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九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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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被上天選中的, 隨機章節。 所謂的高中, 大抵就是高一和高二的天下,至於高三, 就憔悴得多了。
高一高二閑暇多, 活躍於校園, 創造著八卦,醞釀著愛恨情仇和每個周的公告欄滾動播放的批評名單。
顧關山跟在沈澤身後跑, 沿著樓梯下了樓, 高一的新生大約剛軍訓完, 個個曬得都像黑煤球,有幾個黑亮黑亮的小姑娘紅著臉打量沈澤。
高一的小姑娘一入校, 就對高中‘此間的少年’充滿著懷春般的情緒, 遇到沈澤這種行走的、年輕狼狗般的少年,高一小朋友當即就成為了一隻鵪鶉。
顧關山在鵪鶉群裏疑惑地問:“不過話說, 你請我吃可愛多做什麽?”
沈澤:“我記得你那天下午請我吃的時候,看上去太饞了。”
顧關山吃了個癟, 心想自己那天下午莫不是流了口水?但是不至於啊——又不是有多愛吃。
她被沈澤一和稀泥, 就全忘了追問沈澤的意圖,隻以為自己丟了臉, 十分糾結而且羞恥地跟著他跑去了校園超市。
沈澤打開冰櫃, 給顧關山拿了隻甜筒,又胡亂掃了堆零食結賬, 結完賬把零食一股腦塞到了顧關山手裏。
顧關山拎著一袋樂事薯片、嗨啾草莓軟糖並果汁飲料, 有點懵逼……
顧關山別扭地問:“……幹, 幹嘛?”
沈澤正要說話,顧關山就不自在地說:”怎、怎麽跟死囚臨行前最後一頓飯一樣……”
沈澤:“……”
顧關山緊張地說:“而且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丁芳芳說的話在顧關山耳邊打旋兒,——‘沈澤可能對你有意思’,丁芳芳那句話砰地一下壓在了顧關山頭上。
顧關山不擅長與人打交道,也不擅長和人攀關係,甚至心裏也不怎麽藏得住話,此時提著一袋零食懵懵地站在沈澤麵前。
沈澤對顧關山問出這句話,半點都不驚訝——卻無法回答。難道要說“我想追你”還是什麽“我想和你困/覺”——顧關山雖然大大咧咧,但也保不準會因為性騷擾,把沈澤打出十裏地去。
顧關山掰了掰手指頭道:“你看,你現在請我吃可愛多,前幾天勾搭我回家……你這樣,我有充足的理由,相信你是——”
沈澤:“哦?”
“——相信你是我失散多年的血親哥哥。”顧關山鄭重其事地推測地道:“看在零食的份上給你個忠告,不要認親,我家風氣很爛,要我在你的位置上,是打死都不會尋找親生父母的。”
沈澤那時候,還不知道那句話是什麽意思,隻當是句玩笑。
直到很久之後,沈澤才知道顧關山的那句玩笑話,字字泣血。
沈澤砰地一彈顧關山腦門,道:“走了。”
顧關山最終還是沒戳破,因為話到嘴邊一轉,顧關山就覺得自己想太多:統共沒發生幾件事呢,這就要往自己臉上貼金,怎麽想充滿了尷尬。
要是萬一沈澤是打算和顧關山套近乎,想認識六班哪個漂亮小姑娘的呢?
顧關山提著零食袋,啃著可愛多,若有所思地對沈澤道:“說起來,我同桌今天改到了你的yīng yǔ默寫。”
她想了想,糾結道:“……大概大課間結束之後yīng yǔ老師會把卷子發給你們,你錯的有點多,yīng yǔ老師的意思是所有錯的翻譯要改五遍。”
然後顧關山嘀咕道:“可是連我都不會寫yīng yǔ糾錯,你沈澤難道會寫嗎?”
沈澤有點沒麵子,尷尬地問:“錯了多少?”
顧關山心想沈澤怕是吃錯了藥——但是她又轉念一想,說不定沈澤轉性決定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了呢?
顧關山懷著一顆勸人向善的心,誠實地說:“二十個,錯了十九,對了一個單詞,就是那個literature……我不太理解,你怎麽會錯那個previous的固定短語。”
沈澤對這種誠實感到了吃癟,實在是非常沒麵子了。
然而顧關山並不保留,甚至一點兒也不委婉,誠實地補充:“我知道高二單詞都長得挺像,但其實不難背,你錯成這樣有點離譜了。”
沈澤徹底沒了麵子,咳了一聲問:“那你呢?”
顧關山愣了愣:“我全對啊。”
沈澤對著顧關山腦門又是個一指禪。
“……”顧關山氣憤地揉著額頭,卻有種敢怒不敢言的悲憤。
高中校園裏的梧桐青蔥,陽光穿過葉子,大雁掠過湛藍天際,海風嘩地一聲吹過他們,空氣中有種難言的年輕與清澈。
風一吹,什麽學習,什麽改錯都被拋在了腦後,沈腦子裏的血又開始跳,他低聲道:“顧關——”
那一瞬間,顧關山聽到後麵傳來個生硬的聲音:
“沈澤!”那女孩大聲地喊道:“你跑到哪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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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關山嚴格來說,不怕自己爸也不怕自己媽,不怕雞毛撣子皮帶衣架子也不怕高壓強權,是砸不爛捏不碎響當當的一粒鈦合金豌豆——然而,就怕這種現場,還有點怕教導主任式的人,比如說這位一班的學習委員。
一班的學習委員鄒敏板著臉道:“沈澤。”
鄒敏戴著眼鏡,冷硬地說:“你yīng yǔ測驗得了五分,老師托我關照你。”
沈澤一臉拒絕:“不用了,不耽誤你的時間。”
顧關山懵了一逼,隻覺得這場景有種說不出的可怕。
鄒敏孤身一人,她頭發一絲不苟地梳成了馬尾,連後腦勺都沒有一絲亂毛,看上去又古怪又嚴謹——她麵對沈澤的拒絕,半點慍色都沒有,固執地釘在他麵前。
顧關山小聲打圓場道:“其、其實我覺得……有人幫你補習一下也挺好的,畢竟大學還是要考的,對不對?”
鄒敏卻半點不領情,小眼神刀衝著顧關山就去了。
顧關山嚇了一跳。
“你是六班的顧關山?”鄒敏冷漠地問:“那個畫黃漫的?”
顧關山:“……哈?”
顧關山在同學裏頭有不少諢名及頭銜,大多都比較友好,就算說“畫黃漫的顧關山”也會在前麵加個“小”字,以讓整個句子不那麽尖銳,不那麽帶有嘲諷意味。
顧關山覺得這種直白讓人不太舒服,道:“算是吧。”
然後顧關山清晰地聽到了,鄒敏輕蔑的“嗤”的一聲。
顧關山:“……”
顧關山感到極度不適,這種場景又膠著又尷尬,剛剛那種和沈澤算得上輕鬆愉快的氛圍蕩然無存,鄒敏的敵意讓顧關山這種鋼鐵神經都難以忍受,渾身都不自在。
鄒敏生硬地道:“沈澤,你和她一起,是因為沒看夠自己的màn huà麽?”
顧關山:“……”
鄒敏說:“yīng yǔ老師拜托我,在文理分班前幫你補習yīng yǔ——”
沈澤冷漠地道:“不用你,謝謝。”
“改錯我會改——”沈澤不經意地指了指顧關山:“但是是顧關山給我改。”
然後他一捏顧關山的衣領,囂張地對鄒敏說:“走了,再見。”
他拽著顧關山,順手拎了她的零食,走了。
顧關山那隻完好的胳膊被沈澤摁在床頭,沈澤壓著她,顧關山愣了愣,她還沒來得及為這個曖昧的動作臉紅,就聽到了問題。
顧關山抗拒道:“你別亂來——誰告訴你是打的?我自己磕桌角的還不行嗎?”
沈澤眯眼道:“什麽傷是打的,什麽是磕的我還不知道?”
顧關山:“……”
顧關山說:“那隻是個偶然,你不要問了。”
沈澤:“……”
沈澤還想追問,就看到了顧關山眼中的水光,猶如霧靄重重荒漠上的一盞月光。
——她很委屈。沈澤那瞬間意識到。但是下一秒顧關山眨了眨眼睛,眼睛黑白分明,渾然沒了剛剛的柔軟、心酸和詩意。
“沈澤。”顧關山冷靜地喊他,“這個問題你怎麽問我也不會得到dá àn——但是我會覺得非常、非常地不舒服,我希望我們能換個話題。”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最好以後也不要提及它了。”
沈澤沉默了下,說:“……好。”
他鬆了手,顧關山揉了揉手腕,想起什麽似的笑了起來:“話又說回來了,你這樣問別人話,被別人打過沒有?”
然後顧關山又欠扁地補充道:“我說的‘問話’是指剛剛那個壁咚。”
沈澤:“……”
沈澤頓時有點想死,說:“沒、沒有。”
顧關山笑眯眯地開玩笑道:“也是,連我都沒打你。”
然後顧關山坐起來,將藥丸熟練地一口悶,把水喝了。
那場景在沈澤眼裏,有種說不出的曖昧和情|色。
顧關山身軀瘦削,嘴唇水紅而柔軟,一頭柔順黑發披在腦後——她還穿著自己的t恤,t恤有些長了,一看就屬於個少年……她意識不到嗎?
她意識不到自己穿的是誰的衣服嗎?
還是顧關山意識到了,卻故意穿在了身上?
沈澤那一瞬間感到口幹舌燥,甚至不能往下想,他急急忙忙道別,跑了。
顧關山:“慢走。”
顧關山目送沈澤滾蛋,然後道貌岸然的人設崩塌,她一張臉漲得通紅,抖著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顧關山羞恥地捂住臉想:“這壁咚算是性騷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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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關山是個有點認床的人。
沈澤家客房這張床柔軟又舒服,怎麽想都比學校宿舍那張硬板床舒服得多,但是顧關山還是睡不著,輾轉反側地做噩夢。
先是夢到自己爸媽拿著0分的物理卷子追著自己打,一雙雞毛撣子揮得虎虎生風,顧關山在夢裏不知哪來的勇氣拔腿就逃,和自己爸媽玩起了神廟逃亡之家長會版;接著顧關山夢到丁芳芳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後背上,聲稱‘你被沈澤壁咚了顧關山你拋棄了我們fff團’——接著場景一轉,沈澤拿著顧關山的畫板,在顧關山要送去參賽的màn huà上,畫了一隻一百八十斤的狗子上去。
“你是傻逼嗎,”夢裏的沈澤憤怒地指著畫板道:“這個狗子是二百斤!”
顧關山氣醒了。
然後她花了很長時間,自我說服不去撬門,拔沈澤的頭發……
接著,清醒了的顧關山趿上拖鞋,去餐廳倒水,倒完水拿著水杯回去時,路過了陽台。
——淩晨一點半,她的房間的燈亮著。
遭賊了吧,顧關山心想,然後好奇地趿著拖鞋跑去陽台看了一眼。
顧關山房間的燈的確亮著,而房間的主人胳膊新縫了五針,正在一個沒見過幾麵但似乎對自己圖謀不軌的校園扛把子家裏睡覺,並且在幾個小時前,經曆了人生第一次壁咚。
顧關山:“……這他媽都叫什麽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