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簸完這段泥巴路，江家村已是燈火闌珊。夜色垂幕下，背著雙手的何木匠站立在村頭，看著這輛射著兩束白光的轎車停在自己跟前。

    “這丫頭還真是從早走到天黑。” 

    車還未停穩，青青也早已注意到那個蒼老的身影就是自己的父親。

    “爸，你怎麽在這兒等？”此處距離她們家還有半裏地，青青要求何木匠也跟著上了車。

    “你媽早叫我出門來瞧瞧，她在家正忙著給你們準備晚飯。”

    “我在diàn huà裏給媽說過了，叫你們別折騰。麗姐跟小琪又不是見外的人。” 

    在車上青青給他爸介紹了吳麗跟夏小琪。說話間車就開到了一座二層小樓門前，這也是何木匠前幾年差不多花光了大半生積蓄建起來的。

    “麗姐，這就是我家。” 青青首先走下車，何木匠也趕緊招呼大家進屋。

    “青女，怎麽這麽晚才到家？快請你朋友進屋休息。老何，水果我都切好了，你趕緊端出來。看看茶壺裏有沒有水，拿幾個幹淨的杯子。” 從廚房趕出來的王素娥操著大嗓門，還是難掩那份真執的熱情。

    “媽，你別把爸吆來喝去的，都到家了這些事我會做。”

    “叫你爸去做，你招呼好客人。這位看樣子就是你說很照顧你的那位麗姐吧？看起來真年輕漂亮。” 王素娥很快就把吳麗跟夏小琪分辨出來。這也不難，兩人畢竟年齡相差懸殊。

    吳麗笑著點點頭，“大姐，我也快四十了。小不了你幾歲。”

    “保養得真好，那像我們莊稼人。蓬頭垢麵的。” 王素娥說完又把頭轉向夏小琪。

    “阿姨好，我是子紹的同學，叫夏小琪。” 還沒等王素娥開口，夏小琪先來個自我介紹。

    “城裏娃就是不一樣，除了長得好看還懂禮貌。你們能來我們這窮旮旯還真看得起青青。”

    “嬸，” 江子紹這才進屋，剛才他去了趟廁所，這一路把他暈的頭昏腦漲，差一點就要倒下去。

    “子紹，臉色怎麽這麽差？” 王素娥問。

    “他這次不知道為什麽會暈車，休息一下就沒事。” 青青回答。

    “暈車？是不是早上走的時候空腹？暈車很難受的，我體會過。子紹，要不要去躺會？”

    看著這個未來的女婿一臉難受樣，王素娥也心疼到嗓子眼。江子紹可以說現在沒有家了，她這個做嶽母的以後可要好好待這個兒子。

    “不用，現在好多了。”

    “那你先坐會，我去給你熬點粥。老何，你磨蹭啥？怎麽這麽久都沒把水果擺上來？”王素娥又衝屋外喊道。她也下去繼續忙活這頓晚飯。

    “麗姐，你們先坐會。我去幫幫忙。”

    出去時青青打開了客廳的電視，這時候指望江子紹陪她倆聊天也是不可能的。

    “麗姐，青青家看上去還挺富裕的，蓋這種小樓也要花不少錢吧？比城裏的別墅也差不到哪裏去。”

    “嗯，這一路上看到的都是這樣樓房，農村的發展可真快。唯一遺憾的就是他們村這條道，如果建成水泥路就更能體現出這裏的價值。”

    “可不是嗎？大夥早就把集資款交上去，也不知為什麽就是不見動工。我們這裏天高皇帝遠，好多政策到了我們這裏就是一堆廢紙，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把路建好。” 何木匠端著水果盤進了客廳，他也在抱怨那條一到下雨天就成了泥塘的爛路。 

    “子紹，聽說你暈車？好點了嗎？” 嶽父也關心起姑爺來。

    江子紹還在背靠沙發閉目養神，“感覺已經好多了。”

    “別硬撐，如果實在不行我就去叫你傑叔開點藥。”

    “叔，真不用。我喝點開水就行了。”

    還不等江子紹起身，何木匠已把杯子遞在他麵前，“裏麵你嬸叫我泡的大棗、枸杞，喝喝習不習慣。”

    還沒結婚就得到全家滿滿的愛，真是羨煞旁邊的兩位měi nǚ。他們對江子紹的愛絕不是愛屋及烏，也是發自內心的一種體貼。

    麗姐她們除了不知道江子紹其實不姓‘江’外，對他的家庭也詳情盡知。這個沒爹沒媽的男人在老家也沒什麽親戚，算得上是‘孤兒’一個，但他並不應該感到傷感，反而那股濃濃的溫情是超越親情的所有。

    很快，一桌豐富的晚餐就已擺上桌。麗姐她們也被招呼入席。那一碗又香又濃的粥是專門為江子紹準備的，一碟奄製醃製泡菜也能讓他好好地開開胃。

    “麗姐，小琪，在我家就別客氣。這些東西都是自家產的，保證綠色無汙染。”

    “你們兩位城裏的貴客也別嫌棄，鄉下沒什麽好東西可待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們的口味。” 農村人的熱情主要體現在飯桌上，王素娥也不例外，各種規勸客套的話說了一籮筐。連青青都覺得她媽太囉嗦。

    “阿姨，別把我們當貴客，這次來叨擾你們我都不好意思。這一桌子菜夠你忙活一陣子，我們心裏反而過意不去。”

    “大姐，我們今年可是要賴在你們家過年的。到時候你別嫌我們麻煩就是了。”

    “不會不會。能接待你們是我們的榮幸。青女打diàn huà跟我說這事我激動了好幾天，你們這是看得起我們家青女，她能有你們幾位朋友我也很高興。”

    女人多的地方男人的話總是最少的，何木匠也不說什麽客套話，直接動筷夾了一塊肉放進嘴裏，起了很好的帶頭做用。

    “媽，我們在城裏碰見了聶梅，好多年沒見剛開始我倆都沒認出來。”

    青青把今天的跟她媽說了一遍，話題當然是聶梅那個有錢又老的男人。

    “別人的事咱也不嚼那舌根，再說都不是一個村子的，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子紹，多吃幾口，這段日子你好像瘦了不少。”

    王素娥對女兒拋出的話題不感興趣，她關心的是自己女兒的終身大事，這個春節探探兩個孩子的口風，啥時候把該辦的事落實，也好了卻他們夫妻的一樁心事。

    

    “媽，他哪裏瘦？那你看看我有沒什麽變？”

    “你呀，我看還是一身臭毛病。平時是不是總欺負子紹？”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公然為江子紹鳴不平，青青不知道定該害羞還是該氣憤。

    “麗姐，吃菜。小琪，嚐嚐這個怎麽樣。” 青青想還是先招呼客人，懶得和她媽拌嘴。

    飯後，大家又各自拉拉家長，訴說著各種趣事。今晚的住宿王素娥早已安排妥當，每件床上用品也全是薪新的，透著一股股淡談的清香。青青帶著麗姐跟夏小琪上了二樓，這裏有給她倆分別準備的房間。

    夏小琪沒有睡意，披了件外套斜靠在陽台上，滿天的繁星籠罩著這個寧靜的小山村，周圍的大地也漸漸沉睡。遠處幾盞燈火忽明忽暗，偶爾的幾聲狗吠讓夜少了些許寂寥，這裏跟城市簡直就是兩個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