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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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澤以腳頂著門, 暴怒道:“——你敢走試試?”

    顧關山忍著眼淚,知道這時候哭了就是掉了份兒, 紅著眼眶仇恨地看著沈澤。

    沈澤冷冷道:“過了今晚,你愛去哪去哪,今晚呆在這,一動不準動。”

    然後沈澤往沙發上一坐,指了指鋪好了床的客房門, 命令道:“進去。”

    顧關山幾乎要哽咽了:“我愛去哪去哪!你憑什麽命令我, 你以為你是誰!”

    “我當我是那個把你救回來給你上藥的人!”沈澤眼眶通紅, 凶狠道:“我他媽對你顧關山從來狠話不舍得說一句, 重話全咽進肚子裏,忍你讓你你才這麽囂張!”

    顧關山呼吸一窒。

    是了, 顧關山想,沈澤雖然懷著那種目的, 卻從來沒做過半分對不起她的事情。

    她畫màn huà欺負沈澤,編排他的身份, 還將他畫得那麽難看——沈澤隻要了她一支可愛多;她和丁芳芳被混混欺負,沈澤衝上來將混混盡數打跑;她受傷, 沈澤不顧所有人的目光, 把顧關山公主抱出去,全程陪著, 就連縫針都在一旁守著。

    顧關山意識到自己幾乎是在無理取鬧, 是在欺負沈澤, 但是下一秒顧關山又想起了鄒敏說的話。

    顧關山眼眶裏都是眼淚, 站在半明半暗的客廳裏,隻覺得如果真的和沈澤吵起來,眼淚就會奔湧而出,她心裏滿是酸澀和痛楚,衝進了客房,將門關上了。

    客房裏沒有開燈,顧關山坐在地上,眼淚從指縫裏啪嗒啪嗒落進地毯。

    -

    如果一個人從小就知道自己不被愛,從小就在被嫌棄中度過,會形成怎樣的人格?

    顧關山努力使自己擺脫原生家庭的影響,卻永遠無法擺脫那令人窒息的陰影。

    他們與那些嬌養的孩子不同,嬌養的孩子知道這世界愛他們,這些孩子吸引著那些願意為他們奉獻的人,就算他們遭到ài rén‘我已經不再愛你’的拋棄——他們也有自己的家庭為後盾,在他們的世界,他們永遠不會成為棄子。

    顧關山卻截然相反。

    ——她害怕那些對她好的人終將把她棄若敝履,她的父母都不愛她,別人又有什麽理由愛這個叫顧關山的人?凡是‘愛’都有條件,也有時限,在難處麵前會退縮,在現實中會被磨滅。

    她活在這世上從沒有後盾可言,從來都隻有自己可以依靠,她習慣了將自己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杆秤上,按下單價,稱量自己有沒有被愛的價值。

    顧關山天然地,不信任任何人,而沈澤的言語更是讓顧關山失去了對他的信任。

    ——顧關山所相信的並非鄒敏,而是鄒敏話裏所表現出的人性。

    盡管沈澤是個好人。

    顧關山心想,也算是為了沈澤好了——他這樣順風順水的人,和顧關山這樣的家庭扯上關係,是一種負擔,一種傷害,懷著那樣‘玩玩’的想法的沈澤根本負擔不起那樣的重量。

    這是對他好。

    顧關山疲憊地蜷縮在黑咕隆咚的地毯上,渾身是傷,閉上了眼睛。

    -

    沈澤檢查了門窗,又把浴室裏顧關山的衣服塞進了洗衣機,按著張阿姨留下的使用指南將洗衣機發動,抬頭一看表,已經淩晨了。

    他看了一眼客房的門,隻覺心裏難言的憋悶,顧關山像個養不熟的孩子,總是一身的尖刺。

    沈澤摸了煙,煩躁地回了陽台,將煙點了,耳邊是唰唰的落雨,這城市入睡的早,對麵卻有個樓層在這樣的深夜裏,亮著一盞燈。

    煙頭的火光明明滅滅,沈澤在火光和雨裏,給謝真打了diàn huà過去。

    彩鈴聲響了許久,那頭才接通,謝真那頭嘈雜不堪,煩躁道:“幹嘛?我在開黑——”

    沈澤頓了頓,道:“我想和你聊聊,你覺得我對顧關山怎麽樣?”

    謝真大約在網吧開黑,背景音十分嘈雜,謝真和他朋友隨意說了兩聲‘是沈澤’,就離開了那嘈雜的環境,道:“——還挺好的啊,怎麽了?我是不是告訴過你她是個鐵板,不適合你?踢鐵板失敗了來找安慰啦?”

    沈澤說:“——她現在在我家,剛睡下了。”

    謝真:“……”

    謝真:“…………”

    謝真像是被當頭一棒打中了腦下垂體,對著聽筒難以置信喊道:“我是真沒想到你他媽居然——居然?!”

    沈澤尷尬起來:“這沒有。”

    “我沒有……”沈澤艱難道:“我沒碰過她,我連親都還沒親過呢。”

    謝真:“……”

    謝真剛剛還透著難以置信的聲音,而如今終於變成了憐憫,他說:“所以你現在打diàn huà是為了什麽?”

    “——想睡她?”謝真欠揍地揣測:“還是想辦了她?我跟你說沈澤哥哥,我還是個處男,你問我這個沒用的,你聽我講,你為什麽不打diàn huà問問你爸爸呢?他肯定有經驗。”

    沈澤:“沒有,滾。”

    “其實是這樣,我前幾天都覺得我如果表白我能成功,可她今天開始和我鬧別扭,一直讓我離她遠點——”

    “我把她吼了。”沈澤抽了口煙,模糊道:”——你說,謝真,我有哪裏對不起她過?”

    謝真認真想了想,欠扁地說:“你對顧關山,特別北方好男人。”

    “哦對除了你老裝逼,在咱們這幫人前說你就是想玩他之外——”謝真補充:“——真的挺好的。”

    沈澤:“……”

    沈澤臉紅脖子粗:“我就是想玩——”

    “沈澤你自己說說看,”謝真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問:“你自己信不信這句鬼話?”

    沈澤:“……”

    “那我也隻是在你們麵前說說。”沈澤安靜片刻,捂著臉道:“誰會犯賤說出去?”

    謝真:“所以嘛,問題請從你自己身上找——我真的是搞不懂你們這個進展的速度,怎麽這麽一不小心就住在一起了呢?我本來還以為你倆已經坐上車了,沒想到連個啵都沒打過,你們現在年輕人真讓人發愁……”

    沈澤:“她在我家住下這件事你隻要敢說出去,我就敢恁死你。”

    “行行行,”謝真又打了個哈欠:“——這還擔心著小姑娘名聲呢,我不會說出去的。”

    沈澤沒反駁,厚著臉皮對手機問:“給、給個建議,我得怎麽辦?”

    謝真這下炸了:“你問我我問誰?我談過女朋友嗎?”

    沈澤一手捏著煙,一手拿著手機,和手機那頭的謝真一同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謝真猶豫著打破僵局:“澤哥,diàn yǐng裏這種場合,是不是男主角去給女主做早飯?”

    沈澤:“好、好像是吧……”

    “那你就給她親手做嘛!”謝真瞎比鼓勵:“早上起來就能吃到一中扛把子沈澤沈大爺的愛心早餐!試問那個女孩不心動呢?”

    沈澤猶豫著望向廚房裏掛著的粉紅line可妮兔圍裙——張阿姨和沈澤媽媽的口味,非常惡俗。

    “——無論是什麽錯誤,”謝真鼓動沈澤:“都能得到原諒!你想想顧關山吃著你親手做的早飯對你甜甜一笑——”

    沈澤若有所思地嗯了一聲,然後二話不說,把diàn huà掛了。

    -

    是夜,沈澤躺在自己的床上,輾轉難眠。

    他仍對顧關山有些火氣,但那種火氣在黑暗裏又變成了某種更為難以表達的東西,隔間裏洗衣機裏的東西仍在嗡嗡地轉動,裏麵洗著那女孩白天穿的衣服。

    ‘你想想,顧關山吃著你親手做的早飯,對你甜甜一笑——’

    那聲音在他的腦海裏蠱惑著他,深夜總是會把某種衝動不斷放大,刺激著少年的神經,背德又迷人。

    他想起顧關山纖細的脖子,微凸鎖骨和**的頭發。

    沈澤喉結微動,難耐道:“操……”

    在深夜裏這種意象猶如性暗示,沈澤被自己的想象逼得腦海裏血管突突作響,充滿了罪惡和背德。

    他喘著粗氣,起身插上了門,並且落了鎖。

    沈澤想著顧關山身上清淡柔軟的氣味,她被抱在懷裏時瘦削的身體,瀑布般的頭發,白皙的皮膚和少女柔軟的曲線——把一個自己生活中的人當做性幻想對象的感覺刺激至極,而那對象是顧關山。

    是那個他想讓她哭出來,卻在每次她掉眼淚時都心疼的顧關山。

    ——她被欺負了會哭麽?會難耐地嗚咽出聲麽,脫去衣服是什麽樣子,她纖細的腰後麵有沒有腰窩,親吻她的耳朵時,她會不會哽咽?

    沈澤在深夜裏,什麽都不想,喘著粗氣,眼睛通紅地自|慰。

    顧關山像是他最甜的夢,心裏最深的一朵花,月亮下的麥田;她又是沈澤柔軟的、濕潤的幻想,在夢裏在幻想中,顫抖不已。

    “操……操。”沈澤喉結滾動,眼眶都紅了:“……顧、顧關山……”

    柔軟的、濕潤的幻想,女孩和少年,纖細的脖子,**的黑發,穿著他的t恤的女孩——

    沈澤悶哼一聲。

    一切歸於寂靜,沈澤喘著粗氣,汗水滴滴砸進床單。

    然後他抽了幾張紙巾,半天,在黑暗中自暴自棄道:“……媽的。”

    ……

    -

    傻小子睡涼炕,全憑火力旺——而沈澤偏偏不是個普通的傻小子,他比普通傻小子精力充沛得多,因此“擼完一管之後要進入賢者模式”、“擼管完之後會一覺睡到大天亮”這種大小夥子約定俗成的定律,對沈澤,並不適用。

    次日仍然陰雨連綿,一場秋雨一場寒,天氣頗冷。

    沈澤的起床時間是六點半,這在十一假期中是不可想象的,可見他做出了巨大的讓步。

    而一中扛把子、北方大老爺們沈澤起床後,拿起了粉紅可妮兔圍裙,圍在了自己的身上。

    然後沈澤圍著粉紅圍裙,翻出了二十年前他媽嫁給他爸前買的菜譜……

    西式早餐浪漫一些,吃起來也優雅,氣氛也好,肯定能完虐卷餅和餡餅——沈澤想。

    然後他敲定了烤吐司、沙拉和煎雞蛋煎培根,這幾個小菜在沈澤眼裏沒有任何技術含量,輕輕鬆鬆就能做出一頓le breakfast。

    然後動手界的巨人沈澤,為了討好昨晚和自己吵了一架的小姑娘,敲開了他人生的第一個雞蛋。

    ……

    鍋裏的培根發出不堪折磨的劈裏啪啦聲,剛解凍的培根帶著水汽和油星兒四處跳躍,烤箱裏的吐司黑得像煤炭。

    沈澤手忙腳亂地將混了蛋殼的蛋液倒進下水道,而他煎出來的煎蛋長得像糊了的中式蔥油餅,蛋殼磨著盤子!

    沈澤氣急敗壞地用手機搜索‘如何煎蛋’——

    知乎某答主:

    謝邀,就由我來分享一下我在法國裏昂保羅·博古斯廚師學院學習的經曆,我們學校素來以培育米其林大廚而名揚海外,而“煎蛋”這看似簡單的行為,我們的導師其實花了七八天的時間才教會我們,一個合格的煎蛋應該包含兩部分,而再開始之前,先分享一下我的成果(附圖)……

    沈澤:“……”

    ……

    時針終於指向早上八點。

    大廚沈澤完成了米其林式煎蛋和煎培根,望著桌子上勉強看上去能吃的早餐——和身後猶如二戰轟炸戰場的廚房,砰一聲拉上了廚房的門。

    將他浩瀚的戰果,關在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