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看一眼馬上走。”

    早點走，我等會兒要過來關門的。”老人家不止一遍地囑咐著，“記得早點走。”

    理所應當的，蘇妤緋跪在積滿灰塵的蒲團上，虔誠叩拜，周柏帆滿臉通紅地站在院前，前不久他聽父親說這座觀音院要拆掉建一個公園，他隻是過來碰碰運氣。

    周柏帆靠在院門上，雙手環胸，看著院內的一切，良久，蘇妤緋才撐起身體，周柏帆想，許什麽願需要這麽久的時間，走進去問：“你不會趁觀音娘娘搬家之前把所有的願望都許了一遍吧？你這樣觀音娘娘很辛苦的。”

    蘇妤緋微微皺眉，按道理，今天周柏帆不可能有空到處亂晃，內心難得的平靜因某人帶來泛起一絲漣漪。

    你既然來了，也拜拜吧。”妤緋將另一個積滿灰塵的蒲團放在周柏帆腳邊，周柏帆將視線從蒲團轉移到觀音娘娘身上說：“蘇妤緋，你少忽悠我，此觀音是送子觀音，我都還沒結婚，拜什麽送子觀音。”

    蘇妤緋不去反駁周柏帆口中的事實：“我們走吧，等一會兒老人家來鎖門了。”

    蘇妤緋，你說像我這麽一個唯物思想的人，當年怎麽那麽傻被歐陽忽悠的那麽慘，”周柏帆跟著蘇妤緋出了觀音院，“他跟我說隻要把願望寫在紙上，然後塞在觀音娘娘的蓮花座下，願望就能實現了。哎，當年也不怪他，怪我自己智商下線，竟然照做了，大一寒假那會兒回來，我媽跟我說那是送子觀音，根本不管姻緣，我就趕緊回來拿那張紙條，後來你猜怎麽著，紙條竟然不翼而飛了，真不知道是被觀音娘娘拿走了，還是有人故意整我呢。”

    就算是送子觀音也是神靈，曾經有個老人跟我說過，隻要心誠，觀音娘娘看得見……”

    說得那麽邪乎，那照你這麽說，當年我那麽虔誠，觀音娘娘豈不是應該送給我一個孩子。”妤緋聞言，選擇沉默來結束這個話題。

    周柏帆見妤緋一言不發說：“看來我得找個時間給你普及一下科學知識，你中唯心思想的毒太深。”妤緋不去理會周柏帆口中的相信神靈就是中毒，而是漫步走到院前不遠處的平台，站在邊緣看著市的一切，周柏帆瞄了一眼蘇妤緋的側臉，風撩起她耳旁的發絲，一臉沉靜，像是在思考什麽，周柏帆打破寂靜，指著前方一片土黃色的空地說：“拆遷隊的動作挺快的，你看，你之前住的那一帶，都夷為平地了。”

    蘇妤緋輕聲抱怨說：“是啊，為什麽要拆遷了？”

    拆遷是一座城市發展的開始。”

    妤緋聽著周柏帆的認真地回答有些啞然失笑，說實話，剛剛自己真的隻是在自言自語，竟然被聽見了，還給出了如此負責任的答案，說：“也是一個人記憶埋葬的開始。”

    朱晴晴到達店裏的時候，蘇曉宇恰好去送外賣了，她瞬間鬆了一口氣，將包放在房間裏，見一屋的髒亂，有一絲絲潔癖的她擼起袖子整理起來，整理到一半，就聽到外麵得聲音：“小沐，還有要送的嗎？”

    沒有了，曉宇，你休息一下吧，”小沐指了指房間，“晴晴在裏麵呢，可能幫你整理房間吧。”蘇曉宇朝房門看了一眼，說：“我忽然想起自己還有些事，先出去一趟。”

    朱晴晴緊抓床單的手鬆了下來，她也一樣的緊張。

    小沐，我走了。”蘇曉宇故意將聲音提高了一個度，以此來提醒她。幾分鍾後，朱晴晴從房間走出來，小沐奇怪地問：“最近曉宇老是心不在焉，沒有外送的時候也坐在角落裏發呆。”

    是嗎？”朱晴晴隻是隨意地輕聲問了句，小沐點點頭說：“最近是不是都沒有回家？我每天上班都看見他早早地把店門開了，七點鍾，哪兒來的客人。”

    隨他喜歡吧。”朱晴晴穿上店服，走進櫃台，今晚的客人較平時的多，有圍在一起談天說地的，圍在一起玩遊戲的，還有就是獨自一人默默發呆的。

    朱晴晴將飲品端到一個人跟前說：“你好，這是你點的飲料。”客人沒有抬頭去看晴晴，而是接過杯子繼續將視線放眼窗外。朱晴晴順勢隨著他的沒有焦點的視線，然後在客人對麵坐了下來。

    客人朝忽然闖入的女人看了一眼問：“你不先征求一下客人的意見，就這麽坐在客人前麵不會太不禮貌嗎？”朱晴晴驚訝道：“原來你不是瞎子啊。”

    客人聞言笑了說：“你怎麽看出來我是瞎子？”

    一雙沒有焦距的眼睛，你在看什麽？深情款款的。”朱晴晴好奇，對麵前這個人的好奇。

    店裏很忙，蘇妤緋給蘇曉宇打了個電話，他才慢悠悠地走進店裏，周柏帆攬過蘇曉宇的肩膀說：“你這小子跑哪裏去了，讓你姐一個人這麽受罪。”

    我臨時有些事。”曉宇尷尬地朝四周看了看，發現晴晴坐著跟一個人愉快地聊天，心也就鬆了下來，盡可能地避免跟她麵對麵。

    客人指了指江邊一對牽著一個四五歲的孩子的夫婦說：“在看他們。”朱晴晴順著客人手指的方向看去，說：“幸福美滿的家庭，你羨慕？”

    不羨慕，他幸福就好。”說畢，客人起身，“你膽子挺大的，竟然敢上來搭訕。”朱晴晴指著沒喝完的飲料說：“浪費可不太好。”

    客人拿起飲料仰頭喝下說：“謝謝，你說得對。小姑娘，我記得旁邊那家店原先是家酒吧……”朱晴晴點點頭說：“是的，不過前年被盤走了。”

    知道什麽原因嗎？”

    具體不太清楚，聽別人說好像是孩子生病了，需要錢治療。”聞此言，前麵這個大男人眼圈忽然紅了，哽咽著問：“然後呢？”

    朱晴晴看著憂傷的他說：“我也不太清楚。”客人深呼吸一口氣，撫平自己的情緒，對朱晴晴道了聲謝，走了幾步回來說：“我叫路格，如果想來西藏玩，可以打電話給我，這是我的名片。”朱晴晴鬼使神差地接過名片，看著路格的身影離開，恰好對上蘇曉宇的背影，他回來了，避著自己。

    周柏帆將單子放在櫃台上：“老實說，這地段人還真多，周末你得請個兼職了，要不然自己得累死。”

    蘇妤緋接過單子，遞給製作員說：“你說得有道理，我明天就貼招聘信息。”周柏帆靈光一閃，朝蘇妤緋眨巴眨巴眼睛說：“要不，你別貼招聘信息了，每個周末我來幫你。”蘇妤緋不可思議地看著周柏帆，抿嘴一笑：“人生在世各有其責，你一個醫生在這裏當服務員有些大材小用了。”

    你給我發工資不就行了。”周柏帆不依不饒，這一次蘇妤緋態度異常堅決：“你缺這點工資？周柏帆，現在差不多八點了，你趕緊回去休息，畢竟這裏不是你的天下。”

    周柏帆歎了一口氣，說：“好，我送走這批客人就走。”

    時間漸晚，客人也漸漸離開了，店裏慢慢地隻剩下幾個打掃的人，妤緋叫住正要離開的晴晴：“你去哪裏？”

    我看店裏差不多了，就想先回去。”朱晴晴心虛地回答。

    等會兒一起回去。”

    姐，我還是留店裏吧。”蘇曉宇開口，蘇妤緋看著曉宇，百思不得其解：“最近你很喜歡住在店裏，店裏睡得比家裏舒服？”

    我對睡覺的地方沒什麽要求，都差不多。”曉宇一邊整理著桌椅一邊說，妤緋無奈：“隨便你吧。”

    收拾完之後，妤緋跟晴晴兩個人並肩朝公交站走去，朱晴晴緊緊攥著包帶，她害怕妤緋問點什麽，害怕自己如何作答。

    晴晴，咱家後山的觀音院要拆了。”細聲在寂靜的夜裏聽得一清二楚，還帶著一絲失落，朱晴晴回答：“嗯，我知道。”

    下午我去山上了，發現，一下子想不起小時候的事情了。”一路上，朱晴晴時不時看蘇妤緋的側顏，難過的，失落的，偶爾帶著一絲不知所措。

    我也不記得了。”朱晴晴應著，妤緋坐在公交站的椅子上：“原來想方設法要記住的一切竟然會在不知不覺中忘了，還忘得這麽徹底。”妤緋苦笑，她以為自己可以記住一切的，自信地以為著。

    記憶不可靠，幸好你還留有實物，可以拿出來看看，應該還可以想起那時候的心情。”

    蘇妤緋回到家，梳洗完畢，小心翼翼地從衣櫃夾層裏拿出盒子，心形的蠟燭在這個年代有些老土，她趴在桌子上看著上麵的字母，也許能夠回憶的隻有這麽一件東西了。

    妤緋如珍似寶地將東西收好，放進櫃子夾層，想著至少還有一樣東西可以珍藏一輩子，那也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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