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霧彌漫的鄉村萬物都覆上一層薄薄的晨霜，體感冰冷。青青很不情願的從熱被窩爬起來，王素娥早就在門外吆喝她兩三遍。

    “家裏是舒服，就是我媽那張嘴太煩人。” 青青伸了個懶腰，找了件厚衣服給自己套上。

    待她洗漱完畢後，夏小琪跟吳麗也相繼下了樓。看來昨晚她倆也休息得不錯，精神勁十勁。

    “麗姐，早上有點涼，記得多穿點衣服。”

    “不冷，我習慣了。” 吳麗回答。

    她至少還算把自己包裹得嚴實，而身旁 夏小琪的那一身清爽的打扮就顯得和這個寒冷的早晨格調不入。

    長簡靴，超短冬裙搭配一小褂。兩隻纖纖的玉臂上僅套著一層植絨的薄衫。青春靚麗的風度是有了，就不知能不能抗住這溫度。

    “姑娘，早上冷氣侵骨你可不能穿這麽單薄。我叫青女拿一件外套給你披上吧？” 

    “阿姨，不用了。我感覺挺合適的。”夏小琪回謝了王素娥的好意。其實她也有準備抗寒的衣服，但這裏比她預想的要好得多。

    “小琪，冷暖要自知。這鄉裏比不得城裏，別回頭一著涼可就不好辦。” 吳麗提醒道。因為明天就是年三十，大過年的在別人家生著病就不省事了。

    青青也懶得去幹涉夏小琪的著裝，又不是小孩哪能讓人去操心？她願意穿這樣就隨她去吧。

    “爸，子紹還在睡呀？”

    “他早就起床了，告訴我說先回他家去看一看。”

    “啥？子紹走了？” 想必江子紹並沒有給王素娥打招呼。 “那你也叫他先把早飯吃了在去嘛。” 她責備起自己的老公來。

    “青女，給子紹打個diàn huà，叫他過來吃飯。”

    不用王素娥的提醒青青已經從兜裏掏出了手機。一陣嘀咕後對她媽說道：“我們先吃吧，別管他。”

    農村的早飯相對簡單，王素娥操辦了一桌素食。客隨主便，吳麗跟夏小琪最中意的還是那醃製的泡菜，嚼在嘴裏酸爽無比。

    “子紹老家遠嗎？” 夏小琪問。

    “在村子左邊，走幾條田埂就到了。”

    “子紹在幹嘛？為什麽不回來吃飯？” 王素娥問。

    “他在外邊也經常不吃早餐，習慣了。”

    “那怎麽行？怪不得現在體質差，這樣下去對胃多不好？” 王素娥是指江子紹暈車這件事，跟長期不吃早餐有沒關係她也不知道。

    “我還是去把他叫過來。” 王素娥按耐不住，放下碗筷準備親自前去看看。

    “媽——，” 青青止不了她，“吃你的飯吧，喝完這碗粥我去。”

    吳麗跟夏小琪在吃完飯後表示要跟青青同行，反正她倆也無所事事，到處逛逛才不枉此行。

    因長期無人居住，江子紹家的那幾間土坯房破舊不堪，院裏雜草叢生。這副破敗的模樣讓夏小琪不敢相信這就是江子紹曾經的家。和青青家的紅磚小樓相比，這裏恐怕比關牲口的地方好不到哪裏去。幾道房門落著鎖，也不見江子紹人影。

    “他又到哪裏去了？”

    青青正納悶，江子紹扛著一把鋤頭進了院子。

    “你們都來了。”

    “大清早的你在幹嘛？連飯都顧不上吃就跑過來。” 青青不是有點生氣，而是真惱火。都說女人在家應該勤快點，他一個大男人也不閑著。

    “我想把先院子收拾一下，再打掃下房間。屋裏潮濕得很，待會太陽出來被子也要拿出來曬曬。你們若是閑不慣那就搭把手，幫我把這草鋤幹淨。”

    “我……，不會用你那玩意。” 夏小琪先表態。這種農耕工具她壓根就沒見過。

    “子紹，我們可以幫你掃掃地，收拾屋子。” 吳麗可不嬌情，都開始準備挽起袖子。

    “麗姐，我是開玩笑的，這些活哪能辛苦你們？今天就不陪你們了，等我整理完在請你們進寒舍小敘。”

    “你這地方還能住人嗎？” 夏小琪問。

    “你說呢？那要不然我住哪裏？”

    看來江子紹是打算今年春節回自己的家住，這可讓青青有了上火的緣頭。她一直以為江子紹會很快融入到自己的家，沒料到他的思想如此呆板。這事王素娥若知曉後，該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江子紹，你真打算還呆在這破房子裏？一個人獨居？” 

    “青青，這是我的家。我還能去哪？”

    吳麗馬上明白青青的意思，也注意她的情緒不對。子紹怎麽就這麽迂腐？兩人都同居大半年了，一回老家就如此陌路？就算不睡一張床，住一屋簷下也總該可以吧？為什麽非要討這麻煩呢？

    “子紹，你還是住青青家吧，你這裏……實在是住不得人。”

    “麗姐，我好歹也是這家的主人，房子在破也能遮風擋雨就行了。再說，住青青家我認為不合適。”

    青青覺得好笑，這個男人現在這個時候還在顧及這些繁文縟節。那幾個月前她在靈前的那一跪，就合適了嗎？如果他堅持住在這裏，傷的可不是一人的心。

    “哎呀，隻是讓你暫住又不是讓你入贅，一個大男人扭扭捏捏的啥？” 夏小琪自認為說了句公道話，卻帶出了兩人更大的情緒波動。連吳麗都覺得‘入贅’兩個字說得不應該。

    青青一個激靈：莫非江子紹真有那樣想？認為是入贅在她家？父母從沒表露過這意願啊，她也不可能同意的。

    江子紹倒沒想得這麽深，他隻是單純的覺得不能有家不回。入贅？他本就不姓‘江’，難道……，他們是這樣想的？

    “你願意收拾住就隨你的便，一日三餐是我給你送還是你自己做？” 青青也挺較真的。這房子收拾一下住人倒還湊合，做飯那還真成了問題。

    “對呀子紹，你總不能晚上吃完飯再返回來吧？房子收拾一下可以，就別說在這住了。” 麗姐年紀大些，說的話比較衷懇耐聽。

    江子紹也不想糾結住與不住，打掃房子才是今天的主要任務，回來一趟總不至於對這個家棄之不顧吧。他開始鋤院子裏的雜草，三人也沒閑著，青青用鑰匙打開了一道房門，她們首先走進的就是江子紹曾經的臥室。

    牆上一張張發黴變色的獎狀是江子紹讀書時代優異的見證，還有那些精美的剪紙，也是房間的主人少有的才藝表現。靠在窗前的那張書桌，支撐它的竟然是下麵的兩個磚頭，想當年江子紹伏案在上麵寫了多少字，算了多少道方程式，才讓他走進了大學的殿堂。

    夏小琪想起了第一次在大學食堂看見的那個寒酸的江子紹，躲在操場邊靠兩個饅頭就能解決一頓飯的窘迫樣。她也深深體會到江子紹曾經的那一份艱難困苦。

    青青對這間房沒什麽陌生感，上學時她多次這裏陪江子紹過寫作業，那一箱箱書籍也是離家前她幫江子紹整理過的，包括一些衣物棉被都是她洗幹淨後平整地疊放在櫃子裏。現在這房間也就隻是掃掃灰塵。

    書桌上一小塊玻璃下壓著的一張相片引起了夏小琪的注意，把它拿出來仔細欣賞了一番，童年的江子紹稚嫩的臉龐也透不出一絲微笑，小小年紀就帶著一雙憂怨的眼神。

    “青青，這張zhào piàn是子紹幾歲時照的？”

    “上小學有一年過六一，鎮上一家照像館免費為他照的。除了畢業照，子紹以前沒照過什麽相。”

    麗姐也湊過來瞧一眼，“還真沒長變，一眼就能認出是他。”

    “背麵寫的什麽？” 無意中夏小琪把相片翻了過來。“我就像天邊最孤獨的那一顆星，不知道自己來知哪裏。我就是像氣中的那一粒浮塵，渺小而透明。我是誰？我是被誰遺棄的孩子？”

    “青青，這是子紹寫的嗎？” 跟著夏小琪讀完上麵的字，吳麗好奇的問道。

    “這字體像他的。不過不是小學時寫的，應該是後來上初中或高中時的筆跡。” 夏小琪分析道。

    “寫的什麽意思，不像是隨意之作。”

    想了解什麽意思在簡單不過了，把屋外的江子紹叫進來一問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