道,雙拳緊握,麵色頗為憤恨。
“算了,牛哥,下次注意下就行了,還有天予,你要聽從我們指揮,別傻頭傻腦的隻顧著衝,就你這樣還打獵,獵物早就被你嚇跑了。”另一個少年也是很無耐得嚷道。
少年撓了撓頭,臉色微紅,眼睛東張西望,好像沒有聽見他們所說,不知是不知所措,還是渾不在意。
“行了,這話你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今天就這樣,回去吧。”牛哥拿起身邊長弓,拍了拍身上灰塵,滿嘴嘟囔著,埋怨著今天的一無所獲。
林天予今年七歲,在村子中土生土長,與阿牛木田都是從小的玩伴,這兩人聽大人們說天近臨秋,各種獵物都會出來捕食,於是偷偷拿了家中獵具,準備大幹一場,可兩人初次打獵,心中有些害怕。
於是便拉著天予一起,雖然他有點“傻”,但三人總比兩人強,不是麽,但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初獵也被這“傻子”給破壞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啊,兩人唏噓……
回到村中,反而給村民們增添許多閑聊樂趣。
“哎,林大夫年少多麽俊俏的人啊,可沒想到竟斷了條腿,落了個殘疾,不過話說回來,能娶到這麽俊俏的媳婦,也沒什麽了,可偏偏生了個傻子兒子,這真是造的什麽孽呦。”一位洗菜的農婦看著走路踉蹌的天予,一邊歎氣,一邊搖頭。
回到家中,天予竟不自主的把偷拿的弓箭悄悄掛到院子牆上,理了理身上破舊的衣服,心底沒來由的怕被某人發現,誰知不小心弄出了聲響。
“回來了?今天收獲怎樣?獵到了幾隻?”林父快步走出屋外,怒視天予,麵露青紅之色,語氣震怒。
“打獵?哼,莽夫!”
“為父自幼三歲識字,五歲已能吟詩,村裏鄉間無不是讚譽有加,驚歎連連,可你看看你,牛頭虎腦,愚昧笨拙,實乃呆童鈍夫,極辱斯文”林父越說越快,怒火也是噌噌的往上冒,雙目在院子裏四下亂掃,疾步抓住了一把掃帚後,向著天予走去。
“留你給我丟人現眼,不如早點打死你個逆子,免得以後徒增悲憤傷痛。”說著,林父手中的掃帚便向天予抽去,隻是掃帚麵臨天予頭頂時,便已停住。
“為何不躲!”
“父親不生氣好不好,打予兒,打予兒,打予兒……,嘻嘻。”天予語氣有些呢喃,臉上的眼睛嘴巴不斷的眨動鼓起著,看上去不知是慚愧認錯,還是滿不在乎,說到最後竟傻笑起來。
注視天予良久,林父滿麵震怒漸漸收斂,心中五味陳雜,他把掃帚扔向一旁,長長歎了一口氣。
“你可知為父為何如此惱怒?”林父背過身去,年旬四十的他在此刻,不知為何,已有了幾分年邁地蕭索,鬢間的幾根白發,在陽光的照耀下格外的刺眼,老槐樹的影子映在他身上,不斷地晃動,仿佛是輕錘安撫,又仿佛是猛打狂推。
天予不答話,隻是十指互相握著,掰弄著,靜靜的看著此刻的父親。
不知為何,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殊不知,此時此刻的場景,此時此刻的父親,永遠的刻在了天予的心底,哪怕那日蒼茫破滅,血海沉淪。
“男子漢,堂堂正正,何言偷偷摸摸?頂天立地,何言不敢?此為你第一個錯。”林父猛然轉過身,字語鏗鏘,麵色尤為嚴肅,正視著天予說道,這不由讓天予直勾勾地望向此刻的他。
“不知獵具所用之法,傷人?或傷己?無知!不知獵物為何物,是弱兔?還是餓狼?無畏!此為你第二第三錯。”
“看看你身後背著什麽?隻藏弓,而忘藏箭,心虛而不能寧神,做賊心虛為第四錯,疏忽草率為第五錯,打你可你卻不知躲避,為第六錯,自以為為父不會傷你,盲目相信更為錯中之錯。”
“你可知錯!”林父說道最後,驟然吼出一句,聲色俱厲。
林父一句句話語如陣陣響雷般回蕩在天予腦海,頓時天予整個腦海響雷轟隆一片,振耳發潰,仿佛在一片混沌中,一道從所未有的閃電劃過,又如無盡的黑暗中,那突然亮起的一絲火星。
不知是父親聲音太大,還是那老槐樹上知了太吵,天予整個腦袋感到有些昏沉。
閃電劃過,仍是一片混沌,隻因那混沌無邊,火星亮起,但終究要熄滅,蓋不住那夜的濃厚。
老槐樹上的蛻殼知了此刻卻叫的越發賣力!
天予靜靜地呆立,靜靜地看著父親,眼神茫然又顯掙紮。
看著此刻的天予,林父心底閃過一絲不知緣由的掙紮,盼女成鳳,望子成龍,天下父母之心,無非如此,整日渾渾噩噩的予兒,要讓其改變,隻有讓他懂得如何去思考!此乃為父之道,即使再難!
林父默默轉身走開,留下了傻傻的天予獨自站在那發呆,不知為何,看著此刻的他,林父心裏突然有了絲絲的悔意。
片刻過後,細細想來,竟湧現出了一絲莫名的慶幸。
破蛹而出的碟往往令人迷醉,可很少人關注它所為之付出的努力,甚至那為之付出的生命,有時候,其實蠶蛹也不錯。
盡管它不美!
可美又令人迷醉!
“蠶蛹也罷,石頭也罷,誰說一定要化蝶?一定要開竅?這樣也好,這樣極好。”
林母站在一旁,邊看著這對父子倆,邊捂嘴偷笑,此幕,她早已司空見慣,隻是感覺到這次似乎與以往有所不同,待到林父入屋後,林母匆匆跑到天予跟前。
“予兒,別理你爹,你爹才不會打你,就會磨磨嘴皮子,走,娘做了烤肉,去趁熱吃去。”說完拍了拍天予身上的灰塵,拉著天予向著廚房走去,邊走邊嘀咕著林父的不是。
聽到烤肉,天予口水瞬間流了出來,濕了衣襟。
“好吃,好吃。”天予傻傻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