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小縣沛公（3）

    蕭何兩人走後，汪縣令的心裏越想越感到不踏實：那些民夫雖然逃進山裏，家屬卻被整得那麽慘，回來之後能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嗎？何況借重了劉季，就是起義成功了自己又將處在什麽位置上呢？到時別說要蓋過聲望正隆的劉季當首領，或許想保全性命都比較難了。

    汪泰揣著顆忐忑的心，帶上所有的吏役兵卒登上城樓，準備迎接劉季起義。

    太陽將要落到山頂的那一刻，隻見遠處的官道上塵土飛揚。不一會兒就見到四列人馬小跑著前來，直到城門樓前方才列隊站定。

    汪泰用心估算，對方足有五、六百人。除了站在隊首的幾人佩帶刀劍外，都手持棍棒，穿著雖然不整齊，個個卻顯得精神飽滿。

    汪泰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芒碭山的前鋒人馬就這麽多，足足抵得上沛縣的全部守衛，再加上後麵的隊伍以及響應的人馬，劉季不就有了通天的本事了，日後還容得下我這個原縣令嗎？

    “關城門！快關城門！”汪泰突然變卦。

    “快開城門！我是樊噲，帶著芒碭山的人馬跟大家會合！”樊噲是中間人，忙站到城下大聲地喊道。

    “汪縣尊，芒碭山的前鋒兄弟應約前來，請打開城門放我們進去！”劉季上前幾步，大聲說道。

    “反賊終於露麵了！誰抓住反賊劉季，本縣重重有賞！”汪泰終於掂量清楚了，於是當機立斷瞬間反目。

    城樓上的官兵差役全都愕然。

    早先他們便被暗中告知，今日要跟義軍會合共謀大業。大家都出身貧民，大部分還是被官府從異地抽調來沛縣戍守的，都曾經吃過大秦****的不少苦頭，推翻暴秦正是大夥兒共同的心願。縣尊在這個時候突然變卦，一時讓大家大失所望又無所適從。

    “放箭！快放箭!”汪泰怕劉、樊二人說得太多，將引來不必要的尷尬，想用一陣箭雨來封住他們的嘴巴。

    士卒保得張弓搭箭，可射出的隻有稀疏的幾支箭。除了縣令的幾名親信外，其它人並沒有真正動手。

    樊噲見城上居然射下了羽箭，不由得大吃了一驚，趕緊將劉季護在身後，再看射出的羽箭稀稀拉拉的沒個準頭，這才放下心來，揮手讓義軍向後退去。

    蕭何、曹參二人見事有反複，相互打了個眼色，趁著汪泰全神望著城下的機會悄悄地走了。

    汪泰見賊人退了回去，不由得鬆了口氣，回過頭卻不見了蕭、曹二人，馬上下令道：“蕭、曹是劉季的同黨，趕緊都抓起來，不要叫他們裏應外合壞了大事！”

    幾名親信應聲前往，轉到台階上一看，夜色已經籠罩著整條街道，哪裏還見得到他們的身影！

    “搜查，全城搜查！”汪泰喊道，“一定要把這兩個人捉到，否則咱們將永無寧日！”

    “娘個皮！這些讀書人做事老是出爾反爾，始皇帝怎麽不把他們都埋光了！老子早就有些預感，跟書呆子合作沒那麽簡單。”劉季站出身來，指著城上的汪泰罵著，又轉過身來對幾個小頭目說道：“窮酸縣令不講信譽，食言而肥，大夥兒今天不能按原計劃進城了。根據情況來判斷，他隻是臨時反悔，並不是設計誘我們出來加以打擊。而且對比雙方的實力，我們目前還沒有什麽危險，不如退後十裏，找個地方紮下營寨再商議對策，大家覺得怎麽樣？”

    “自然是聽三哥吩咐！”大夥兒都抱拳說道。

    其實這些窮光蛋能紮什麽營寨，隻是圍坐在一堆堆燃起的篝火邊，就著清水啃著幹糧草草地填飽肚子而已。好在天色雖然黑暗，卻並沒有下雨，大夥兒用不著多遭那份罪。

    “大夥兒都談一談，如今是返回芒碭山，還是有其它的想法？”劉季心裏清楚，自己知道的不多，隻好又把頭目們召集在一起商議。集思廣益嘛，《禦人篇》有這麽教過。

    “進不了城就連夜趕回山裏去吧，呆在這裏也無益。城上的實力跟我們相當，即使打贏了也贏得很慘。他們若是堅守不出，咱們便隻能望城興歎了。要是再耗兩天連幹糧吃完了，再想退回去可就不那麽容易了。”雍齒搶著說道。

    他心裏一直都看不起劉季，隻因形勢所迫讓劉季占了先機做了大當家。而二當家到底由誰來當，還得根據以後的功勞來定，他卻當仁不讓，每次集會的時候，等劉季一說完，他就接著說上了。

    “還是不著急回山為好。”樊噲說道，“別看眼前我們隻有這麽多人馬，可沛縣的各個村邑的平民都與咱們同一條心，明天如果出麵召集，反秦隊伍必將壯大，那時咱們就會有壓倒性的優勢。蕭先生也交代過了，萬一事情有變，城裏的兄弟會做好第二手準備，要我們注意接收情報呢！”

    “蕭先生雖然也是讀書人，辦事卻是極有章法，值得我們信任！那就按兵不動，等了解過情況再說！”劉季拍板道。

    “三哥，蕭先生派人求見。”負責布置崗哨的頭目報告。

    來人上前行禮道：“靳歙見過三哥！”

    劉季借著火光看得很清楚，果然是在嶽父家見過幾次靳歙。

    靳歙乃是宛朐人，也在沛縣學藝，長得孔武有力且心思頗細，是呂澤、呂釋之的師弟。

    劉季明白蕭何的意思，關鍵時候派熟悉的人出來，能夠免去辨別真偽的麻煩。

    “蕭先生讓我來告訴三哥，幾位師兄已經做好了準備，今夜五更打開城門，並向縣衙發動進攻，請城外的兄弟作好配合！”靳歙道。

    劉季大喜，吩咐除放哨人員外，其他兄弟都原地睡覺，養精蓄銳按時行動。

    五更將近，劉季領大夥兒跟隨靳歙摸黑前進，還沒有走到城門口，就聽到路邊響起了呼哨聲。

    靳歙趕緊打哨回應，來人現出身來，卻是自己的師弟丁複。

    丁複道：“城門已經打開了！”

    大夥兒舉目一望，果然城垛之下城門大開燈火通明。

    原來呂澤三更時分就帶著幾名弟兄潛行到城門洞口，卻聽得城上的戍卒問道：“是義軍的兄弟嗎？”

    呂澤大吃一驚，原本以為來得悄無聲息，定能打它個措手不及，豈料還是瞞不過有心人。當下隻得應道：“沒錯！識相的打開城門，肯定有你們的好處！”

    隻聽到“嗆啷”、“嗆啷”幾聲，對方把兵器都扔到地上了。

    “快將火把點上！將城門打開！”那個聲音又吩咐道。

    兩件事情很快都忙完了，那個人隻舉著根火把走近前來。呂澤才看清楚，對方乃是守門頭目郭蒙。

    “大夥兒都是大秦酷律壓迫下的苦哈哈，幹嘛還在這裏為它賣命？趁早跟著義軍殺掉那些貪官酷，再建一個王朝，讓那些有仁心的做皇帝，大夥兒才能有好日子過！就不知道義軍兄弟可肯接納我們？”郭蒙問道。

    “當然！當然！謀大事可不怕人多！我們先接應義軍進城再說！”呂澤說完，就開始布置起來。

    果然，呼哨聲響過不久，丁複就帶著大批的人員進來了。

    “蕭先生在家裏坐鎮，釋之帶著一夥弟兄跟曹大人到獄中救人，咱們衝進縣衙裏去接應他們！”呂澤見到劉季，也來不及寒喧，便直接交待正事了。

    “弟兄們，走！”劉季一揮手，跟著呂澤往前衝。為了造勢，也為了與自己人呼應，都嗷嗷地叫著往前跑。

    衝到衙前，隻見曹參、呂釋之正帶著一夥人，緊緊地護著身後的犯人，正跟一隊衙丁對峙著呢。

    “接連三任縣尊，給沛縣帶來的變化可是有著天壤之別，大家應當有目共睹。你們也是平民出身，也受著官府的壓迫，何苦為那個殘害百姓的汪泰賣命呢？不如加入到義軍中來，或者是轉回家裏去，尚且能夠留得命在。如再負隅抵抗就隻有死路一條了！”曹參耐心地勸那些衙丁道。

    “罷了！罷了！不是我們不忠，而是朝廷太不得人心了！”眼見得大勢已去，為首的士兵扔下兵器掉頭而去。

    “殺死那個****的汪泰！”一位剛從獄中出來的人犯，彎腰揀起地上的長戈大聲喊道。

    “殺死汪泰！”眾人都附和著，撿起戈矛衝進縣衙。

    縣衙裏守衛的士兵早已經逃淨了，留下汪泰獨自站在大堂之上，顫抖著聲音喝道：“你、你們想幹什麽？要造反嗎？”

    “你這狗官！來到沛縣便無惡不作，逼得我們沒法過日子，如今就殺了你再造反又怎麽了！”衝在最前麵的犯人說著，挺戈朝著他的脖頸揮去。隻見血光飛濺，汪泰掙紮幾下就寂然不動了。

    “如今沛縣無主，而你的聲威極旺，正可借機上位。我們繼續按計劃行事，你先帶弟兄們到外麵靜候，我請蕭師兄來為你正名！”曹參小聲地跟身邊的劉季說完，轉過身來大聲說道：“弟兄們，如今汪泰死了，沛縣無主，主吏掾蕭何先生往日為沛縣做了不少好事，不如請他來為我們做主。”

    “蕭先生一心造福鄉裏，深得民望，正該如此。”眾人紛紛答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