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宋薇薇的墓前敘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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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朵廉價的玫瑰,都快萎靡到枯萎。一路向上,山路崎嶇,一白卻不願意乘車。



    之所以是兩朵玫瑰,因問它們是在太過於廉價,但對於死人過於的吝嗇,又違背了一白的本心,所以兩朵顯得多了份尊敬。



    之所以不願意乘車,因為最近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大大小小,每一件都另一白焦頭爛額。他需要獨處的時間去消化,去揣摩。



    一路的艱難,公共墓地群建在半山腰,是青山市最著名的風水最佳的公共墓地點。所以來往的車輛也是不少,甚至有停在一白身前要搭他一程的好心人,不過一白都非常禮貌的拒絕了對方,畢竟誰都知道,來到這裏的人多多少少都會帶著一份淒涼。



    李一白也有屬於他獨有的淒涼,他將去看望的人,用自己的生命奪走了一白那近乎完美的哥哥的一切。



    拜她所賜,一文已經成了一個隻有生命,喪失靈魂的軀殼。



    說實話,一白的確怨恨過她。他甚至到了夜裏會胡思亂想,要是哥哥的生命中從來就沒有宋薇薇這個女人,如今的一文會有多麽的瀟灑自由。



    可他又不得不去承認,是宋薇薇成就了李一文,沒有宋薇薇,也就沒有了當年在畫壇叱詫風雲的李一文。



    山路似乎沒有盡頭,一直延伸向遠方,可一白卻終於走到了今天的目的地。眺望不遠處赫然出現的一片田園風濃厚的溫馨墓地群,一白不自覺的發出了聲不屑的嗤笑。



    宋薇薇的墓在前排的外沿部分,一白曾經陪著一文來過許多次,到了如今,竟然可以輕車熟路便找到了它。



    一白立在宋薇薇的墓碑之前,周身被無數的墓碑不客氣的包圍著。一白從來沒有因為此處是墓地兒感到畏懼,相反的,在這裏他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寧靜。



    “你的花,這是我代替一文向你送上的最後的祝福!”



    一白將手中的兩束玫瑰輕輕的放於墓碑之上,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到了墓碑前麵的空地,毫不忌諱什麽。



    “既然來了,就陪你好好說幾句話!我猜想,應該許久沒有人來與你好好聊聊了!你一定也寂寞了吧!”



    一白看著墓碑上長相俊美的遺像,似乎想起了她生前的模樣,心中竟然生出了絲憐憫。



    “我從來都沒想與你說起此事,因為我知道這是你最想知道的!而我哥哥卻又絕不會與你提起,因為在他的眼裏,藝術就是藝術,和金錢毫無關係。”



    一白頓了頓,繼續說道,“你用死亡逼他入魔畫出來的大作,競拍除了一千萬的天價!”



    “我知道,如果你聽得見,你一定笑了!這是你夢寐以求他所要達到的水準,你真是個厲害的女人。可你棋差一招,哥哥他真的瘋了!”



    一白似乎多了氣憤,語氣變得犀利,狠狠說道,“他也沒有要拿競拍所得的一分錢,全部捐了!”



    “你真傻!李一文,他隻想要你!”



    一股莫名的風突然刮來,兩朵玫瑰竟然悄然落地,一白見狀不由皺起了眉頭。



    “看來你不喜歡我給你說的故事啊。不過花,你可要收下。”  



    一百伸手拾起落在地上的兩朵玫瑰,起身重新放回了她墓碑上沿,讓它們靜靜的躺在微風之中。



    “或許,你才是個瘋子!”



    一白和她的“對話”沒有告辭,說到頭了,便到頭了。



    “一白!”就在自己轉身欲要離去的時刻,他的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輕喚。



    李一白聽著耳熟,回頭一看,竟然是王檸文。



    此時的檸文就站在一白的不遠處的小道上,穿著一身素白的喪袍,將頭發儀式性的紮起到頭頂,與一白對視的那一刻,兩人都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我本猜測你應該就在此處,可沒想到,我二人投緣,真能遇上。”一白站在原地,微笑著說道。



    檸文步步蓮花,仿佛踏著虛空就來了,如同輕盈的蝶,隻看得出那一身的空靈。淡淡的笑容中,悲傷內透出喜悅,嬌弱裏帶著堅強。



    “看來師父都與你說了!今天是父親的忌日。”



    檸文穿著身素袍,可以說氣質大變,就像是換了個人,倒是讓李一白不由得生疏起來,沒了之前的親近。



    一白傻傻的笑著,呆板的站在原地,也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



    “這是你的朋友嗎?”檸文指了指宋薇薇的墓碑,和顏悅色的問道。



    一白直截了當的搖搖頭,“應該不算!”



    “可你還贈與了她兩朵玫瑰,看來,她還是對你很重要。”



    檸文望著在微風中搖曳的兩朵玫瑰,似乎看的出神,不知想到了什麽。



    “這是哥哥的未婚妻,今天有空,我替他來看看。”



    檸文似乎有點吃驚,略帶歉意的轉過頭說道,“不好意思,似乎提到了不開心的往事。”



    “沒什麽,孽緣總是讓人評說。”



    檸文有點意外一白的說法,似乎“孽緣”兩字讓她有了不少的感觸,心中多出了份沒理由的傷感。



    “那一白的哥哥呢?他怎麽沒有來?”



    “他走不出來,所以來不了。”一白無所謂的回答,可就連風聲都讓他覺得有點刺耳。



    檸文傻乎乎的摸樣著實可愛,一臉好奇的繼續追問,卻不知結果注定傷人。



    “那一白的哥哥是在哪裏?為什麽會走不出來呢?”



    一白側過身子,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容,他指了指自己的心房,眼神難以控製的流露出感傷。



    “他在他的心裏,始終走不出來。未婚妻自殺,他也就跟著瘋了。”



    一白的神情有點頹靡,檸文先吃驚的捂住了嘴巴,趕緊出聲安慰道,“一白,我不是故意的,你別太傷心了!”



    檸文的樣子有點過於焦急,她似乎很擔心一白會因為她受到傷害,眼睛裏含著淚水,不免讓一白心疼。



    “傻瓜,我已經麻木了!你知道嗎?我的哥哥如今正在拚命的接受治療,他知道他還有我們,還有家人,我相信總有一天,他會回來的。”



    下山的路有點暗了,檸文竟然也出奇的不願意乘車回到酒店。兩人便肩並著肩沿著公路一側,走走停停,一路的沉默無言。



    誰也不敢先去打破此時的尷尬氣氛,隻有天色愈見漆黑。



    “一白,有星星!”



    一白抬頭,這是他第一次在青山市看見漫天的星鬥,燦爛無盡,美不勝收。



    “這麽多星星,明天一定是個大晴天!”一白呆呆的說道。



    檸文聽罷,難以抑製,掩麵傻笑不停,一白也是尷尬的撓了撓後腦,不知所措。



    “你可真是個直男癌晚期患者啊!”



    一白也發出陣陣傻笑,開心道,“都怪我哥哥,小時候一有星星,他便一直在我耳邊嘮叨,‘快看,天上有好多星星,明天又是個大晴天,一白,我們又可以去打球了!’。”



    檸文不經意的側頭,一白的淚已經灑到了嘴角,可依舊幸福的笑著。



    “是啊,爸爸也常這麽說!”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玉兒?”



    一白將檸文安全的送到酒店門口,又一個熟悉熟悉的身影奪框而出,給了兩人驚喜與驚嚇。



    “玉兒,我的大xiǎo jiě,你怎麽又偷遛出來了?”檸文上前沒好氣的拍了拍她的小腦袋瓜,略微生氣道。



    玉兒撇了撇嘴,不回答檸文,反而先質問一旁的一白,“你怎麽和檸文姐在一起啊?大半夜來酒店幹什麽?”



    一白是忍不住笑出了聲,心想這小傻瓜腦袋裏究竟裝這些什麽。



    “我在你心裏難道就這麽不堪?我和檸文今天是巧了,都上山看望已故的舊人,半途相遇,我自然要將她安全送回酒店才能安心離去啊!”



    玉兒聽罷,之前的不悅是轉眼煙消雲散,笑眯眯的看著檸文道,“檸文姐,是這樣嗎?”



    “當然了!不然呢?”檸文嬌嗔道。



    “那我就放心了!”玉兒一陣傻笑後,緩緩說道。



    檸文看著傻笑的玉兒,不由得心急,“你倒是放心了,姑奶奶,我可不放心,你說你一聲不吭又跑我這裏來,我到底是和師父說還是不說?”



    “千萬別說!”玉兒兩手合攏作出祈求姿勢,繼續道,“趙西野今下午回爸身邊了,似乎有什麽大事匯報,我趁家裏沒人才偷溜出來的!讓我先在你這玩幾天,然後我自己去他那自首行不行?”



    檸文黑著臉,不說話。



    玉兒是當場開始撒嬌打滾,使出渾身係數,“行不行嘛?親姐姐!”



    “哎呀,怕了你了,下不為例啊!”



    “耶!”



    “走,一白,檸文姐,吃大餐,我請客!”



    玉兒興奮的直接左擁右抱,硬拽著二人向酒店外走去。



    “行行好我的小祖宗,讓我先去換身行頭!你見過穿素衣出門吃飯的嗎?別怕其他客人嚇死!”



    玉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鬆開了挽著一白的手,對他說道,“樓下等著,我陪檸文姐上去。”



    一白見到充滿活力的玉兒,難得的笑了笑,在她們離去的背影中,他看見了之前愉快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