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時，有容子漁如夢方醒一般大喝一聲已然恢複平常，回頭向鬱無關笑道：“扶乩！好名字，謝姑娘師傅賜名！”

    鬱無關搖搖頭，指著地上的圖畫道：“這圖上說了什麽？”

    有容子漁仔細看看，搖頭笑道：“同姑娘師傅所占如出一轍。”

    “怎會？我明明有看出這圖上大有凶險之兆，似乎天大地大無處可逃，分明一筆筆都是血淋淋的。”

    有容子漁一笑：“也隻是過涉滅頂而已，卦象早言，雖凶無咎，何必多慮？”

    “可是這圖......”

    有容子漁卻已笑道：“姑娘師傅有五百萬年菁華積累，我這，這扶乩之法卻也有道理可循，不知道姑娘師傅可能看透？”

    鬱無關一怔，心思如電中已然心領神會：“道家有所謂禹步施法的神通，據說是大禹神為治水而腿傷帶瘸，後人因此紀念，我看你的步法就分明深得大禹法門，隻不過，你卻是故意為之，為什麽？”

    有容子漁也笑道：“小子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願聽五百萬年智慧之指教。”

    “哼！”鬱無關白一眼有容子漁，一邊思索一邊踱步道，“二十一世紀有一位左腦中風而神奇康複的腦神經學家克依斯坦，他康複後寫了一本神書，喚作《左腦中風，右腦開悟》，其中講的就是，當身體失去了左腦這個嚴肅、邏輯、尖刻、眼睛容不得沙子的一絲不苟大管家之後，右腦被壓抑的神奇力量完全展開，無拘無束，漫無邊界，不借理智，純依想象直覺而行，暢遊時間、空間之無壁壘處，自在無塵，大美難言。克依斯坦稱這種超驗的感覺為開悟，在腦海裏，因為沒有左腦邏輯，所以完全沒有數字、文字，而隻有一幅幅扭曲變形的圖畫，這圖畫，猶如祖先對他傾訴，猶如將來在向他展示，所以......”

    鬱無關轉身一笑：“你施法時一掌擊左腦，而偏袒右身，正是在關閉左腦這嚴肅的邏輯管家，全由右腦來取得超驗知覺，所以，畫出的畫才會有如此詭異離奇，似圖而非。”

    有容子漁頓時啪啪一陣鼓掌：“我學這扶乩法數十年，今天才算有懂得透徹，果然五百萬年智慧非同小可，你再遮遮掩掩自弄玄虛不同人明說，總有一日會有人道明其理的，嗬嗬，厲害。”

    “那三十三天三聲笑呢？總有一日，也會被人說出道理來嗎？”

    “會啊，待人人都直上了昆侖，這三聲笑亦不過狗屁而已，此時此刻嘛，卻又毫無道理可說，懂就是懂，不懂，著述百萬，走遍列國四海依然是不懂。”

    “哼，吹牛，我就不信，你能懂，我鬱無關竟然會不懂，哦，對了，你這超驗的知覺到底是向誰所問，扶乩總還有個請神的對象咧。”鬱無關突然好奇道。

    有容子漁卻大搖其頭：“不知道，大概，說的最多的就是老祖宗吧，他的氣息最濃也最親切。”

    “老祖宗！老祖宗不是已經直上昆侖了嗎？”

    有容子漁隨手一揮道：“昆侖處處皆是，周天五湖，一葉一石，若直上昆侖反而有去不得處，那反倒絕不是昆侖呢。”

    鬱無關聽得一陣頭疼，終於大聲道：“好啦，就算我不懂了，你這笨蛋如今如此能說，請問，你修到第幾行星了？”

    “第一星仍舊未有穩固。”

    “哈哈，”鬱無關終於暢快的仰天一聲大笑，“本姑娘師傅看你著實可憐，就勉強帶你一去除魔去吧，小子離我需近些，妖怪吃了你我可不管救命的。”

    鬱無關縱身一躍，已然衣袂飄飄的在雨中直滑出有百丈開外：“笨蛋，快些！”

    有容子漁答應一聲，連忙快步趕去，他雖然行的也極快，可終究已令鬱無關等的不耐：“真是的，你看我，肩頭都被雨水淋濕了。”

    有容子漁看鬱無關肩膀上濕了四五點，不由歉意的一笑，又加快了腳程。

    二人並肩而行，一路默默行出七八裏才終於走出了大雨，鬱無關撅著嘴道：“你這修行實在累贅，走的這樣慢法，氣也氣悶死了，我說你，明明可以第八第九星的，怎麽總是留在第一星半步也不肯挪窩？”

    有容子漁隻是搖頭道：“第一星已有無窮妙境待訪，何必多求？”

    “哪有什麽妙境，我怎麽不見！”鬱無關仍舊撅著嘴氣道。

    有容子漁仰頭認真想想，便一句句仔細道：“第一，無念是何念？第二，是製念不生還是念起即滅？，第三，真空妙有之有是有是無，第四......”

    “哇！”鬱無關突然仰天一聲大叫，“蒼天啊，咱們還是趕快趕路吧，大丈夫這樣婆婆媽媽真的不會煩死自己嗎？”

    有容子漁認真並肩趕上答道：“你不想，這些問題仍在，雖然看似瀟灑，可塊壘不去，未必是真瀟灑。”

    “去去去！我隻問你，現在走哪邊？”鬱無關連連揮手討饒。

    “扶乩所象為西方。”

    鬱無關點頭道：“不錯，大過之卦，兌卦屬金屬西，正是動兵刃處，你修為淺薄，為人婆媽，可萬萬小心些。”

    “嗯，多謝姑娘師傅。”

    兩人再不說話，埋頭一路向西方尋去，沃野巨澤，重林激流，踏遍千山，窮搜萬窟，可忽忽數十年，訪過無數部落，卻哪裏有人聽聞過這妖孽半分訊息？

    ……

    鬱無關入神吐吸，忽的一聲長嘯，腳下百裏長河頓時千波齊震，嘩啦啦，河麵猶如沸騰一般，千萬河魚紛紛如潮水一般躍向空中，那半空中，一輪太極高高懸掛，黑白環繞不息，光勢熊熊，隱隱青龍探爪，盤繞推轉，隆隆赫赫，萬裏光融。

    太極圖猶如虛空裂洞，萬千遊魚奮力躍上、跌下，千條萬條，偶然間直入太極，頓時龍吟巨震，清氣如匹練橫空，那遊魚竟然真的像是消失在虛空中一般，渺渺無蹤，太極旋轉。

    “呼！”鬱無關又是一聲長長吐息，太極再轉，青龍卷尾，光明終於漸漸消卻，天地一片清寧中，鬱無關已經睜眼站了起來，哪裏還有什麽虛空太極圖。

    “喂，有容子漁，我已然修到二十八星宿之青龍第三心宿了，哈哈。”

    “恭喜姑娘師傅，更恭喜那些河魚兒好大造化，或許天地間又將多生一種了。”

    鬱無關得意洋洋的歪頭嘻嘻一笑道：“鯽魚可以養成金魚，嗯，為我太極圖所溫養，不知道又能演化出什麽種類來呢？”正說著卻忽然眉頭一皺道：“哼，你這家夥，就是懶癌入骨！怎麽仍舊還是在第一星打轉呢？”鬱無關皺皺鼻子，嘴巴撅的老高道。

    “嗬嗬，我命.......”

    “好啦，好啦，”鬱無關連忙擺手討饒，卻又蹙眉道，“咱們已經沿著西方一路行了三十六年了，那妖孽怎麽一點消息都沒有，會不會早已經自生自滅了？”

    “不會！”有容子漁懶懶靠著石頭坐著，“這幾年，這妖孽的氣息已更加濃烈了數倍！”

    “豈有此理，本姑娘師傅尚且沒有嗅到一絲一毫，你個一星根基都未有穩固的家夥又會嗅的到嗎？”鬱無關氣呼呼的叉腰問道。

    “可偏偏就是嗅到了啊。”有容子漁伸個懶腰隨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