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有山，山上有河，河邊一死樹，樹旁一枯藤，每逢夜，昏鴉到此，靜默不語，每逢黎明，晨星照此，星光爛漫。

    這裏本是荒無人煙的地方，無人來到，那河邊的枯草都已過膝。

    但在早春的風的吹拂下，偶爾可見那枯草埋沒的地方，有著一塊若隱若現的石碑。

    一隻鬆鼠在荒草間小憩，突然間聽到一陣腳步聲，嚇得它立刻離開了原來的位置，跳到了那棵死樹之上。

    遠處的小草漸漸地被人拂開，露出了兩個人影，是一個少年和；一個少女。

    少年穿著一襲黑衣，少女穿著一襲白衣。

    微風吹過，吹起他們的長發，露出了那嚴肅的麵容。

    在那淡淡的晚風中，墨痕穿過了那堆枯草，站在了那棵死樹前，用手拂開了那遮住了墓碑的欣欣向榮的野草，將那已經長眠了許久的墓碑再次暴露在世界中。

    碑上隻有八個字——墨月竹與莉亞之墓。

    墨痕用手撫過那墓上的字，眼簾低垂，一襲大風吹來，吹得他黑色大衣颯颯作響，莉莉絲站在她的身後，手中拿著兩燭兩香，靜默不語。

    點火，燃燭，置於墓前，燭上微煙嫋嫋而上。

    持香，取火，放於胸口，香前青絲映入眼簾。

    墨痕閉眼，拂袖，雙膝跪地，持香於頭前，三拜。

    莉莉絲在身後靜靜等著，等到墨痕拜完，她再跪下，不顧白衣染塵，也是三拜。

    隨後兩人就那麽跪在墓前，靜靜地看著前方，墓上之字。

    “爸爸，媽媽，孩兒不肖，一去十年。”不知過了多久，墨痕的聲音在空間中響起。

    “老爸老媽，自從莉莉找到哥哥之後，莉莉就覺得，哥哥是一個很好的人，所以莉莉希望老爸老媽可以和哥哥互相諒解。”在聽到了墨痕的話後，莉莉絲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隨後也輕輕地開口，空靈的聲音在空間中響起。

    墨痕轉頭看了看身邊一襲白衣的女孩，恍惚間看到了以前的身影，隨後他再次持香一拜。

    當初墨痕的父母在墨痕出生之後又抱養過一個被人遺棄的小女孩，那就是莉莉絲，而且與一直放養在家裏的墨痕不同，莉莉絲總是被他們帶在身邊，好好地教導許多女孩子的各種本領。小時候的墨痕還很不服氣，曾質問爸爸媽媽為什麽要莉莉而不要他，結果墨月竹哈哈大笑說：“作為一個男人，老爸能教你的也就那些東西，但是莉莉作為一個女孩子，可是要好好在手心裏捧著的呦。”結果當時的墨痕一臉迷茫的表情，最後是無可奈何地接受了這一點。

    而在墨月竹和莉亞死後，墨痕曾頹廢過一段時間，一個人不願回那個空蕩蕩的家，隻想走到沒有人找得到自己的地方，不去管這世事。

    找到他的是莉莉絲。

    雁蕩

    天墟

    空極

    他每走過一個地方，總有一個小女孩在後麵跟著他，很多次他不耐煩地回頭吼她，結果換來的隻是一張倔強的臉。

    後來他累了，怕了，想去躲開她，不想去麵對她。

    可是不管他走到哪裏，總有一個人在他身後走著，用小小的雙腿跟著她，哪怕鞋子被磨破，哪怕身上被灰塵鋪滿，也不曾放棄，每次墨痕回頭的時候看到的隻有她那張倔強的臉。

    然後有一天，他的偶爾間的轉頭，沒有看到那個已經成了習慣的身影，他慌了。

    好像是一點一滴滲入其中的雨一樣，當你發覺到的時候就已經遲了。

    他開始狂奔而回，那是一個雨天，黑暗的天空中無窮無盡的大雨落下，仿佛在嘲笑著他。

    他的臉上有著水痕劃下，眼睛有些模糊，可是他毫不在意，

    “對不起，假如上天一定要懲罰我的任性的話，所有的錯，我一個人來，所以的話，請不要傷害她啊。”在用盡全力的奔跑中，他向著天空狂吼而出。

    雷聲轟鳴，仿佛在回應著他的怒吼，更大的雨落下，落在他的身上，順流而下，徹底地模糊了他的雙眼。

    然後，在那模糊的視線中，他隱約看到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跌跌撞撞，他向著那裏走去，不斷地用手拂去眼邊的雨絲，看清了她的麵容。

    那是一張蒼白的小臉，可愛而精致的麵容上如今毫無血色，那小腿處有一處小小的傷口，像是跌倒後的劃傷，雙手和雙腳處滿是淤泥。

    墨痕看著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抱住了她，緊緊地抱住，用自己的後背來承受冰冷，把溫暖留給身下的女孩。

    那一夜，墨痕不知道是怎麽過來的，他隻知道一開始自己的身體十分的冷，可是在不知什麽時候後有一股溫暖從自己的身邊傳來，感覺有些懷念。

    當第二天早上墨痕醒來的時候，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張可愛的小臉，盡管不是那麽熟悉卻又無比的令人安心去。

    “早上好，哥哥。”她微笑道。

    “早上好，”墨痕有些靦腆，他有些猶豫，但還是問了出來，“為什麽呢。”他的聲音很輕很輕。

    “嗯——”莉莉絲歪了歪頭，然後露出了真誠的笑，“因為，你是我哥哥啊。”

    大陸上，掃墓都要帶鮮花，小食等東西，但墨痕和莉莉絲來時沒有任何的準備，也無法做什麽準備，所以他倆就各采了一朵野花，獻在墓前。

    拂去墓前雜草，墨痕沉默了良久，最後開口，“爸爸，媽媽，當初你們的決定我到現在已經有些明白了，但是卻還是不懂，我覺得那並不是要去付出生命的事，所以我，如果有一天，我還能徹底明白這一點的話，我希望那時候你們能給我力量。”

    “我已經算是長大了，那黑暗也要即將到來了，若有一日，”墨痕的聲音到此戛然而止，隨後他把後來的話在心中敘出。

    莉莉絲在墨痕聲音停止的時候微微側了一下頭，但沒有出聲，直到墨痕把眼睛看向她時，她才開口，

    “老爸老媽，莉莉也已經長大了，現在和哥哥一起工作，放心吧，以後哥哥就由我來照顧了，”說到這裏，莉莉絲微微轉頭看向了墨痕，在他的嘴角邊看到了一絲略顯無奈的笑意。

    她沒有再說話，而是雙手抱拳放在胸前，在心中把接下來的話說完。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兩人在這裏跪了整整十二個時辰，隨後墨痕起身，莉莉絲也起身，兩人都閉上眼，向著墓前微微鞠身，再轉身離去。

    回去的路上依舊很安靜，在荒蕪的大地上隻有兩個人的腳步聲響起。

    “話說，下次來的來的時候要給老爸老媽帶什麽好呢？”在一片沉默中，莉莉絲率先說出了話。

    “吃的吧。”墨痕有些猶豫，因為當時的他也不知道父母喜歡什麽，感覺他們把全部的熱情都放在了研究上。

    “那我們帶個孩子過去怎麽樣？”在墨痕還在回憶過去的時候，莉莉絲突然說出了這麽一句話，直接嚇得墨痕一個踉蹌，完全從剛才那種悲傷的氣氛中走了出來。

    “這個是什麽啊？”在嘴角不斷地抽搐中，墨痕有些紅著臉說出了一句話。

    “欸，”莉莉絲饒有興趣地看著墨痕然後嘴角露出一絲壞笑，“難道小墨你在想一些色色的事情嗎？”

    墨痕無語地看著她，伸出了自己的手，手起刀落，一個手刀打在了莉莉絲白皙的脖子上，然後，“啊。”莉莉絲摸著自己的脖子，默默地鼓起了臉，“小墨。。。。。。”她拉長了自己的聲音。

    “我感覺好像要下雨了。”墨痕轉過頭看向了天空，避開了她的眼神。

    “哼。”莉莉絲走到了墨痕的麵前，看著他的臉，隨後歎了一口氣，也沒再多說什麽，又走到了墨痕的身邊。

    “那就快走吧。”莉莉絲的聲音變得溫柔起來。

    “嗯——”墨痕愣了一下，點了點頭，邁開了自己的步伐，“走吧。”

    “去哪裏呢？”莉莉絲乖巧地跟著墨痕的腳步，亦步亦趨。

    “去一個新的地方吧。”墨痕想了想，托腮沉思，黑色的上衣在微風中隨風飄動，前方的路依舊荒蕪，但卻走出了那一片死寂的地方，有了點滴的綠意。

    “新的地方嗎？”莉莉絲有些驚訝，隨後拉住了墨痕的袖子，就像第一天見麵時那樣，小小的她默默地藏在父親和母親的身後，用了很大的勇氣才走了出來，走到     小小的他的身邊，拉住了他的袖子，在墨痕一臉不解地目光下露出了靦腆的微笑。

    “你好，我叫莉莉絲。”那是她的第一次鼓起勇氣的微笑。

    在墨痕的心中，那時的她，仿若天使。

    盡管很不想承認，但那時有些孤僻的墨痕還是流露出了真心的笑，在那本應該是陌生人的她麵前。

    “那是我們新的家嗎？”思緒拉回現實，恍惚間聽到了莉莉絲的話，墨痕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對啊，是我們新的家，嶄新的家。”

    “為什麽呢？”莉莉絲的聲音輕輕地響起。

    墨痕想了一下，仔仔細細地想了一下，隨後，

    “因為，你是我的mèi mèi啊。”他的臉上浮現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