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如如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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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季不斷輪轉,忽而酷熱如烘爐,忽然冰寒似地獄,又忽然和風細雨如春日漫遊。

    這般的顛倒錯亂下,滿城的道者卻完全忘記了加以抵禦,隻是呆呆聽著十八花奴緩歌輕唱,沉浸其中,於無聲無息中已然一個個直倒了下去,隻是有的人被凍成了鐵青一塊,有的卻一身通紅似火烤般。

    荷日舉背簍;擔泉舞扁擔;汲雪敲簸萁,丁丁,砰砰,通紅的背簍,翠綠的扁擔,發白的簸萁,一起一落,有聲有響,熱浪、白雪、細雨就參雜散亂,顛倒不明的時時發作不停。

    噗通、噗通,滿城道者一個個慢慢的直倒了下來。

    鬥雲破雖然靜靜而立,可在這天地四季之變中,卻也不由的頭頂白雪尚未化去,額頭熱汗已然滾滾直流了下來,身上衣裳剛剛被細雨打濕,轉眼風聲狂嘯,衣角已然凍作了一塊。

    天地之變,沒有人能夠抵抗,沉浸其中,不知不覺,偌大一個瓊花城,從來不乏高手良才,可如今,十個、百個,幾百個人已再無知無識中噗通一聲跌倒在地。

    跌倒的人嘴角眉梢絕無一絲痛苦,雖然熱,卻熱的酣暢淋漓,雖然冷,卻冷的透徹心扉,四季變化,心醉其中,不覺得就已忘了我身為誰,我處何地了。

    天地之變,絕無人可以抵抗!

    跌倒的人尚且如此,未倒的人更加不知道抵抗戒備,隻是雙眼直直看著十八花奴舞動不休,雙耳隻是靜靜聽這歌聲吟聲,跌宕起伏,忍不住一字輕易錯過,歌狂我亦狂,歌哭我亦哭,顛倒其中,哪裏還記得自己隻是一個不相幹的看客而已。

    鬥雲破和幽藍緊緊偎依在一起,凍結的猶如一對冰雕,火熱的恍如一對火炭,在雨中,在雪中,在忽忽熱風中,靜靜而立,儼然已再沒有一絲聲息了。

    “哈哈,鬥雲破,你到底難逃我十八花奴十年苦功,天地之變沒有人可以抵擋!”荷日一聲長嘯,哐哐兩聲輕拍赤紅的背簍,滾滾熱浪裏,終於將背簍輕輕一兜轉,已又背在了身上。

    擔泉手中扁擔一舞,已然重現又擔在了肩頭,汲雪啪的一拍左手簸萁,漫天的大雪頓時已消散了個一幹二淨。

    一霎那間,輪轉顛倒如狂似瘋的四季頓時已再見不到了半點痕跡。

    噗通、噗通,可沉醉其中的滿城道者卻好像一陣酣夢猛然被驚醒一般,茫然失措中,已然直倒下了一片。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大雪呢,雨呢,我明明記得腳下細雨匯成的清水潭是那麽清澈如鏡啊!”有的人雖然沒有跌到,可卻絕不願意從天地劇烈變化的夢中輕易醒來,隻是瞪大了眼睛看著地麵,似乎隻要一眨眼,奇跡轉眼就是。

    擔泉肩扛扁擔,得意洋洋的直望著鬥雲破,嗬嗬一笑,已忍不住道:“鬥雲破,蓋世英雄?你雖然暴得大名卻須曉得,我兄弟十八人卻也絕不輸於了你。”

    十八人哈哈一陣大笑,望著長街上一片狼藉的千百人,都是搖頭一歎:“十年苦工,想不到顛倒四季大陣竟然一強若斯,長街上的人離開咱們兄弟有數百步尚且如此,鬥雲破隻隔了區區數步,這番苦頭可管叫他終身難忘了吧。”

    “哈哈,”眾人又是一陣大笑,直看著鬥雲破同幽藍僵作了一團,毫無半點聲息,更是得意非凡:“普天大荒之上,都說要結盟共誅小天魔,嗬嗬,似乎集齊天下道者尚嫌力量不夠,如今,不用大荒道者動一兵一卒,隻咱們這不成器的十八個兄弟已然拿住了小天魔了,不知道天下道者又將如何來說咱們兄弟呢?”

    汲雪搖頭一笑,已道:“你我修道隻為清靜之心恒長不敗,至於去爭什麽無聊虛名,那卻不是我等兄弟該想的了。”

    擔泉點頭道:“不錯,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哈哈,這成名的,原該是這些看不穿看不透的小孩子,卻於你我兄弟有屁的相幹?”

    眾人頓時一起笑道:“擔泉說得好,好一個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千學萬學絕不學豎子之無聊,千爭萬爭絕不爭豎子之遊戲,哈哈,咱們不為己過,卻放了他們夫妻二人吧。”

    “好,我去放了他們,隻是不能讓他嚐嚐瓊花城真正厲害處,終究有些意猶未盡,”洗葉本已走下了高台,卻不由回頭向鋤月看了去,“大哥?”

    鋤月搖搖頭:“鬥雲破能夠堅持不倒,也算天下有數的英雄,咱們識英雄重英雄,放他去吧。”

    洗葉點點頭,這才直走了下去。

    那人尚走到,卻聽哢擦一聲響,鬥雲破和幽藍身上的塊塊積雪寒冰已然紛紛崩潰瓦解了下來。

    隻聽鬥雲破一笑:“藍兒,我說過這餘音不聽也罷,你偏不信。”

    幽藍臉上一紅,卻仍頑皮的一笑:“那也未必,他們說的很好啊,識英雄重英雄,隻是聽到這一句,那也足夠了。”說著緩緩向十八花奴輕輕一禮道,“多謝諸位英雄對我夫君讚譽有加,幽藍在這裏謝過了。”

    來放幽藍和鬥雲破的洗葉頓時呆住了,他看的分明,鬥雲破和幽藍哪有半點受困的痕跡?竟然自始至終心頭清明,全未受到一絲半毫影響。

    洗葉不由呆呆看著鬥雲破道:“我,我兄弟十八人傾盡全力,你們難道一點都未有心中迷醉麽?這怎麽可能,這滿城道者尚且忘乎所以,你們,幽藍姑娘更加身受重傷,毫無抵抗餘地,怎麽可能?”

    鬥雲破看看滿城東倒西歪的道者,不由望著自己的愛妻一笑,已然搖搖頭道:“倘若你已完全被你的妻子所醉倒,那天下任何女子再也不會有一個入到你眼中來的。”

    “你,你是說我們十八花奴十年苦功,根本不配入你法眼麽?”洗葉向後一跌,已然顫聲道。

    幽藍看一眼鬥雲破,搖搖頭,柔聲向洗葉笑道:“若說毫無影響那也隻是欺人之語,隻是止於至善,心有至善,再看千善、萬善,雖然感,卻已再不動了。”

    “啊?不動!”那人頓時睜大了眼睛,已不由一聲輕呼道,“雖然感,卻不動,這,這難道就是如如不動的真境界麽?”

    “感而不動?”高台上的鋤月心頭一驚,卻不由整個人都一下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