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潢沒心情迎合馬主任所謂的頑笑。

    馬主任檢查了幾個拋完的樣品，說：“做得不錯，你這小子幹活認真。”

    還行吧。”黃潢有氣無力地說。

    你瞌睡嗎？年輕人熬個夜應該不瞌睡吧？”馬主任說：“黃潢，要不然這樣，你看樣品也沒多少了，你索性不要去車間，一口氣直接把剩下全部拋掉，然後你直接下班。”

    是沒多少了。黃潢伸展了一下酸疼的肩膀，說：“好，我全部做掉，然後下班。”

    還要不要口罩？”馬主任說。

    沒必要。”黃潢指著自己頭上的衣服。

    你啊你，你鬼點子多，將來我們廠的天下就是你的啊。”

    下午四點多的時候，黃潢終於把所有樣品拋完，他在廠裏用自來水把身上衝洗一番，就下了班。

    廠裏的免費晚飯也沒吃，沒有胃口，他嗓子被粉塵嗆得有點疼，還有點咳嗽。

    回到學校宿舍，一眼就看到沈塗塗和王豔坐在他床上，他頓時頭都大了，就知道不能告訴她們自己住哪間宿舍，現在煩了，動不動跑來纏自己。

    沈塗塗看見他，很開心，站起來說：“來看看能不能遇到你，還真遇到。”

    王豔說：“黃潢，你床上挺幹淨呢。”

    這會兒飯點，宿舍就兩個人，一個假裝聚精會神看窗外，一個假裝在睡覺，視兩女生如無物。

    黃潢問：“到我宿舍幹做什麽，不上晚自習？”

    不想上，想找你出去玩。”沈塗塗巧笑著說。

    沒精力，不去！”

    黃潢從床底下取洗漱盆子，王豔沒眼色地還坐他床上，擋住他了，他直接朝王豔腿上一巴掌。

    王豔反手朝他身上也是一把掌，說：“敢打我，我喊張芸。”

    你狠！黃潢笑著說：“大xiǎo jiě，請移架他床好嗎？”

    什麽呀，聽不懂。”王豔對黃潢身上又是一巴掌，打在黃潢身上，把黃潢衣服上殘餘粉塵拍得飛揚。

    王豔眨眨眼，說：“你天天不上課是不是去燒水泥，我家那邊有個水泥廠，那些工人的衣服就像你這樣的。”

    燒鬼水泥，燒你差不多，我說實話，我打gōng háng不行，但不是燒水泥。”黃潢說。

    你來燒我，你來燒，你來燒”王豔仰著頭，神經一樣念叨。

    打工做什麽。”沈塗塗說：“上學多好玩。”

    上學好玩？”黃潢笑了，你們能玩幾年？

    黃潢拿著洗漱用品準備去衛生間，在廠裏沒有洗漱用品沒能洗幹淨。沈塗塗卻拉住他，從兜裏掏一串藍顏色的手鏈。

    送給你，我給你挑的，好看不好看？”沈塗塗紅著臉，羞答答對黃潢說。

    黃潢看著她白嫩的手掌，說：“沈塗塗，幼稚嗎？”

    老說幼稚？”沈塗塗扁嘴：“哪裏幼稚，幼稚哪裏不好。”

    你不懂我說這話意思？”黃潢認為自己很明顯地拒絕她。

    我也有一串，你看。”沈塗塗伸出另隻手，她手腕上戴著串一樣的手鏈：“是情侶首手鏈喔，你也戴起來。”

    我不要。”黃潢說。

    王豔見黃潢推三阻四，看不下去，跑到黃潢麵前抓著黃潢的衣服，說：“什麽意思呀，好像求著你戴一樣，又沒要你給錢，不戴不讓你洗澡。”

    黃潢說：“戴著怎麽洗澡？”

    王豔說：“戴著洗，不戴喊張芸。”

    你真以為我怕張芸？我上次是沒想跟女生動手才吃虧，你真以為我怕她？！”黃潢惱火死了。

    那我喊她來，你們打看看。”王豔說。

    黃潢看她興奮的臉，這丫頭想看好戲，自己跟女生打架輸贏都是笑話，門都沒有。

    一把抓起沈塗塗手掌上的手鏈，係了半天沒係好。

    係一下。”

    黃潢對沈塗塗抬手，感覺很糗。沈塗塗開心地在他手腕上洗了個蝴蝶結。

    沈塗塗給他係好手鏈，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挺漂亮的手鏈，一塊塊小巧精致的天藍色透明玻璃串成一串，上麵還吊著兩顆小鈴鐺。

    真的很幼稚。黃潢心說。

    鄧會計。”

    第二天中午休息時分，黃潢來到財務室，他敲了敲財務室開著的門，禮貌地對財務室裏的清秀女人說。

    鄧會計在整理桌上資料，她瞥黃潢一眼，說：“小黃，有事？”

    是的，老板沒跟你說嗎？”

    黃潢進財務室，走到鄧會計桌子旁邊。

    老板說什麽？”鄧會計在椅子上坐好，撩了撩耳邊的亂發。

    黃潢把樣品的事跟鄧會計講出，鄧會計說：“這樣子，我打diàn huà問問老板確認。”

    黃潢心裏這刻挺開心，這五百塊錢算不算這輩子的第一筆外塊。

    鄧會計給王老板打完diàn huà，說：“小黃，老板讓我支二百給你，不是五百。”

    二百？”

    黃潢說：“老板當著全車間的工人說給我五百獎金。”

    鄧會計靜靜地：“老板說那些樣品他以為要三四天才好，實際隻花了一天，我覺得老板給你二百也不少。”

    好歹一個百十人企業的老板，為了幾百錢失信？”黃潢說。

    鄧會計說：“做老板就是這樣，要精打細算，其實小黃，你這麽大的年齡也是我們廠要你，老板對你不錯的。”

    嗬嗬，嗬嗬嗬”黃潢忍不住地笑，他早上起來刷牙的時候，吐出的痰都是黑色，當時他莫名想，也許那個受工傷的老楊受工傷不是壞事。

    你笑什麽？”鄧會計麵無表情。

    黃潢說：“二百就二百吧，順便把我一個月的工資結了，我不幹了!”

    鄧會計拿起diàn huà又給老板打diàn huà，掛了之後，說：“老板聽我說你不做了，讓你去他辦公室，老板要開導開導你，我覺得老板真的是挺重視你的。”

    重視我？”

    黃潢突然覺得就像吃了一隻發酵了萬年的死蒼蠅似的嘔心。這個王老板真的很好，總是溫文儒雅，對任何一個工人笑臉盈盈，他會在下班時候守在門衛室對下班的工人說：辛苦了，辛苦了。

    可是，每天工人站十幾個小時做著體力活，他不會稍微讓食堂改善一點夥食、他不會把中午的三十分鍾時間增加一分鍾，他不會把弄虛作假靠殘疾人免掉的稅露點給殘疾人讓殘疾人活得好點，他不會給拋光這種嚴重影響健康的崗位添一副miàn jù

    現在，連個幾百塊錢都跟我耍心眼，這是什麽狗東西！！！

    開導我什麽？”黃潢笑眯眯地說：“我不需要王老板開導，也不需要王老板重視，我隻要結工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