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花奴
字數:5806 加入書籤
不片刻,廣場上早已布好了論法之台。
十八花奴一起向前一步,都是拱手大聲道:“鬥盟主胸襟蓋世,我瓊花城中單打獨鬥沒有一個人是你對手,隻好恬不知恥一起上前來討教了。”
鬥雲破笑道:“知道恬不知恥,那到底還是有恥的,請吧。”
那十八人見鬥雲破隻是輕輕環抱著幽藍,似乎對他們十八人理也未理,不由一陣大怒,一個人頓時已上前喝道:“鬥雲破,你······”
“七弟,不要自亂心神,他強任他強,明月照大江,本來不相幹。”
老七神色一變,這才見到內心紛亂,道心已然不靜,慌忙深吸一口氣,已緩緩向後退了開。
老大輕輕先向前一步,已向鬥雲破抱拳拱手道:“在下是十八花奴的老大,鋤月,請鬥盟主登台。”
鬥雲破看一眼七尺高台,卻隻是搖一搖頭,仍舊輕輕環抱著幽藍道:“此地甚好,毋須了。”
鋤月一怔,看一眼眾兄弟,卻終於道:“登台。”
“是!”十七人一體凜尊,已然直上了高台。
“擔泉,你同三師弟主東方;汲雪,你同四師弟主北方;荷日,你同五師弟主南方;七師弟,你同我主西方;其他各位兄弟分列四輔位。”
十八花奴行動如電,轉眼間已分列八方九宮,各定主次,生克相連,氣脈流轉,儼然已是極妙的一個先天大陣。
“鬥盟主,這陣法乃是得自於上古奇書《太古援神契》中所載之修陀羅······”
“無需多言,陣法之妙也非是能夠用幾句言語來說明的。”鬥雲破擺擺手,鋤月一腔話語卻頓時已然說不出半個字了,怔怔的一呆,這才一笑道:“好,鬥盟主果然瀟灑。”
“擔泉,陣啟!”
“是!”擔泉一聲答應,肩頭一晃,一個綠油油的扁擔已啪的一聲立在了地上,“東風一縷恃風雷,不盡造化演傾盆,千滴萬流細抉擇,清晨擔泉灌心田。”
擔泉緩緩一唱,身邊的師弟已然啪的一聲鼓掌,恰到好處,若符若節,擔泉所歌猶如持咒誦蒼天,他師兄手掌所拍,恰如令牌聲聲驟響。
隻聽低低吟哦,啪啪聲響,不由得,天地間柔風細細,陰雲四合,已然飄飄灑灑的似乎若有若無的點點雨滴直落下了人間來。
“擔泉灌心田?”城中的道者都不由得紛紛揚起了頭,看著天空上一片淒迷冷寂,一點一滴直灑落下來,明明若有若無,可卻好像真正的有一股清泉正直灌到了心田中一般。
這般的清涼徹骨,這般的悠然忘卻,滿城的人一片寂靜,抬眼看著一點點冰涼一下下直落在額頭、臉頰,雙手,悠悠然,涼風習習中,已不覺的直閉上了雙眼。
這雨,這風,這心中的清泉,似乎匯成了一體,連成了一片,終於,整個城市都已完全籠罩在了一片寂寞的雨幕中了。
許老三看一眼身邊的赭紅泥,微微一笑,老懷欣慰的點點頭:“孩子們都不錯,這些年難為他們了。”
赭紅泥明明心中一片冰涼,如有清泉浸潤,可眼角卻不由得一陣發紅:“嗬嗬,委屈他們了,非逼著他們做花奴,唉,一做就是整整十年苦工啊,嗬嗬。”
“靠,你個老不修,到底是在哭還是在笑?”
“哈哈!老子高興,咱們瓊花城後繼有人啊!”
許老三卻撚著胡須眉毛漸漸直皺了起來:“恐怕未必啊,鬥雲破這樣的奇才麵前,哪個敢自稱後繼有人?”
“哼,許老三你什麽都好,就是忒喜歡滅自家威風了,否則這城主之位二十年前就是你的了。”
“不要胡說,且仔細聽著了。”
隻聽啵啵幾下聲響,汲雪已然似愁似醉,呆呆望著空中的淒淒細雨,右手輕輕一拍,已然如歌似吟般低低唱道:“冷雨微寒時候,風波不斷,一夜北風吹,忽然千樹萬樹梨花開。”
汲雪身邊的師兄仰天一聲長嘯,呼呼恰如北風急嘯,綿綿不盡,越嘯到後來越是淒苦悲寒了起來。
城主的無數的道者聽得清清楚楚,隻覺嘯聲越來越冷,終於忍不住一陣哆嗦,已見漫天紛紛揚揚的雪花直飄落了下來。
冷風直吹到了骨頭裏,淒寒不覺中已是凝結在了眼角眉梢,抽一抽通紅的鼻頭,人人都不由自主的搓搓手,直呼道:“真好冷,這雨,忽然就成雪了。”
啵!啵!汲雪仍舊一下下敲擊著手中的簸萁,大雪曼卷中似乎仍舊在一下下汲取皚皚白雪,如珍似玉,堆霜砌華般一下下直將白雪細細堆填在了一棵棵花樹下。
“好冷,好冷。”長街上無數的道者隻是搓著手、頻頻跺腳,眼睜睜看著汲雪往來不斷,那紛紛白雪似乎全然都堆砌在了自己身邊一般,寒氣隻是一下更勝過了一下,不覺中,一口氣嗬出,竟然都是滿天白霧了。
“已經深冬天氣了麽?”有道者已不由抬頭直向天空中直看了過去。
可一片淒迷陰沉,除了點點白雪,竟然是分不清天在何處止,地由何處停,白茫茫一片,盡都是雪白世界了。
正冷到十分難熬的時候,荷日忽然一笑,將身後背簍輕輕向空中一抖,已然直喝道:“何處積雪世界?本來一片寂好,偏偏就日月如梭,終於是陰晴不定,哈哈,一輪驕陽,冷也由你,熱也由你。”
荷日的背簍中似乎暗藏凶凶大火一般,隻是隨手在空中一抖,吟唱中,滾滾的熱浪已然直噴吐了出來。
他身邊的師兄不言不語,隻是以手作扇,一下下扇動不已,滿城道者看著,隻見他每扇一下,額頭上的熱汗卻更多一倍的流了出來。
越看,卻不由越發口幹舌燥起來,漸漸的,終於忍不住也一個個扇動了起來,呼呼風聲中,剛剛還是積雪世界,眨眼卻猶如在蒸籠中一般了。
“果然是一輪驕陽,冷也由他,熱也由他,恰似一心,哈哈,忽喜忽悲!”滿城的道者抬頭看時,竟不知道什麽時候,天上已然一輪明晃晃的烈日直射出千百道火蛇來。
“熱啊!”方才冷的直哆嗦,此時卻隻恨衣服太多,一件件解開扇動,仍舊有無窮熱氣一陣陣由心田直散逸了出來。
“不要再扇了,不要再扇了,好熱!”滿城道者看著荷日身邊的師兄一下下扇動不已,看他頭頂熱汗蒸流,自家就看的更加炎熱不堪起來。
“好熱!”幽藍一聲嬌喘,臉孔通紅中一顆顆細密的汗珠已直灑落了下來。
鬥雲破抬頭看看天空,搖搖頭,卻笑道:“好一個顛倒四季大陣,地上的冷雨、白雪尚且未有化幹淨,已然到了酷夏麽?”
幽藍微微一愣,已一陣恍然道:“不錯,春、冬、夏,果然是顛倒四季,你一提冷雨和白雪,我身上卻忽然一陣冰冷了。”
“觸景可以生情,而聽聲又可以化景,他們十八花奴由聲而化景,由景而移情,如今烘托渲染,滿城道者已盡都感同身受了。”
幽藍聽鬥雲破娓娓道來,不由點頭道:“果然厲害,鼓動天下在乎辭,一辭一世界,辭中有春夏秋冬,有悲歡離合,竟然不由得令人忽寒忽熱,時哭時笑,這樣的辭,這樣的神通,就算百年、千年,仍舊有無上的魔力啊。”
“不錯,這正是昆侖道者偉大絕倫之處,尋常道者,贏了人,不過贏了一日一時,而我昆侖道者,一旦贏了,千年、萬年之後,也仍舊要不可自拔的迷醉在其中呢。”
“你知道麽,後世我昆侖世界將多遭苦厄,幾乎絕滅,可外來的人,贏,終究隻能贏得一時一地,一輸,那卻什麽都沒有了,可我昆侖世界一旦贏了,那可千秋萬世都是贏家,這樣的道法注定了與天同在萬古不滅!“
幽藍一陣微笑,卻不由抹一抹額頭的細汗:“是啊,這便是雋永含蓄的法天之能了吧,我現在已然不可自拔了,聽荷日的歌聲,看他師兄的動作,我已越來越難堪忍受了。”
鬥雲破笑著搖搖頭道:“不會,外物,他們何曾動搖了你半分?”
“難道沒有麽?可我明明······”幽藍一呆,可忽然已噗嗤一笑,點點頭道,“是了,有你這大笨蛋在我身邊,天下又有什麽辭可以令我動搖一下,嗬嗬,大笨蛋你好臭美,你是說自己才是這世界上最迷醉人心的詞麽?”
鬥雲破笑道:“不錯,我是,你也是,有你在,便是曾經滄海難為水,又有什麽辭可以真正動搖我們?”
“好一個真正!”幽藍抿嘴一笑,已不由拍手道,“隻是我以為他在動搖我而已,可惜竟忘了我身邊的大笨蛋原來更美更醉人。”
兩人喁喁言笑,明明在認真欣賞這得天地精華的無上妙陣,可似乎又是全然沒有在理會一般,幽藍身受重傷,本來應該最受大陣影響才對,可偏偏言笑自若、神采依舊,卻似乎隻是置身事外的一個看客而已。
“這!”荷日雙手一抖,背簍一偏時,呲啦聲響,熱風頓時陡然不純了起來。
鋤月神色一凜,頓時已然喝道:“變陣!”
“是!”十八花奴團團一陣亂轉,陣型陡然大變中已然是完全的改天換日了。
汲雪手中簸萁一搖,飄零淒苦中已緩緩的萁來一陣陣大雪,呼呼聲響,寒風之凜冽,頓時已然席卷了大地。
“阿嚏、阿嚏!”酷熱中驟然暴冷,滿城道者已是有半數猛的直打起了噴嚏。
可噴嚏聲未完,擔泉肩頭的扁擔一搖,青青翠竹,光滑如玉似的扁擔上已然顆顆細雨朦朧,點點滴滴,柔風細細,劈劈啪啪的雨聲一瞬間已將呼嘯的北風給吹散洗掃的一幹二淨了。
眾人剛剛舒出了一口氣來,隻覺的乾坤清氣充盈欲滴,說不出的自在清新,可隻片刻,早已風殘雨收,一輪火辣辣的烈日早高高懸掛在了長空。
片刻,一座瓊花城已然化作了蒸籠,人人都如熱鍋中的螞蟻,滿身精華心血已是不由自主被一滴滴的煎熬了出來。
“啊,要熱死我了!”一眾人扯著衣服正一陣大吼,呼呼聲響,簸萁輕拍,片片大雪早隨北風狂卷了過來。
“阿嚏!”有人猛地打個噴嚏,半片身子一片紫青,半片身子熱汗直流,卻再也支撐不住,啊的一聲已軟軟倒在了地上。
“好厲害的大陣,四季顛倒錯亂,竟是要shā rén於無形無相麽?”鬥雲破不由身子輕輕一晃,已緩緩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