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好久不見~”王智開心地打著招呼，滿臉胡茬、略顯憔悴的臉上洋溢著罕見的喜悅。

    “還笑？”坐在對麵的於江寧心情可就不太好了，“你知道你現在在哪嗎？你知道你穿的是什麽衣服嗎？”

    6月26日上午，南區監獄，會見室

    “說真的，這衣裳比預想的要好很多啊！”王智說。

    “好你大爺好！智障嗎？”

    “哎先說正事！”王智突然嚴肅起來。

    “什麽正事？”於江寧問。

    “你說呢？”王智坐的筆直，雙手抱胸。

    6月初，王智認罪的前一天，他mèi mèi才剛剛參加完今年的普通高等學校全國統一招生kǎo shì。從昨天開始，全國各地考生的高考成績陸續公布。在查到自己的成績之後，王智的mèi mèi特意打diàn huà托於江寧和王智說一聲。於江寧還想著等到最後再說給個驚喜，結果看他這樣怕是早就算著日子呢。

    “568，比一本線高30。”

    “牛逼牛逼！”王智學著於江寧的口氣說著，一邊還興奮地搓搓手，“學校呢？想好報哪個了嗎？”

    “她說想留q市，能離家近點。”

    “噢……”王智點點頭，“你記得跟他說，專業很重要！一定要深思熟慮啊！我以前好些同學畢業之後賊後悔！”

    “好，我轉告他。”

    “上大學得帶個電腦，她也不懂這個，你抽空親自去店裏幫她挑一個好點的，錢你先墊著，回頭我還你。”

    “不是，錢咱暫且不論，電腦那玩意我也不懂啊，怎麽還得我親自挑？”於江寧疑惑。

    “你傻嗎？你到店裏，不小心把警官證往外一掉，誰敢忽悠你？”

    “臥槽！你這像是一個執法者該說的話嗎？”

    “說誰執法者呢？”王智自豪地拉了拉墨藍色的衣領。

    “你……智障！”於江寧真是佩服他的大心髒。

    “哈哈！”王智開心地笑著。

    “行了，你回去吧，”王智說，“這幾年……家裏……你多幫著點。”

    “知道。”於江寧沉著臉點點頭，站起身來……然後又坐下。

    “媽的回什麽回！還有事沒問呢！”於江寧這才想起來這的正事。

    為什麽不想一開始就說他mèi mèi的事，就是怕一說說到家裏邊，然後王智跟托孤似的交待一番，這淒慘的氣氛一起，於江寧不走都覺得難受，還怎麽問正事。

    “嗯？問我什麽？噢！我在這挺好的讓他們放心。”

    “放個屁放！我問別的！”於江寧很氣。

    “那問吧問吧。”王智擺擺手，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坐著。

    “我看你那認罪書了，寫的什麽玩意？”

    “有什麽高見？”王智問。

    “說什麽不小心把垃圾桶踢到了，轟隆一聲被我當成是槍聲……這不放屁呢嗎？我耳朵裏進屎了嗎這也能聽錯？”

    “這個我確實是想不出更像樣借口了，你就將就著進一次吧啊。”王智笑著說。

    “那你到底有沒有犯罪啊？”於江寧問。

    王智再次拉了拉衣領，微笑著，“都這樣了，你說呢？”

    “那你究竟還隱瞞什麽？實話實說啊！”於江寧拍桌站起。

    或許是因為太長時間的辛勞而沒有收獲，在王智認罪之前，於江寧就曾經不止一次的想過，“有沒有可能，王智真的就是那個罪犯？”

    後來王智認罪，於江寧可以說是很輕易接受了這一事實，畢竟這樣更符合現有證據。

    但是又為什麽，在明知留下關鍵證據之後還要裝無辜到現在？僅僅是為了不影響mèi mèikǎo shì嗎？那又為什麽即使在認罪書上也要有所隱瞞？

    一切行為總歸要有他的目的吧！王智所做的這一切能為他帶來任何的收益嗎？

    故意shā rén？

    很快，於江寧就回憶起了之前那位審訊員找他了解情況的時候說過的話，“王智涉嫌故意shā rén”，而他最終的罪名最終被定為了過失致人死亡，這種變化是唯一一個於江寧能夠想到的，王智也確實得到的，能夠稱得上收益的東西了。

    多年來的同學、同事、搭檔、朋友，實際上卻是一個shā rén犯？

    但在下結論之前，於江寧決定，如同兩個月前一樣，找到決定性的證據，不過這一次他所期望的卻是王智故意shā rén的證據。

    然而，於江寧並不是什麽出類拔萃的天才，和負責調查的其他普通jǐng chá一樣，他沒能發現任何線索，而十多天的時間，仿佛一轉眼就已過去。直到昨天，於江寧接到王智mèi mèi的diàn huà，他想，或許親自問他，他會對自己坦誠相告？就算他依舊不願透露太多，哪怕他隻親口確認一句，無論是承認故意shā rén也好，或是否認也好都足夠了。

    ……

    “實事求是啊……”王智深吸了一口氣，“假如，我和你說，我實際上根本……要是被炸彈炸死那倆不算的話，我根本沒有shā rén，你信嗎？”

    於江寧一愣，這否認的有些徹底啊。

    “你……要是能把一切解釋清楚，就信。”

    “清楚的含義……包括合理嗎？”

    “當……當然！”

    “那抱歉了，我可能辦不到。”王智仿佛自嘲般地笑了笑。

    “你可以……嚐試一下。”於江寧低聲說。

    “唉～”王智看了於江寧一眼，眼神裏露出些許嫌棄，“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於江寧又愣了，怎麽感覺自己才是坐牢的那個？

    “先坐下！”王智突然嚴厲。

    “哦！”於江寧突然乖巧。

    “我問你啊……”

    “問問問，一個個都怎麽了，有什麽直說不行嗎，設問句這麽有意思嗎？”

    “不問怎麽確定你腦子跟不跟的上？老實坐著！”

    “好好好。”於江寧屈服。

    “我問你啊，一個人的犯罪事實靠什麽確定？”

    “法院審判啊。”

    “那法院根據什麽審判？”

    “已有證據啊。”

    “那麽怎麽分辨證據的真偽？”

    “與事實相符的就是真的，不符的就是偽證？”

    “嗬，”王智笑了笑，“需要用證據來證明事實，卻又要事實來鑒定證據？”

    “別再問了，你直接說吧還是。”於江寧提議。

    “唉……以前不是學過嗎？隻要證據具有客觀真實性、證據關聯性、以及合法性，能夠環環相扣、緊密結合、指向一致，從而構建一個完整、合理的犯罪過程推論，就能起到證明案件事實的作用。而是否與事實相符可並不是必要條件。”

    “可不就是因為不知道事實，才用證據代替的嗎？也沒法確認相不相符啊……”

    “對其他人來說當然沒法確認，但對於事件親曆者來說，相不相符，不是很明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