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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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斧起斧落,柴聚柴散,丁丁伐木聲在幽寂的山林中如歌似吟,經年不息。

    總有懵懂的鳥兒茫然的飛來,嘰嘰喳喳,啁啾呢喃,若失若疑,又茫然的飛了去。

    鳥散鳥聚,雨收雲卷,人卻還是那個人。

    一場新雨後,滿山偏野都是無窮的天地清氣,雲杉高聳,綠雲枝頭,一彎彩虹斜斜的直掛下地麵來。

    一叢叢剛剛生起,嫩的出水的青竹後,兵王丁醜瞪大一雙眼睛鑽了過來,一眨一眨呆呆的望著鬱無關。

    丁丁,丁丁,鬱無關一人一斧,且砍且斫,悠然如醉。

    兵王丁醜終於忍不住讚道:“姑娘師父砍樹的聲音真好聽,難怪這兩年來,數百裏外的鳥群都忍不住要來聽呢。”

    鬱無關驀然驚醒似得,嘴角一笑,擦擦額頭晶瑩的汗滴抬頭道:“已經兩年了嗎?就像以前你同我說的那樣,附贈品,我如今懂了,我本砍樹的女漢子,至於聲音好聽,我不求,他自來,一場附贈,與我何有加?”

    兵王丁醜聽的雙目異彩連連,忍不住鼓掌道:“姑娘師父真的好了不起啊,啪啪,啪啪!”

    鬱無關笑笑,仍舊揮斧不止,她又何曾能夠想到,她內心深處居然暗藏的有如此高妙的音樂天賦,這砍樹久了,居然暗暗的契合了“高山流水”的調子,純出天然,全無用力,就這樣,那調子自然而然的便從心海中流出,匯集到斧頭上,一斧一斧的奏鳴了出來。

    “被我鬱無關暗藏無視的潛能究竟又有多少啊?”鬱無關低低的一歎。

    兵王丁醜瞪大一雙眼睛認真的聽著,有時候聽得乏了,就舒舒服服的斜躺在綠竹上,嘴裏叼著青草,做夢似得一下下和著斧聲輕哼著。

    有時候聽也聽乏了,就忍不住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認真提問似得說著:“姑娘師父的斧聲,輕重緩急,每一下都恰到了好處,既不略高,又不微低,每一下.......每一下都舒服極了,像是若有若無的拍子,在......在勾引著我的心也忍不住跳呢......好安靜,好舒服,呀,這到底是什麽奇跡啊?”

    鬱無關笑笑道:“這一點兒也不是奇跡,倘若你小時候天天被逼著聽什麽古典樂,耳濡目染,雖然聽的時候什麽都不懂,可匯到了心海中總會有發酵的一天的。”鬱無關回想當初,仍舊是苦澀的滋味占了大多。隻是,當初無論如何苦練,仍舊不過是一個二流水準,無奈之下才轉戰了商場,此時此地,伐木砍柴全然不去想他,卻又忽然異常高妙的湧現了出來。

    “我當初要的究竟是什麽?”

    “現在隻不過想要一場平靜而已。”鬱無關搖一搖頭,驅散了蛛絲一般輕輕纏繞上來的莫名思慮,一下一下,又漸漸的物我兩忘的砍起了木頭。

    兵王丁醜仍舊舒舒服服的躺著,有時候忍不住了,就和著斧聲興高采烈的跳上一段,跳的精疲力盡,一身大汗,就忍不住一個人哈哈大笑起來,笑著笑著,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掄起了斧頭。

    丁醜用力劈著,一斧落下,一斧抬起,悠然間又已過去了一年。

    丁——!不知何時,鬱無關一斧砍下,竟然漫漫龍吟似得經久不息、回蕩不歇,一刹那間,重林寂靜,萬籟無聲,天地一片沉靜中隻有這若有若無,似斷似續的斧聲仍舊綿綿延宕。

    丁——!斧聲一轉,龍吟聲漸趨漸弱,猶如一線,萬裏一係,直直徑破蒼穹而去。

    丁——!斧聲再變,天地間再無聲息,一片死寂低沉,卻忽然由九天落下,無根無源,轟轟隆隆,雷霆霹靂一般炸響的整個天空傾塌欲墜。

    “是,是木震雷音!”兵王丁醜驚的目瞪口呆,一屁股坐倒在地,心中轟鳴起伏的雷聲卻更加劇烈的一個個滾落,嘩!天空似乎忽然被劃開一道大口子似得,傾盆大雨刹那間從九天之上直傾了下來。

    “啊,啊,是,是......是與天同鳴,是呼風喚雨......真是木震雷音!”兵王丁醜像是嚇傻了,又像是忽然瘋了,在大雨中又跳又叫,激動的整個人都大叫大吼的再無法止息。

    “快,快去救兵王丁醜!”三個聲音同時掠到,就見白發無愁急忙奔到了兵王丁醜身邊,一掌打暈了正狂叫不止的丁醜。

    “兵王他怎麽了?”丙醜驚疑不定的看看頭上的傾盆大雨,又看看被打暈的丁醜。

    甲醜一臉肅然,望著無邊的雨線道:“他聽到的天道聲音太近太真了,一時間激動莫名,承受不住。”

    白發無愁彎腰抱起了兵王,走到甲醜身邊,一臉興奮喜悅的道:“真,真的是木震雷音嗎?”

    甲醜默默無語,雙目一瞬不瞬的盯著發了瘋似得大雨,半晌才道:“應該是,隻是,這雨這麽急,絲毫沒有和風細雨的氣象,似乎又.......”

    “怎麽?”丙醜和白發無愁都頓時問道。

    甲醜苦笑一聲:“天意難問,我不懂。”

    “這就是木震雷音,你絕沒有聽錯!”身後一個冷峭的聲音倏忽而現,丙醜,無愁一臉驚喜的道:“乙醜,你,你終於醒了!”

    乙醜神色不見半點微瀾,隻是凝望著頭頂的大雨自言自語的道:“我早醒了,隻是一直在等,等這早該出現的奇跡。”

    “啊,你?”丙醜、白發無愁一臉驚疑的望著乙醜。

    深林中一陣腳步急響,就見鬱無關渾身濕透的衝了出來,見了五人立在大雨中不由得一怔:“你,你們,乙醜你醒了!兵王丁醜怎麽了?你們怎麽傻傻的站在這裏淋雨,快躲雨啊。”

    鬱無關說著已直衝了出去,甲醜看一眼乙醜,也追了上去,乙醜一言不發,默不作聲的大步跟了上去,隻有丙醜和白發無愁互相看看,神色驚疑的也慢慢跟了上去。

    黃泥小屋中,鬱無關一邊喘息一邊看著外麵忽然而至的大暴雨,跺腳道:“真是的,這樣大的雨,一點兆頭也沒有。”

    甲醜在一邊不由問道:“難道,姑娘師傅不知道要下雨嗎?”

    鬱無關奇怪的看一眼甲醜:“我怎麽會知道呀?倘若我知道,又豈會被淋的這樣慘?喂,你坐了三年的關,怎麽突然就醒了,還有你,乙醜,你的木震雷音怎麽樣了?”

    甲醜和乙醜相視一眼,卻不約而同的道:“突然聽到心中打雷,就醒了。”

    “打雷?可哪有雷聲啊?”鬱無關奇怪的歪頭看著這兩個奇怪的家夥,忍不住追問道,“乙醜聽到雷聲還說的通,你甲醜怎麽也會聽到雷聲啊,古怪,難道你也是悟的木震雷音?”

    甲醜笑笑,望著窗外的大雨若有所思的道:“或許,無聲處有驚雷吧。”說著轉頭凝望著乙醜道:“乙醜,我說的可對?”

    乙醜卻靜靜的站著,看也不看甲醜,隻是望著鬱無關道:“上天隻是讓我偶然間聞到了,雷,究竟在哪裏。”

    鬱無關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們,一臉的茫然不解,呆呆的道:“你兩個笨蛋,到底在說什麽啊?都坐關坐傻了,突然這樣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