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第九十九章
字數:9709 加入書籤
手機閱讀更精彩,手機直接訪問 c
這就是被上天選中的, 隨機章節。 ——一中文理分班, 早在高一升高二的暑假時就開始了。
顧關山在放假前領了個表,填的是文理誌向——她填了文。
顧關山文理都不算差, 隻是文科更好些, 她的父母並未強求她學理科。一中一向是先走班再分班,在開學第三周時六班老師公布了分班名單。
六班變成了文科班, 而那些想去學理的人都被分到了一班和七班, 一周劃出三天下午走班, 走班的下午的教學內容——就是各自班級上各自難度的政史地理化生。文科班和理科班按著‘要高考還是要會考’的標準來設置小六科的教學難度。
丁芳芳坐在顧關山前排,哢嚓哢嚓地吃著顧關山的薯片, 疑道:“你在給沈澤改英語卷子?”
顧關山將紅筆哢噠了一下, 凝重地點了點頭:“對, 他專門交給我的,他交給我的時候, 他們班學習委員……那個鄒敏?都快把我盯穿了。我懷疑他想借刀殺人。”
丁芳芳嘀咕:“那你接過來做什麽, 給自己找事嗎……”
然後丁芳芳看到了沈澤那張驚天地泣鬼神、“天下紅雨”般的卷子全貌, 感歎:“謔!錯這麽多!你猜猜他會不會拚abcd啊?”
顧關山想了想, 鄭重地說:“從他能拚對literature來看, 他應該是認識二十六個字母的——一個猜想,不一定對,這個單詞是抄的也說不定哦。”
丁芳芳:“……哦。”
“至於為什麽我接過這份改錯——”顧關山陷入沉思,又訂正了個詞上去:“因為你現在吃的零食是他買的。”
丁芳芳:“……”
丁芳芳手裏的薯片掉了。
丁芳芳:“……我怎麽覺得這麽抓心撓肝的難受呢, 像是在吃我閨女的賣身銀子, 不吃了!萬惡的黃瓜味薯片, 我今天是不會寵幸你了……”
顧關山:“……”
顧關山:“丁芳芳你竟然還會和吃的過不去?”
丁芳芳麻利地將薯片袋子口紮了,湊過去對顧關山道:“你畢竟不太一樣嘛,顧關山。說起來六班、一班和七班是互相走班的,你覺得誰會走班過來?我希望一班的謝真過來,上次見到他打籃球,就覺得他真他娘的是個人物——”
顧關山深吸了口氣,放下了紅筆:“你又戀愛了?”
一百六十斤的丁芳芳忸怩地扭了扭。
顧關山難以置信地看著丁芳芳,半天憋出句:“……三、三天一個,學校裏到底哪來這麽多男生給你你喜歡呢?”
丁芳芳:“因為你的芳芳我,永遠年輕。”
顧關山:“吃|屎。”
-
班裏討論文理分科數日後,文理走班的第一天下午,陳東就炸了。
但是他炸歸炸,卻炸的很安靜,因為他不敢和來人當麵叫板——沈澤的確是討厭的,但他這種大魔王誰惹誰傻逼——因此沈澤將書包往顧關山身旁一放的時候,誰都沒敢吱聲。
顧關山戰戰兢兢地看著沈澤在自己身側落座。
坐在顧關山前桌的丁芳芳一臉不忍卒視,班裏——或者說,每個借閱過那本“陳東與沈澤的幸福生活”的人——都安靜如雞,看著顧關山的眼神裏都透露著同情。
顧關山努力忽視同情的目光:“……”
顧關山艱難地對沈澤道:“你、你介不介意換……換個位置?”
沈澤一推桌子,隨意地問:“為啥?”
顧關山顫抖道:“你好哥們謝真剛來呀!你真的不去找後排的謝真坐嗎?”
沈澤無視了顧關山,不良少年在教室第三排落座,距離他的死黨起碼隔了三排,沈澤這位置是生怕老師看不到他似的,主動跑到了老師的眼皮子底下坐著。
顧關山這下一肚子吐槽都沒處吐,丁芳芳則打定了主意不摻和顧關山的破事,顧關山憋得想死,回頭望向陳東,希望硬骨頭的陳東能上來和沈澤算賬,讓這場景不那麽窒息。
陳東望著窗外數葉子。
顧關山:“……”
班裏有幾個和沈澤熟的男孩,一看沈澤坐在了顧關山身邊,都沒上來和沈澤打招呼——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沈澤收拾顧關山的時候連自己一起一網打盡。
但是沈澤並不是來收拾小姑娘的,他嘴角一咧,極具侵略意味地看著顧關山。
顧關山:“……”
顧關山翻開書,努力裝作無事發生過。
沈澤:“顧關山。”
顧關山嘎嘣一下子折了鉛芯,鎮定道:“怎麽了?”
沈澤痞裏痞氣道:“咱倆聊聊你的新作唄。”
顧關山:“……”
沈澤:“新作什麽內容?”
顧關山活像見了鬼:“哈?”
沈澤逗弄她般,說:“打個商量,這次把我畫得好看點,成不?”
顧關山:“……”
顧關山腦子轟一聲炸了,小姑娘沒怎麽被少年用這種語氣逗弄過,當即耳根都發了紅,哆哆嗦嗦地說:”我、我那本漫畫,都對你道歉了……而且沒、沒有新作打算,你別問了,我難道會畫續集嗎!正傳都給我帶來這麽多麻煩了!”
沈澤嗤地一聲道:“我不是記得你挺不怕死的嗎,那天下午還跟我強,說你是我的小粉絲,打了那架之後出點衍生作品也正常——”
顧關山捂住耳朵,快哭了:“別、別提了嗚啊啊——!!”
——沈澤發現顧關山被戳破了那層油鹽不進的皮之後,下麵居然是出乎人意料的柔軟認死理……非常好調戲。
她顯然覺得自己和沈澤不熟,沒來得及造出那層和沈澤“日常相處”的硬殼兒來,一切靠本能應對,而顧關山的本能,其實有點慫。
沈澤:“臉紅什麽?”
顧關山絕望地砰一聲栽在了桌子上。
顧關山聽見沈澤嗤的笑聲。
顧關山使勁揉了揉耳朵,沈澤望著她眼裏的水,心裏驀然有些酸軟。
這姑娘太合胃口了——他想,怎麽眼裏含點兒水都這麽好看呢?小美人兒一個。
上課鈴響起,打斷他旖旎的思緒,沈澤看到曆史老師夾著課本大踏步走進來,顧關山用水杯觸著臉頰降溫,窗外初秋的暖陽照進教室,樹影花枝斑駁一片。
顧關山坐在自己的位上,辮子鬆鬆紮在腦後,沈澤移開眼睛望向教室——整個教室裏滿是擠擠挨挨的黑腦袋,仰頭聽著曆史老師的絮叨:
“……我們這本曆史必修三,前幾課需要重新講一講,你們是要考文綜的人,不能用會考的標準來約束自己。”年邁的曆史老師說:
“要對自己高標準,嚴要求,否則高考的時候要吃大虧的。”
曆史老師已經是老資曆,他在一中任教已經不下三十年,是曆史教研室的主任,帶出了無數屆學生。
曆史老師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了‘春秋’兩個字:“來,翻開第一課——春秋時期的思想家,孔子與老子。”
“既然這節課我們老早就上過,那我們就來提問一下……”老教師想了想道:“第三排,顧關山旁邊沒穿校服的男同學,說一下自己的名字?”
沈澤掃了一眼教室,起身道:“——沈澤。”
曆史老師嗯了一聲:“既然是你,那我就問個簡單點的問題——孔子思想的核心,和主要內容是什麽?”
和沈澤相熟的少年吃吃地笑著拆台:“老師你問錯人啦!”
曆史老師從鏡框上方看著沈澤。
沈澤毫無愧意道:“……我不會。”
曆史老師不以為意,隻說:“人總要為自己的未來做打算,無論是對於誰,都得對自己的未來有個明確的規劃。下節課我還會提問你,你做好準備。”
沈澤明顯感到顧關山在聽到‘對未來有個明確的規劃’的時候,微微動了一動。
他沒在意曆史老師說的話,望向坐在他身邊的顧關山,顧關山眼神淡淡的,望向窗外連綿延展的遠方。
她看上去像個戰士,沈澤想,但是緊接著又覺得自己非常好笑。
這樣的女孩,又討人喜歡又才華橫溢,有什麽去做戰士的必要呢?
——那時候的沈澤,囂張而張揚。
他對顧關山的生活一無所知,也毫不理解,是一個活生生的局外人。
另一個人道:“啊?為什麽我聽說的版本是沈澤看到那個漫畫之後超級生氣……”
……
三樓的樓梯間裏頭,丁芳芳聽完第五個傳言後轉過身,對著顧關山冷漠道:“我就知道,你遲早會這樣的,顧關山,“下一步流言的進度是什麽,他新出生的兒子把你摁在中廳強吻?”
顧關山十分氣憤:“丁芳芳連你也嘲笑我——你良心壞了你!”
丁芳芳挖了挖耳朵:“關我屁事,我倒是覺得有點微妙的大快人心。”
丁芳芳又豎起手指推測:“哦!當然也有可能是你帶著你兒子——”
顧關山打斷丁芳芳,自暴自棄道:“還有可能是我搞大了沈澤的肚子,哭著拉你和我一起去陪沈澤去醫院產檢吧。”
樓梯間裏那一瞬間,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望向顧關山身後的方向。
顧關山渾然不覺,不知死活道:“我覺得這個走向也還可以,比如沈澤帶著孩子上演一個霸道總裁帶球跑——”
丁芳芳打斷:“……關山啊。”
顧關山渾然不覺,繼續著自己的編劇大業:“——沈澤這個帶球跑的劇情的精髓就在於出國——等等怎麽了芳芳?”
丁芳芳:“你是知道沈澤剛剛經過了樓梯間,對不對?”
顧關山:“……”
顧關山顫抖道:“什麽?他或許沒聽到吧?”
丁芳芳誠懇地說:“我明顯感覺他多看了你兩眼。”
顧關山寬慰自己道:“其實聽到了也沒關係,你看,流言都有了這麽多版本,他估計也不會在意——”
“——沈澤不會在意這有且僅有的一個搞大了沈澤肚子讓他去做產檢的版本,”丁芳芳道,“我非常確定,他絕對不會介意的。”
顧關山:“……”
-
走班的下午,顧關山一個人,離開了自己的位置,抱著自己的課本躲在了教室後排。
顧關山一整天承受的打擊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極限,卻還來得及做出最有益於自己身心健康的判斷:沈澤提著自己的包走進六班,顧關山躲在了教室後排那堆書後麵——以免被發現,防止被清算。
顧關山僅剩的直覺告訴她,如果被發現,後果很嚴重……
沈澤在教室裏看了一圈,沒找到顧關山,卻還是在他平時坐的小姑娘的隔壁桌坐了下來。
顧關山在教室後排窩著,然後謝真也坐在了他慣常坐的位置——教室後排,顧關山如今正坐著的旁邊。
謝真大聲打招呼:“顧——”
顧關山拚命地衝他打手勢,示意他閉嘴,謝真頓了頓,望向前排大大咧咧坐著的沈澤,又看了看被踩了尾巴一般的顧關山,想到了今天發生的事兒,婦女之友般地在自己嘴上做了個拉拉鏈的手勢。
顧關山以嘴型道:“謝謝。”
老師抱著教案走進來,謝真壓低了聲音,八卦地道:“顧關山,你和澤哥真的發生了……”
顧關山絕望地,砰地一聲撞了桌子……
謝真急忙舉手,示意自己什麽都不會幹,又小聲說:“你倆這個緋聞——”
顧關山臉漲得通紅,憋著氣道:“沒——沒有緋聞。”
謝真咧嘴笑了起來,道:“顧關山,我倒是有點理解澤哥為什麽喜歡你了——”
顧關山耳根都紅了,顫抖道:“這個話題能、能不能停一下?我一個傷員……”
謝真好奇地問:“他真的把你公主抱出去的嗎?這個問題我一問他他就瞪我。”
顧關山臉都要滴出血來了:“這種細節問題怎麽樣都無所謂吧!”
謝真這人其實非常不錯,但說話卻比較有殺傷力,問的問題尤其可怕,顧關山不敢再和他閑聊,專心抬頭聽課。
顧關山抬頭,看到沈澤在桌子上拿了本顧關山摸魚的本子,在上麵寫了一段話。至於寫了什麽,顧關山眯著眼睛也看不清,也沒太在意,隻當他是惡作劇地畫了個畫兒——沈澤又把本子合上,塞了回去。
接著教曆史的老教師又喊了沈澤的名字,讓他回答問題。
沈澤照舊什麽都不會,什麽都不答,對著這老教師十分的強。
顧關山又抖擻了精神,把沈澤在她本子上寫的東西拋在了腦後,開始真正地、專心致誌地聽課。
-
那天晚自習時,丁芳芳給顧關山傳了張紙條。
顧關山打開一看,上麵隻寫著一句話:
“你對沈澤,有動心沒?”
丁芳芳回過頭,以嘴型道:“你給我誠實點。”
顧關山呆了呆,丁芳芳對她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意思大約是“不說實話就殺了你”。
顧關山歎了口氣,繼而安靜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丁芳芳在紙條上寫:“你這個人怎麽這麽奇怪啊顧關山,別的小姑娘戀愛之後恨不得昭告天下,和每個人都討論‘這個人是不是很帥,我應該怎麽追到他’你就能把這些情緒都壓著,憋在肚子裏,別人不問就不說?”
顧關山接到紙條,提醒她:“丁芳芳,那是你,不是‘別的小姑娘’。——而且你的頻率是一周一段新戀情,一周一次昭告天下。”
丁芳芳:“……”
丁芳芳不自然地咳嗽了聲:“我沒這麽糟糕吧?”
然後丁芳芳意識到差點被顧關山的話繞了進去,回過神道:“不對,問題不是這個!別想轉移話題!問題是你對沈澤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上次還告訴我‘他追我是他的事兒’呢,現在怎麽這樣了?”
顧關山糾結地想了想,意識到這問題多半躲不過了,便低下頭在紙上寫道:“因為我也是人。”
“其實很少有人像沈澤一樣,對我這麽好。”顧關山撓了撓頭,心酸地寫道:“……我畢竟不是石頭做的,丁芳芳,我也是個普通女孩子,頂多就是有個糟心的爸媽。”
-
假期臨近時,時間總是過得格外緩慢——但不代表它不流逝,假期還是會來的,隻是早晚而已。
顧關山花了大工夫完成了自己班級的道具,陳東被顧關山抓進宣傳部當牛做馬,協助顧關山拚命畫完了班級要舉的牌子。
接著,秋季運動會來了。
運動會開始的那天,真的有點秋高氣爽之感,天空湛藍,青春洋溢,嘹亮的進行曲回蕩在天際。
顧關山在進場的時候看到了鄒敏,鄒敏穿著一班其醜無比的班服站在一班的隊列裏,仍是頭發一絲不苟地向後梳,眼神銳利如鷹,看上去,實在不怎麽像個女的,反而像個名為‘學霸’的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