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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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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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班的下午, 常老師站在講台上對全班宣布:“下個學期,這個走讀的班級就會是我們的行政班了。”

    顧關山正朦朦朧朧地看著窗外, 她瘦了不少,套著大一碼的校服,身邊的位置一個人都沒有,凜冬將至,窗外大海都是冰冷的, 枝頭一片葉子都不剩。

    “然後就是, 大家要好好備戰會考……”常老師說:“這可是高中第二重要的kǎo shì, 通不過的話沒有**!通不過求爺爺告奶奶都沒用, 我告訴你們,嗨, 每年都有你們曾經的學姐學長打著飛機回來kǎo shì——”

    ‘打著飛機回來kǎo shì’——六班全員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顧關山轉過頭望著老師講課的方向, 也露出了淺淡的笑容。

    常老師說:“反正,你們別重蹈這些學姐學長的覆轍就行。高中的**還是挺重要的, 比如你們中間有人萬一考不上大學——”

    班裏又爆發出噗嗤噗嗤的笑聲,同學們心想, 都考上了一中, 哪有上不了大學的道理呢?

    “——考不上大學,這就是你們最後的wén píng。”常老師認真地說:“別笑, 這是很嚴重的事情!然後我代表我個人把話放在這裏, 你們誰中間有任何一個人掛了任意一門會考——”

    “我就送那個人一整套, ”常老師認真地說:“五年高考三年模擬!”

    常老師十分不著調, 同學們:“哈哈哈哈哈——”

    “並且,”常老師道:“我會親自盯著他做完。——沈澤,謝真,陳東,你們三個人笑什麽呢!聽到沒有!還笑,我說的就是你們!”

    顧關山回過頭望向教室後排。

    沈澤沒心沒肺地靠在椅子背上,笑眯眯的,是個渾不在意的模樣,顧關山看到他那樣子,隻覺得心裏說不出的難過。

    他為什麽這麽幼稚呢,顧關山心想,可是又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心酸。

    ——顧關山有什麽立場幹涉他呢?沈澤是個有資本幼稚的人,顧關山又有什麽資格去指責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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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那天顧關山告訴他‘我們之間無話可談’後,她和沈澤就再也沒有進行過兩句以上的對話。

    沈澤有時候會來找她的茬,有時候在走廊上看到她也一言不發,猶如陌生人,隻是他對陌生人都沒有對顧關山那麽多的敵意。

    顧關山沒什麽反應,隻是對沈澤這些露骨的敵意,照單全收。

    她知道她和沈澤說的那些話已經到了羞辱的程度,沈澤隻要還要一絲顏麵,都不應該再搭理顧關山,哪怕是瘋狂找茬,都在情理之中。

    ——理智上顧關山知道這樣冷冰冰的沈澤就是她需要的,她自找的,她斷絕了自己和沈澤所有的可能,顧關山對所有人都心狠,對自己尤其如此——

    ——可是無論顧關山對自己再心狠,她也是個普通的小姑娘,是個普通的人。

    而人,是有情緒的,有七情六欲的,為情愛所苦,為人生所累,怕生老病死,懼著愛別離。

    顧關山並不例外。

    那是一個少年人最懵懂的初戀,是大雁飛不過的忘川。

    顧關山那段時間總是想起她和沈澤初認識的那天,那格落雨的、灰色的下午,她和沈澤所認識的所有的片段都變成了色彩斑斕的碎片,擠去了顧關山的眼底。

    顧關山那時才依稀覺得,和沈澤相識可能是顧關山這十六年的人生最色彩斑斕、最青春洋溢的事情。

    顧關山那時又覺得自己非常可憐,人生最色彩斑斕的事情就是一個隻想玩玩她的幼稚男孩和她相識——顧關山還真的對他動了心。

    可是那又有什麽辦法,人總歸沒法控製自己愛上的是什麽人。

    ……

    夜幕籠罩海麵,天色暗沉,太陽落山的時間越來越早,無一不昭示著冬天將臨。

    自習課上,整個教室安安靜靜,顧關山身邊還是一個人都沒有。

    顧關山本身其實人緣不錯,但那位置是沈澤不要的,沈澤最近又一副陰晴不定誰點炸誰的模樣,誰都不敢去顧關山身邊坐,於是那位置就一直這麽空了下來。

    沈澤坐在教室後排,是個很方便出門溜達的位置。

    “丁芳芳,”顧關山寫著作業,突然沒話找話,伸手扯了扯丁芳芳的袖子開始坦白道:“我對你說句實話,我那天給你抄的作業全錯了。”

    丁芳芳頓了頓,惡狠狠地道:“我知道。而且我還知道顧關山你這個蠢貨對我情根深種,所以見不得我談戀愛——”

    顧關山:“……哈?”

    “可憐我的天生麗質!”丁芳芳氣憤地伸手一戳顧關山:“竟然遇上了你這麽個姬佬——”

    顧關山那點小情緒蕩然無存,憤怒道:“你才姬佬!滾蛋!”

    丁芳芳一把扯住顧關山,威脅道:“你他媽睜開眼睛看看!老子在做什麽!”

    顧關山終於注意到了——丁芳芳的身邊,的確坐著個少年。

    少年還挺瘦的,不對,確切的說是身材不錯,個子也高,看上去還有點眼熟——

    顧關山懵懵的,對丁芳芳居然在勾搭男生這件事十分的接受不良,對丁芳芳發問:“你終於……對喜歡的男生用強了?你對他做了什麽,你是不是一屁股坐斷了他的脊椎並且把他的屍體擺在了這裏——”

    丁芳芳眼睛一豎:“你想死是吧?”

    丁芳芳又凶神惡煞地一拍桌子:“——你天王老子我在泡漢子!”

    顧關山幸災樂禍地說:“我覺得他聽到了——”

    丁芳芳:“沒有,他不可能聽得到的,他戴的是bose那個隔音效果超好的耳機。反正我在泡他,你不要突然衝進來幹涉我!我不想和你一樣孤獨終老!”

    “可以——我倒要看看是誰。”顧關山說著,趁丁芳芳沒注意,啪地一伸手,拍了拍前麵坐的少年。

    丁芳芳:“……”

    前麵的少年緩緩回過了頭,麵容俊秀,戴著眼鏡,是謝真本真。

    顧關山:“……???”

    “怎麽了?”謝真疑惑地問:“叫我做什麽?”

    謝真似乎以為顧關山要問他為什麽要坐在這裏,解釋道:“我坐在這裏是因為沈澤旁邊太可怕了,他最近氣壓特別低,我在他旁邊老被他罵,他最近看我特別不順眼……”

    顧關山臉上沒什麽表情,謝真卻立刻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忙道:“沒事沒事沒事——你當我什麽都沒說!”

    丁芳芳對顧關山隨口道:“最近你懶得下去吃飯的時候我接濟你的糧食,都是謝真送來的。他真的是個好人。”

    謝真辯白:“其實不是我送……”

    謝真眼角餘光瞥到一個走廊上的人,否定的話沒說完,他頓了頓,果斷打了自己的臉道:“——是我,是我本人。”

    顧關山順著他的眼光看了過去,走廊上卻空空蕩蕩的,連個人影都沒有,沈澤的座位上也沒了人,多半是出去抽煙了。

    謝真又戴上了耳機,丁芳芳回過頭來笑眯眯地對顧關山道:“怎麽樣,謝真人不錯吧?”

    顧關山正要回答——

    ——謝真卻突然回過了頭來。

    他摘了耳機,清晰地對顧關山說:

    “顧關山——十月二十七,澤哥的生日在海倫mall的星球創意菜,離你家很近,請你一定要來。”

    -

    ……

    冷風凜冽,天空陰沉,顧關山套著厚外套,從出租車裏鑽了出來。

    海倫mall前人聲鼎沸,這是個他們家旁最繁華的一個購物中心,顧關山將禮物裝在手提袋裏,鼓起勇氣,走進了那個燈火通明的建築物。

    顧關山心中充滿了矛盾,她理智上知道這不是個她應該露麵的場合,但她心裏卻總有種奇怪的想法——她想把這個禮物親自送過去,猶如某種儀式感。

    其實很簡單,顧關山想,隻要走到門口托店員轉交就行了。

    人在一段感情之中時多巴胺上頭,總能做出來一些蠢事,那些事十分的不合時宜,再堅硬的人行事也會變得敏感而纖細——譬如紅拂夜奔,譬如把媚娘從尼姑庵裏請出來的高宗,譬如此時此景,站在這裏的顧關山。

    顧關山:“……”

    顧關山看著麵前的星球創意菜的招牌,和裏麵傳出來的歡聲笑語,突然想把出門前的自己暴揍一頓。

    她尷尬又難堪地咳嗽了一聲,伸手招呼了門口的fú wù員,道:“您好——請問裏麵是,是有一位沈先生訂的包間是嗎?”

    迎賓疑惑道:“是……是的,一位很年輕的沈先生,和他的朋友。”

    顧關山尷尬地把那個袋子舉了起來,對fú wù員說:“是這樣的……我想把這個……嗯就是……”

    迎賓xiǎo jiě姐十分老道,立即理解了:“把這個送進去是嗎?”

    “是的。”顧關山臉色有些發紅,鼓起勇氣,說:“不用告訴他是誰,也不用說來人長什麽樣子,在上菜的時候悄悄放進那堆禮物就可以了。真的……非常謝謝。”

    年輕的迎賓xiǎo jiě粲然笑道:“請不要客氣。”

    然後她招呼了門口閑著的fú wù生過來,囑咐了兩句,把那一袋東西交了過去。

    顧關山目送著那fú wù生把東西拿走,心裏鬆了口氣,又對迎賓xiǎo jiě道了謝,就轉身走了。

    顧關山一邊走一邊心塞地拍了拍自己的臉,她覺得自己是個智障,被腎上腺素衝昏頭腦,多巴胺迷惑心智——本來這圍巾隻消往沈澤櫃子裏一塞就行,現在顧關山居然還專程來他們辦派對的餐廳前頭尬演一通,上演了一出“牆外行人牆裏佳人笑”。

    “算了,”顧關山心裏這樣安慰自己:“至少這樣送禮的目標比較模糊,沈澤拆禮物的時候大概猜不出這是我給他的。我這是為保密事業獻了身!”

    顧關山被這個念頭寬慰,心頭大暢,正要下扶梯時——

    就看到沈澤、謝真和他的一幹跟班手裏提著幾杯一點點奶茶,從扶梯上走了下來。

    顧關山:“……”

    “——喲。”沈澤惡劣地說,“我過生日的地方可不是這個方向啊,顧關山。”

    顧關山大腦瞬間當機。

    她結結巴巴地撒謊道:“我——我是過來買——買東西的——”

    沈澤大步流星走向那個女孩,壞水溢於言表,玩味地看著她道:“——來了就進來啊,害羞什麽呢?不就是來給澤哥——”

    他在顧關山耳邊吹了口氣,聲音沙啞而纏綿。

    “——過個生日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