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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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被上天選中的, 隨機章節。

    顧關山在鵪鶉群裏疑惑地問:“不過話說, 你請我吃可愛多做什麽?”

    沈澤:“我記得你那天下午請我吃的時候, 看上去太饞了。”

    顧關山吃了個癟, 心想自己那天下午莫不是流了口水?但是不至於啊——又不是有多愛吃。

    她被沈澤一和稀泥, 就全忘了追問沈澤的意圖,隻以為自己丟了臉, 十分糾結而且羞恥地跟著他跑去了校園超市。

    沈澤打開冰櫃, 給顧關山拿了隻甜筒, 又胡亂掃了堆零食結賬,結完賬把零食一股腦塞到了顧關山手裏。

    顧關山拎著一袋樂事薯片、嗨啾草莓軟糖並果汁飲料, 有點懵逼……

    顧關山別扭地問:“……幹,幹嘛?”

    沈澤正要說話, 顧關山就不自在地說:”怎、怎麽跟死囚臨行前最後一頓飯一樣……”

    沈澤:“……”

    顧關山緊張地說:“而且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丁芳芳說的話在顧關山耳邊打旋兒,——‘沈澤可能對你有意思’,丁芳芳那句話砰地一下壓在了顧關山頭上。

    顧關山不擅長與人打交道, 也不擅長和人攀關係,甚至心裏也不怎麽藏得住話, 此時提著一袋零食懵懵地站在沈澤麵前。

    沈澤對顧關山問出這句話,半點都不驚訝——卻無法回答。難道要說“我想追你”還是什麽“我想和你困/覺”——顧關山雖然大大咧咧, 但也保不準會因為性騷擾,把沈澤打出十裏地去。

    顧關山掰了掰手指頭道:“你看,你現在請我吃可愛多, 前幾天勾搭我回家……你這樣, 我有充足的理由, 相信你是——”

    沈澤:“哦?”

    “——相信你是我失散多年的血親哥哥。”顧關山鄭重其事地推測地道:“看在零食的份上給你個忠告,不要認親,我家風氣很爛,要我在你的位置上,是打死都不會尋找親生父母的。”

    沈澤那時候,還不知道那句話是什麽意思,隻當是句玩笑。

    直到很久之後,沈澤才知道顧關山的那句玩笑話,字字泣血。

    沈澤砰地一彈顧關山腦門,道:“走了。”

    顧關山最終還是沒戳破,因為話到嘴邊一轉,顧關山就覺得自己想太多:統共沒發生幾件事呢,這就要往自己臉上貼金,怎麽想充滿了尷尬。

    要是萬一沈澤是打算和顧關山套近乎,想認識六班哪個漂亮小姑娘的呢?

    顧關山提著零食袋,啃著可愛多,若有所思地對沈澤道:“說起來,我同桌今天改到了你的yīng yǔ默寫。”

    她想了想,糾結道:“……大概大課間結束之後yīng yǔ老師會把卷子發給你們,你錯的有點多,yīng yǔ老師的意思是所有錯的翻譯要改五遍。”

    然後顧關山嘀咕道:“可是連我都不會寫yīng yǔ糾錯,你沈澤難道會寫嗎?”

    沈澤有點沒麵子,尷尬地問:“錯了多少?”

    顧關山心想沈澤怕是吃錯了藥——但是她又轉念一想,說不定沈澤轉性決定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了呢?

    顧關山懷著一顆勸人向善的心,誠實地說:“二十個,錯了十九,對了一個單詞,就是那個literature……我不太理解,你怎麽會錯那個previous的固定短語。”

    沈澤對這種誠實感到了吃癟,實在是非常沒麵子了。

    然而顧關山並不保留,甚至一點兒也不委婉,誠實地補充:“我知道高二單詞都長得挺像,但其實不難背,你錯成這樣有點離譜了。”

    沈澤徹底沒了麵子,咳了一聲問:“那你呢?”

    顧關山愣了愣:“我全對啊。”

    沈澤對著顧關山腦門又是個一指禪。

    “……”顧關山氣憤地揉著額頭,卻有種敢怒不敢言的悲憤。

    高中校園裏的梧桐青蔥,陽光穿過葉子,大雁掠過湛藍天際,海風嘩地一聲吹過他們,空氣中有種難言的年輕與清澈。

    風一吹,什麽學習,什麽改錯都被拋在了腦後,沈腦子裏的血又開始跳,他低聲道:“顧關——”

    那一瞬間,顧關山聽到後麵傳來個生硬的聲音:

    “沈澤!”那女孩大聲地喊道:“你跑到哪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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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關山嚴格來說,不怕自己爸也不怕自己媽,不怕雞毛撣子皮帶衣架子也不怕高壓強權,是砸不爛捏不碎響當當的一粒鈦合金豌豆——然而,就怕這種現場,還有點怕教導主任式的人,比如說這位一班的學習委員。

    一班的學習委員鄒敏板著臉道:“沈澤。”

    鄒敏戴著眼鏡,冷硬地說:“你yīng yǔ測驗得了五分,老師托我關照你。”

    沈澤一臉拒絕:“不用了,不耽誤你的時間。”

    顧關山懵了一逼,隻覺得這場景有種說不出的可怕。

    鄒敏孤身一人,她頭發一絲不苟地梳成了馬尾,連後腦勺都沒有一絲亂毛,看上去又古怪又嚴謹——她麵對沈澤的拒絕,半點慍色都沒有,固執地釘在他麵前。

    顧關山小聲打圓場道:“其、其實我覺得……有人幫你補習一下也挺好的,畢竟大學還是要考的,對不對?”

    鄒敏卻半點不領情,小眼神刀衝著顧關山就去了。

    顧關山嚇了一跳。

    “你是六班的顧關山?”鄒敏冷漠地問:“那個畫黃漫的?”

    顧關山:“……哈?”

    顧關山在同學裏頭有不少諢名及頭銜,大多都比較友好,就算說“畫黃漫的顧關山”也會在前麵加個“小”字,以讓整個句子不那麽尖銳,不那麽帶有嘲諷意味。

    顧關山覺得這種直白讓人不太舒服,道:“算是吧。”

    然後顧關山清晰地聽到了,鄒敏輕蔑的“嗤”的一聲。

    顧關山:“……”

    顧關山感到極度不適,這種場景又膠著又尷尬,剛剛那種和沈澤算得上輕鬆愉快的氛圍蕩然無存,鄒敏的敵意讓顧關山這種鋼鐵神經都難以忍受,渾身都不自在。

    鄒敏生硬地道:“沈澤,你和她一起,是因為沒看夠自己的màn huà麽?”

    顧關山:“……”

    鄒敏說:“yīng yǔ老師拜托我,在文理分班前幫你補習yīng yǔ——”

    沈澤冷漠地道:“不用你,謝謝。”

    “改錯我會改——”沈澤咧嘴道:“但是是顧關山給我改。”

    然後他一捏顧關山的衣領,囂張地對鄒敏說:“走了,再見。”

    他拽著顧關山,順手拎了她的零食,走了。

    顧關山:“……”

    顧關山發自內心地覺得,在這場合,她需要一個丁芳芳寬厚的懷抱。

    鄒敏尖銳道:“你在做什麽!沈澤,你現在必須跟我回去!”

    顧關山稍微躲開了點兒,拿自己的刀片繼續劃紙殼子,以免自己被一班的愛恨情仇傷害。

    沈澤煩躁得連理都不願理,將校服外套往旁邊一摜,對鄒敏說:“哪來滾哪去,我在哪關你屁事。”

    沈澤又過去給顧關山整硬紙板,鄒敏在原地氣得發抖,顧關山隻覺得一陣不好的預感——

    然後她猛地被什麽東西砸趴下了。

    顧關山:“!!!”

    她嚇得尖叫一聲,一個前撲,咕嚕一聲栽在了地上。

    顧關山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又覺得手腕上一片冰涼,下一秒她聽到沈澤暴怒的聲音:

    “鄒敏——!!”

    沈澤:“你他媽幹什麽?!”

    顧關山胳膊一動,就覺得鑽心的疼。

    顧關山疼得倒抽一口冷氣,反應過來是鄒敏砸了她——顧關山甚至都不覺得奇怪,艱難地說:“幹嘛啊?”

    顧關山艱難地坐起來,就看到沈澤拽著鄒敏的衣領,陽光打在少年的身上,鄒敏表情古怪至極,像是後悔,瞥向顧關山,沈澤一看顧關山,卻驚得手一鬆。

    鄒敏:“我——我不是故意——”

    沈澤:“顧關山!”

    顧關山跟著他們的眼神望過去,隻看到自己的袖子劃開了,美工刀在她的校服袖子上開了個大口,此時口子處已經被染得血紅。

    沈澤蹲下,聲音都在發抖:“我……我操,顧關山你……”

    鄒敏站在原地,似乎也不敢置信自己做了什麽,顧關山看著那血都有點懵,直覺道:“……我、我還好……”

    沈澤:“好個屁!我、我操——”

    他顫抖著手抓住顧關山的手腕,那美工刀砍得顧關山白皙的手腕一片血肉模糊,沈澤那一瞬間懵了一下,但他終究是個經過事兒的人,沈澤將顧關山抱了起來。

    沈澤連和鄒敏計較的時間都沒有了,對顧關山顫抖道:“我帶你去醫院。”

    顧關山見血也有點哆嗦,甚至沒有實感,傷口深時很難覺得痛,隻覺得手腕冰涼又溫熱,鼻尖縈繞著股極淡的鐵鏽味。

    她隻模糊地意識到沈澤的胸口溫暖又寬厚——作為一個十六七的少年來說,真的非常的溫暖。

    沈澤單手將顧關山手腕一掐,簡易止血,少年人手指有力又骨節分明,顧關山手都有些發抖,又維持著自己僅有的理智,掙紮道:“我——我自己走得過去——”

    沈澤火氣衝頭:“走個屁!”

    他抱著顧關山就往校外跑,顧關山至今還沒從這串變故裏回過神來,隻模糊地透過沈澤的後背看見了站在原地的鄒敏的影子。

    鄒敏站在那裏,也不知道是後悔還是什麽——但她的手指在顫抖,看著地上的血。鄒敏站在遠處看了那幾滴血看了了很久,拔腿走了。

    這真是沒法計較,顧關山想,都是什麽破事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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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澤抱著顧關山出校門,起初校門口的保安想攔,但一看顧關山血淋淋的校服——他們立刻開了門。

    顧關山那時候已經稍微回過味了,覺得自己所處的環境非常的尷尬,想掙紮著下來。

    那傷口不大,顧關山可以斷定自己不會因為這個傷口送命,但她非常確定如果她被沈澤抱出校門,與之而來的小道消息和fēi wén,能把自己逼得去找三尺白綾。

    顧關山:“那、那什麽,打個商量,這……這個……”

    沈澤發火:“把自己的手腕捏好!你想大失血是吧?”

    顧關山:“……”

    沈澤把顧關山公主抱出校門,午後陽光明媚,顧關山能夠清晰地看到他額頭上的汗水,還有硬挺的鼻梁——以及沾了顧關山的血的顧關山小聲道:“你……你的校服,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