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穿透了房門，傳入了這個隔音效果極佳的房間裏，傳入了在場所有的人耳中。

    歐陽德的哭聲沒了，但是他還在哭，他捂著自己的嘴巴，頭都不敢抬起來一下，猶如一隻把頭邁進了沙子裏的鴕鳥。

    沒有人會去注意他，就連他的女兒歐陽倩眼中也是充滿驚訝地斜著眼睛，然而很可惜，她看不到房門。

    摩爾嘴巴微張，喉嚨中發出了‘嗬嗬’的聲音，但是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呆滯地望著那扇還沒有被推開的房門。

    “**？**……”

    手機聽筒中傳來了強森那小心翼翼的聲音，把摩爾從震驚中喚醒了過來。

    這時，敲門聲又響起了，楚煜略帶困惑的聲音傳了進來：“請問，我能進來嗎？”

    “請，請進。”摩爾結結巴巴地答道，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這個房間隔音效果很好，他說的話‘楚先生’能聽到嗎？

    仿佛被火燎了臀部，摩爾一下子就從沙發上蹦了起來，步子還沒邁開，門就被推開了，外麵嘈雜的聲音也隨著傳了進來。

    那個劍眉星眸，眉目間帶著幾分英氣的‘高個兒美人’從外麵走了進來，還順手把門給帶上了，把一切聲音都隔絕在了門外。

    一頭黑發在昏暗的燈光下如同流光一般散披在肩上，最為吸引人的是那雙深邃而神秘的眼睛，瞳孔中仿佛倒映著世間萬象。

    ‘四尺青鋒’掛在腰間，隨著主人的前行而擺動。

    嘴角噙著笑容，楚煜瞥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的歐陽德，隨後看向了那個佇立原地不知所措的男人，“請問，是摩爾先生嗎？”

    那雙如星辰般的眸子看了過來，摩爾眼中閃過了一絲迷醉，但是意誌力方麵並不算弱的‘摩爾先生’很快就清醒過來了。

    “呃，是的，我就是摩爾……”摩爾看了眼趴在桌子上不敢出聲的歐陽德，有些戰戰兢兢地回答道。

    歐陽德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但是心跳越來越快，曾經堅強的意誌也早就被奢侈舒適的生活給腐蝕掉了，現在的他隻剩下了顫抖和滿腦子的空白，仿佛有一個人在他的耳旁不斷地念叨‘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這就是他如今的模樣。

    楚煜笑著沒說話，身後的兩個保鏢又是廢物，看到‘楚先生’之後就一動都不敢動了。

    摩爾心中暗罵，但是表麵上依舊誠懇，“楚先生，請問您到我們這裏來，是有什麽事嗎？”

    歐陽倩看著摩爾，仿佛就像是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對下趾高氣昂，對於完全惹不起的人則是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生怕說錯了一句話……

    想到這裏，她的心底又忍不住為曾經的自己感到悲哀，什麽上層階級，什麽上流社會都隻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因為總是圍著最上麵的那一群人轉，又為了不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個卑躬屈膝的‘奴才’，所以便自詡‘上流’、‘上層’。

    不讓所謂的‘平民階級’加入就是為了不想讓他們搶奪了自己的機會，而且雙方之間也沒有什麽共同語言，後來就漸漸有了優越感，有了傲慢，但實際上就隻是一群人在自欺欺人，你騙我我騙你，大家都在互相欺騙，互相滿足自身的虛榮——這就是掩耳盜鈴式的自得自滿罷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楚煜眼中帶著古怪的笑意，指了指歐陽德，“這個人，我能殺掉嗎？你應該知道我的工作是什麽，這個人是我現在正在‘追殺’的逃犯。”

    ‘殺一個人就像是踩死一隻小蟲子一樣……’

    摩爾打了個哆嗦，差點沒有因為一時害怕蹦到身後的沙發上。

    摩爾看著楚煜，突然想到了自己之前要讓哪個人去死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副模樣的——嘴角含笑，話語間的不經意，身上沒有任何殺意，就像是在做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一樣！

    他感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舊時代，自己曾經的老大也是這麽意氣風發的坐在沙發上對著自己發號施令的，然而現在層次卻完全不同了。

    一個是幫派老大，而另一個卻是‘楚先生’……

    被楚煜這麽看著，摩爾感覺到了幾分不自在，想把臉扭過去，但是那又顯得不尊重‘楚先生’，所以他隻能硬著頭皮，彎腰示意：“您請，您隨意，我們早就對這個該死的胖子感到不滿了，背叛國家是不可饒恕的罪孽，這種沒有任何忠誠的家夥如果不是我們的客人的話，我們早就把他給斃了……因為還沒有達成交易，他現在並不是我們的客人，我們不會給予他任何保護，楚先生，您請吧！”

    摩爾感覺到了有什麽不妥，所以又加上了一句，不過楚煜本身也沒有要打算找他們的麻煩，他是來殺歐陽德的。

    楚煜對摩爾點了點頭，沒有拔劍，隻是緩步走到了歐陽德的身邊，蹲下，在他耳邊輕聲問道：“怎麽樣，感覺如何？”

    楚煜的腳步聲踏在了歐陽德的心頭上，楚煜一步一步的靠近，歐陽德的心跳就一點一點的加快，這種感覺讓他有點惡心反胃……

    楚煜輕柔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歐陽德無法再繼續欺騙自己，轉頭看向了笑意盈盈的楚煜，愣了幾秒之後，迷茫退去，恐懼重新爬上了臉龐，肥碩的雙腿一蹬地麵，把實木茶幾撞離了原地幾厘米。

    摩爾被嚇了一跳，嚇得坐到了沙發上，但是楚煜並沒有在意，沒有任何人在意。

    被碎玻璃紮進了肉中，歐陽德發出了幾聲壓抑的痛呼，但這也讓他醒悟過來了，痛苦在不斷的提醒著他，他根本就逃不掉。

    “楚先生！楚先生……”

    歐陽德跪倒在地上，雙手撐地，毫不在意掌心和大腿已是鮮血流淌。

    臉上涕泗橫流，膽子早就被時間消磨得一幹二淨的歐陽德跪在楚煜麵前求饒：“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別殺我，別殺我！不，不是說讓一個人生不如死才是最大的痛苦嗎？折磨我吧，折磨我吧！”

    “嗬，你倒是挺聰明的……”看著歐陽德眼中的期望和隱藏極深的一絲喜悅，楚煜皮笑肉不笑地反問道：“可是你現在不就已經是生不如死了嗎？”

    楚煜站起身來，慢慢地拔出了劍，冰冷的劍鋒貼在歐陽德的臉上，他的笑容下麵掩藏著仇恨，“折磨一個人的身體，不如折磨一個人的心靈，身體上的痛苦也許能夠忍受，但是心靈上的折磨卻無法避免。曾經擁有希望，卻被自己的猜疑折磨了三天，經曆了自我折磨，終於就要逃出去了，可是在那一瞬間，希望又破滅了……你覺得你現在還不是生不如死嗎？”

    如同魔鬼的低語，楚煜的話在歐陽德的腦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放著，他的眼中，隻剩下了呆滯。

    像是一股寒氣直衝天靈蓋，我們的‘摩爾先生’和他的兩個‘沒用’的保鏢看向那個‘心如蛇蠍’的美人的視線中，充滿了恐懼——原先，也隻不過是忌憚而已。

    “夠了……”劇烈的情緒波動讓歐陽倩突破了摩爾施加給她的禁錮，淚水忍不住在臉上流淌的她對著楚煜的背影大喊道：“夠了！！不要再折磨我爸了！要殺就殺，廢話那麽多幹什麽！”

    歐陽倩很清楚，他們一家子是不可能逃脫的，那個惡毒的男人不會放過他們的，不會放過‘任何人’！

    “閉嘴！”楚煜回身厲聲喝道，麵容變得猙獰，眼神凶惡，仿佛能夠噬人一般。

    歐陽倩被他的這一聲，這一眼嚇退了，腳下一軟，癱坐在了地上。

    臉上的猙獰隻維持了一瞬，楚煜‘高高在上’地看著她，冷聲道：“你知道什麽？他害死了一位老人，一位為國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老人！一位該受到無數人尊敬，但是死後卻默默無聞的老人！他不是我的師傅，但是他對我很好，給我指引了方向，在麵對上級質疑的時候也會給我撐腰。因為你的父親和他的同夥，那位老人沒能安享晚年便早早去世，可那時候的他已經退休了！因為你的父親，國家資源被挪動，都是為了他們的野心！多少窮人沒得到救濟？多少傷殘退伍軍人沒有得到補助？多少孤兒寡母沒有了生活來源？你知道什麽？你什麽都不知道！”

    “因為你那愚蠢的父親，因為愚蠢的你——國家現在怎麽樣了？還有多少冤假錯案沒被翻案？又有多少冤假錯案發生了？哪個罪犯還在逍遙法外？你知道什麽？你什麽都不知道！”

    “虛榮、貪生怕死，這些人曾經擁有，現在依舊還是如此！他們害了多少人？貪了多少東西？你知道什麽？你什麽都不知道！”

    說罷，楚煜就再也沒管她，沒看在那邊噤若寒蟬的三人一眼，念起了‘處刑宣言’——曾經的他一點都不覺得這個‘儀式’有多麽的神聖，現在他也依舊如此，但是他卻感覺，這是如此的暢快！

    歐陽德的人頭落地，噴出的血液染紅了摩爾的褲腿，但是他卻一句話都沒敢說。

    楚煜轉身就要離去，但是在經過失魂落魄的歐陽倩和她母親身邊的時候，停下了腳步。

    “罪不及家人，國家不搞株連！”冷哼一聲後，楚煜便快步離去。

    歐陽倩呆呆地轉過了頭去，怔怔地看著那扇沒被關上的門，雜亂的聲音灌入了她的耳中，她忽然就嚎啕大哭了……

    “媽，我們回華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