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推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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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洛醒來的時候是第二天早晨, 索菲亞坐在他的床邊看著他。

    友人這樣的表情從他認識索菲亞以來隻見過一次,就是他喝醉酒抱著索菲亞叫媽媽那次醒來後的第二天。

    “沒事, ”銀洛故作輕鬆道,“是我劫來了西時桉,親也親了抱也抱了摸也摸了,一點也不虧。而且他也沒對我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你看我現在不是還好好活著, 看來那個魔藥沒什麽用。”

    但其實一醒來他就能清楚感受到, 他體內的武者元力已經全部消失了, 剩下的隻有他中級魔法師水平的魔力。或者說元力消失也不確切, 那些力量並沒有離開他的體內,隻是潛藏起來不可被調動使用了。習慣了力量充盈的感覺, 現在力量大半消失,他覺得很不習慣。但如果這就是魔藥的作用和西時桉的報複, 他認為還可以接受——他還年輕,元力再練回來就可以了, 而且這種魔藥也不可能是無解的,他一定能找到解除魔藥效果的辦法。

    索菲亞卻還是看著他,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銀洛笑著揮了揮手:“好了, 不要那麽看著我,放心, 我不會為了西時桉去殉情的。”

    昨天的事就像一盆兜頭而下的冰水, 現在他整個人都平靜鎮定下來, 再不像以前那樣好像整個人都燒昏了頭。

    他望向老友:“而且, 索菲,你說的對,我或許根本沒有我想象的那麽愛他,我寄托了太多幻想在他身上,這對他也不公平。在知道他是西時桉之後一部分幻想就已經破滅了。”

    至少他知道了自己的ài rén才不是什麽“沒有魔法天賦、上有一個備受矚目的會魔法的哥哥、心有不甘一直默默努力學習魔文、雖然不會魔法也有很高魔文造詣”的勵誌小可憐了。他可是西時桉……他精通魔文簡直是比呼吸還要自然的事情。

    他想象中的小蜜糖卻隻是一個不太受寵愛所以也不太會ài rén但內心柔軟的閑散小少爺,在帝都的學校教天文學,周圍環境和接觸過的人都單純簡單,所以小蜜糖也單純簡單……然而事實上,西時桉是掌控帝國實權冷血無情的大魔導師,經曆過真正的戰爭和宮廷鬥爭,五年前那場戰爭中,他的名字就讓叛軍心驚膽顫。

    他想起了曾經看到過的關於這位大魔導師的傳聞——冷漠、傲慢、毫無同情心……和他認識裏驕傲驕矜口是心非的可愛小蜜糖完全是兩個人,而且他也不覺得那些傳聞的形容都是錯的。

    “我要說的不是這件事。”索菲亞終於開口,打斷了銀洛的所有念頭,“我沒擔心你去殉情。”

    副團長拿來了一麵鏡子,塞進銀洛手裏:“你可以看一下,不過不用太擔心,我查過了,其他地方都沒變,你可以當作做了個整容手術,現在就流行這種中xìng gǎn的花美男。”

    鏡子裏的人有些陌生。其實五官都沒有變,隻是整體柔和了不少。他本身眉目偏向俊朗帥氣,這下變得有些偏柔和中性,如果穿上女裝,從外表來看說是一個帥氣瀟灑的女孩子也毫不違和。而且肉眼可見的,他的骨架變小了,肩頭比從前小了一圈。

    銀洛整個人都愣住了。他沒想到西時桉會這麽記仇這麽狠。自己不過哄著他叫了幾次老公、壓著他親親摸摸了幾回,其實他也叫回來被親回來了,西時桉卻還要這麽報複他。

    “幹嘛擺出一副絕望的表情。”索菲亞道,“當女孩子也挺好的。”

    “可我也不是真正的女孩子,”銀洛揉了揉眉頭,“而且這副樣子也太奇怪了,我也不習慣。”

    他也沒有索菲亞想的那麽絕望,畢竟他還活著,活著就總能找到解決的辦法,不管是多麽古怪棘手的問題。

    如果早知道有今天,他當初……大概還是克製不住地去招惹那位大魔導師吧,畢竟那時他也不知道對方的身份。

    “給你放個假吧,阿洛。”索菲亞道,“去把這魔藥的效果解除了,放鬆一下心情,然後以嶄新的麵貌回來。”

    “……我不想這個樣子去找西時桉。他也肯定不會突然大發慈悲把魔藥效果給我解除的。”銀洛苦笑道。

    “別想著你的小蜜糖了。”索菲亞瞥了他一眼,“我說的是你的老師。老人家總不可能放著你這副樣子不管的。”

    於是自從當年一別之後,銀洛第一次拿出老人給他留下的定向傳訊卷軸,向對方說明了自己當下遇到的問題。半小時後,他收到了老人用空間魔法傳送來的傳送魔法陣卷軸。這種魔法卷軸已經輸入了傳送所需的魔力及傳送的目的地所在,銀洛隻需要輸入啟動卷軸的魔法就可以傳送到目的地。

    這一點對於一位用畢生精力來研究空間魔法的大魔導師而言,並不算很困難。

    所以下午做完全部準備之後,銀洛就瞬間從海上轉移到了千裏之外一座深山之中的一棟小木屋之前。他之前準備帶小蜜糖遠走高飛,所以一早就把銀色閃電號的事務安排好了,此時遇到事情就能馬上離開。

    毫無疑問,這棟小木屋就是銀洛老師的隱居之地。

    老人名叫馬格斯,五十年前這個名字曾在大陸上叱吒風雲,但是他已經隱居五十年了,這期間很少離開自己的隱居之地,所以他的名字漸漸也隻在書本上出現,很多人都不確定他現在是不是還活著。八年前銀洛在海上救了一個被無良海盜打劫的老人,雖然後來事實證明這個老人就是空間係大魔導師馬格斯,根本沒有要他施以援手的必要。

    但老人卻就此把銀洛收為弟子,教給他基本的魔法原理,引導他走上魔武士的道路,並留下傳訊魔法卷軸,讓他在遇到困難的時候可以聯係自己。

    這期間銀洛的海盜事業發展的風生水起,他也沒有過聯係老人的需要,直到發生了魔藥事件。

    老人已經察覺到了他的到來,先他敲門之前就拉開了木屋的門,看到他的樣子後吃了一驚,雖然早已經在銀洛的傳訊卷軸中了解到了一些情況,但真正看到後還是有些驚訝及……忍俊不禁。

    “銀洛,你怎麽變成了這副樣子?”老人笑著道,推開門把銀洛讓進屋,“進來,讓你嚐嚐我剛出爐的巧克力餅幹,可憐的孩子。”

    在老人舒適的木屋中,銀洛吃著巧克力餅幹,就著蜂蜜紅茶,覺得心情也不由自主地放鬆下來。他向自己的老師詳細講了自己服用魔藥後的情況,卻隱去了魔藥的主人是誰以及他與西時桉之間一係列的愛恨情仇。

    馬格斯聽完之後問道:“給你下魔藥的魔法師是誰?或許能從這方麵找到一些解除魔法效果的辦法。”

    “……老師,拜托,我……不太想提。”銀洛懇求道。

    老人寬和地笑著點了點頭,他活得年頭太長,經曆了太多的事,看過了太多的人,十分能諒解銀洛這個年紀的年輕人的心理狀態。

    ”好吧。你先在這裏住幾天,我看看有沒有什麽可以解除魔藥效果的方法。“馬格斯點頭道,”不過小銀洛,你要有心理準備,我是一名空間魔法師,可並不擅長魔藥相關的魔法。“

    在突然遭逢如此巨變之後,能在馬格斯與世隔絕的、充滿空間魔法奧妙的魔法小屋裏度過一段悠閑的時光對於銀洛來說是一個極為舒暢享受的選擇。在這裏他可以暫時忘記一切煩惱,自在地魔法書、向馬格斯學習魔法。

    作為常年在大海中求生存的海盜,無法使用元力、失去最自豪的力量憑仗這一事實讓銀洛本能地感到不安,所以這段時間裏他更加如饑似渴地學習魔法。忙碌而充實的生活緩解了他心中的焦慮不安與那份深埋起來的失戀的悲傷,他越來越少地想起自己人生這第一份愛情和慘淡收場卻還尚未結束的婚姻,越來越少地想起他的小蜜糖——大魔導師西時桉。

    馬格斯看出自己年輕的弟子大概是受了情傷,老人沒有刻意去寬慰他,而是會在晴朗少雲的夜晚拿出一瓶果酒,對著星空給銀洛講自己年輕時的感情經曆。老人的人生充實而精彩,有過不止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但卻沒有誰最終陪他到最後。他表情平靜地講著自己的生平過往,漫不經心般告訴弟子,一切向前看。

    銀洛在馬格斯的小屋裏自由自在地住了一個月,老人嚐試了無數種方法試圖幫他解開魔藥效果,但他之前從未見過類似的魔法,嚐試的結果並不順利。銀洛可以通過抵消魔咒恢複自己的男性外表,但元力卻依然無法使用,而且抵消魔咒的效果也不穩定,在某些時候可能又會突然變成偏女孩子的柔美外貌,這時候要過一段時間再施放抵消魔咒才能生效。

    “為了避免忽男忽女的改變引來麻煩,其實我建議小銀洛你可以在徹底解除魔藥效果之前一直保持女孩子的外貌,因為隻要你不主動施放抵消魔咒變回外貌,這個因為魔法效果而改變的外表是可以保持住的。而且小銀洛你現在還在被通緝中吧?你可以把這個當作wěi zhuāng魔法。”最後,老人無可奈何地建議著。

    看出弟子眼中的失落,馬格斯又安慰道:“放心,這個世界上擅長魔藥魔法的魔法師還是有很多的,一定有人能幫你解除這個魔法。”

    說到這裏他似乎想到了什麽,拍了拍手道:“對了,我知道一個人,他幾乎百分之百有能力能給你解決這個問題,不得不承認,這個世界上的確有魔法天才存在。”

    馬格斯行動力很強,一邊和自己的弟子說著,一邊拿出紙筆開始寫信,不一會兒就寫好了兩封,封好口後遞到銀洛手上:”這裏有兩封信,一封是去光耀帝國皇家魔法學院的入學推薦信,你這個年紀的小魔法師都應該在魔法學院好好讀書,我以前叫你認真修習魔法你總不聽,趁著你現在元力不能用了,你好好給我去學院補補基礎,特別是你的魔文。另一封是給光耀帝國聖玉蘭公爵西時桉的信,你應該聽說過他,他肯定能解除你的魔法,雖然外界都傳言他冷漠傲慢,他也確實這樣,但是我這個老家夥的麵子他也還是會賣一些的。你拿著信去找他,他會幫你的。”

    銀洛捧著送給西時桉的信,一臉呆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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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時桉從睡夢中醒來,下意識地向身旁看去。床的另一邊空蕩蕩的,他的懷裏也空蕩蕩的。

    沒人暖暖地黏纏地窩在他懷裏睡覺,沒人親呢地摟著他的腰,沒人睜開眼睛帶著笑意看向他,在他額頭上印下早安吻。

    這一切都讓他感到不習慣,雖然這樣的日子已經持續一個月了。

    睡了十多年的床,第一次讓他覺得太大太空了,它需要另一個人來把它填滿。

    他想起了海盜船上那張他一直很嫌棄的、和他臥室這張床比起來又硬又狹小的床。他絕對不會承認他甚至有些懷念睡在那裏的日子。

    他越發地覺得煩躁,從床上坐起來,擰著眉望向窗外的天空——已經一個月了,那個人不會想念自己嗎?不會思念自己思念到心痛嗎?為什麽還不來找他?

    是路上遇到了什麽事?還是又被其他不長眼的騎士獲軍隊找麻煩了?

    大魔導師第一百零一次開始遷怒於當時攻擊銀色閃電號的騎士團和李索。如果不是他們突然出現幹擾了他的判斷、擾亂了他的計劃,他現在應該是和銀洛在一起,等到找一個合適的時機親手把他押回來,而不是如此心神不定,等待著對方自投羅網,需要一遍遍不停告訴自己,魔藥不會失效,銀洛現在一定想你想瘋了,他說不定正在來找你的路上。

    管家這時敲了敲門,像往常那樣領著傭人走進來,開始侍候西時桉穿衣洗漱。

    “大人,”他看著自己侍奉多年的主人輕聲提醒道,“您該理發了,為您約發型師嗎?今天或者明天下午怎麽樣?”

    “可以,”西時桉隨意應道,“不過不用剪短了,打理一下就可以。”

    “不用剪短?”老管家詫異地向自己的主人確認道。

    多年以來,他的主人從未表現過任何留長頭發的偏好。

    “是。”西時桉頓了頓後補充解釋道,“總剪短太麻煩了。”

    他忘了他從前很少對自己的命令或需求做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