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蛋炒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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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杜小白把資料整理得井井有條,所以他的工作交接並沒有用太長時間。中午,朱芬芳罕見地請客聚餐,一些和杜小白平時關係比較親近的人湊了一桌,為杜小白踐行。
席間,大美人蘇心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始終獨自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酒,冰冷的氣場讓所有人都不敢上前多問一句。
而一向海量的朱芬芳卻很快就醉了,聲淚俱下宣稱杜小白是華國第一好員工如果有來世一定要好好善待他雲雲。
同樣喝醉的鄭爽則是死命摟著杜小白的小腿不放,閉著眼睛哭個不停。
不到半個小時,全桌的人都趴下了,除了杜小白。
灌進兩斤白酒的杜小白依然很清醒,這讓平時一兩就蒙二兩就醉三兩能和狗一起睡的杜小白詫異萬分,就像今天早晨辭職時自己的油嘴滑舌一樣讓他奇怪。
杜小白晃了晃腦袋,心想大概是自己放下了所有心防,所以才會有不一樣的表現吧。他沒有再多想什麽,一隻手揉著自己隱隱發痛的腦袋,一隻手拿出手機打電話讓同事來接人。
還沒放下電話,電話又突然響起,杜小白拿起來一看,是個陌生號碼,接通說道:“喂,你好。”
“喂!請問你是杜小白先生嗎?”電話那邊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
杜小白愣了一下,反問道:“你是?”
“我是市刑警三支隊的王力警官,請問你是不是杜小白先生?”陌生的聲音比剛才提高了一些分貝。
“我是杜小白。你是刑警隊的?有什麽事嗎?”杜小白有點奇怪為什麽刑警隊會找到自己。
“昨晚在博德路袁野診所發生了一起案件,我們想請你來協助做一下調查。”電話裏的聲音說道。
“袁野診所?那不是袁野的診所嗎?袁野呢?”杜小白心中升起了一種不妙的感覺。
“杜先生,電話裏說不太方便,你還是過來再說吧,我們現在就在袁野診所。”說完電話便被掛斷,留下了一臉茫然的杜小白。
半個多小時後,在袁野的診所裏,杜小白盯著地上蓋著白布的屍體,足足呆站了五分鍾。當他顫抖著雙手想去拉開白布時,王力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杜先生,死者生前遭受到非常嚴重的毆打和虐待,不少器官已經被挖去,身體損傷十分嚴重,我希望你能有一些心理準備。”王力嚴肅地說道。
杜小白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拉開了白布。
隻看了一眼,杜小白就跑到旁邊吐了起來。
王力走到杜小白身邊拍著他的後背,問道:“是他嗎?”
杜小白雙手扶牆一陣陣幹嘔,他的頭又開始了疼痛,許久之後,他才緩緩站起,滿麵通紅,喘著粗氣,艱難地點了點頭。
待袁野的屍體被運走以後,王力說道:“我們聯係了他的家人,他的太太帶著孩子回老家了,大概要明天才能回來。他手機上最後一個聯係人是你,本來你是有重大嫌疑的,但是我們的辦案人員得到了有力的證據,排除了你的嫌疑。”
“什麽證據,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王警官你盡管說。”杜小白揉著自己的額頭說道。
“恩。我們負責調取監控的人員發現這附近的攝像器材都已經損壞,不過很幸運地是,診所對麵一家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內有一個攝像頭正好對著診所大門,可能由於在商店內所以並沒有遭到損壞。根據錄像我們看到,在昨天下午四點二十分左右你抱著一個女孩從診所離開。半小時後,一個光頭男子敲門,袁先生開門請他進入。今日淩晨兩點左右,光頭男子從診所離開。而我們的驗屍官推測袁先生的死亡時間是在淩晨一點半到兩點之間,所以極有可能是這個光頭男子殺害了袁先生。這是光頭男子的影像資料,還請杜先生看看能不能幫我們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王力拿出一台筆記本電腦,開始播放一段錄像。
杜小白仔細從頭看到尾,搖了搖頭,說道:“很抱歉,我不認識這個人。”
王力默默地點了點頭,問道:“那,杜先生,你是除了嫌疑人,最後一個看到袁先生的人,當時你有沒有發現什麽異常?或者印象裏有沒有什麽線索,比如袁先生有沒有欠錢或者仇家之類的?”
杜小白認真搜索了自己的記憶,搖頭道:“我和袁野多年沒見了,當時我帶著一個朋友來看病,我覺得袁野很正常,而且是很開心的,不像有煩心事。袁野也不像是會有仇家的人。他這個人很善良,是個書癡。他是那種寧可窩在家裏看書也不會出去逛街的人。所以我也想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人要害他,還是這麽恨之入骨。”
王力之後又問了幾個問題,覺得沒有什麽有用的線索,便讓杜小白先行回去,他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診所外又在下著雪,杜小白在大雪裏站了很久,他很難相信袁野已經不在的事實。
他後來轉念一想,自己馬上要去陰間了,興許在那裏能見到袁野吧,不過這事得問問安琪。想起安琪,他想到安琪此時可能還在餓肚子,就趕緊打車回到了旅館。
安琪還在睡著,據她先前所說,從陰間來到人間,身體會變得輕一些,行動速度也會快上一些,但是身體容易疲倦,再加上受了傷,會睡得比平常人多。
杜小白沒有打擾她,把買的飯放在桌上後,轉身出了旅館,他還有嶽父嶽母那裏要交待。
其實,這一天他都在想著怎麽和二老解釋自己要去陰間這件事。嶽父嶽母老兩口都是退休老教師,這種自己都不太相信的牛鬼蛇神,更別說他們這樣教書育人一輩子的老知識分子了。
果不其然,老嶽父邵誌文聽完杜小白的話之後,第一反應是摸他的頭看看他有沒有生病,第二反應是通過各種測試看他的精神有沒有問題。
檢查身體確實沒問題後,老嶽父便篤定杜小白有了新歡,所以才想找借口離開他們,而這期間,嶽母崔巧蓮始終沉默不語。
直到邵誌文開始念起女兒邵清清命苦,崔巧蓮終於發話將邵誌文趕到樓下下象棋去了。
崔巧蓮把門關上,輕聲問道:“小白,你吃飯了沒?”
“沒呢媽。”杜小白回道。
“那你想吃點啥?”崔巧蓮把圍裙係到腰間。
“媽,蛋炒飯就行。”杜小白從桌上拿了一根香蕉,剝了起來。
崔巧蓮抿嘴微微一笑,打開冰箱拿了兩雞蛋,架起爐灶,淡淡說道:“你爸呀,最近也是退休給他閑出毛病來了,總是胡說八道,你甭理他。”
“媽,我穿開襠褲的時候就認識我爸了,他什麽脾氣我知道。我說的這事吧,確實不容易讓人相信,說實話,我現在心裏也在打鼓呢,不過話說回來,其實我爸那才叫正常反應,倒是媽您怎麽這麽鎮定啊?”杜小白吃完香蕉,走到廚房,蹲在地上,就著垃圾桶,開始幫忙剝蔥。
崔巧蓮把雞蛋磕進碗裏,放了一勺鹽,用筷子攪了起來。看著碗裏飛速回旋分不清起點終點的蛋液,崔巧蓮輕輕說道:“前幾天,我做了一個夢,夢到了清清。”
正在剝蔥的杜小白瞬間停下了所有的動作,他蹲在地上,沒有回頭。
崔巧蓮看著杜小白的後背,輕輕問道:“你知道,清清現在是什麽樣嗎?”
杜小白回頭看向崔巧蓮,眼裏閃著灼灼的淚光。
崔巧蓮看到杜小白的神情,笑了笑,繼續說道:“清清啊,她現在變成了一隻渾身閃著藍光的小鳥,可漂亮了!她對我說,她在底下過得挺好,兩個孩子也挺好,她還說有一個老婆婆每天都會教他們兩個學知識,一教就會……”
說到這裏,崔巧蓮再也說不下去,她嘴唇哆嗦著,一隻手扶住灶台,一隻手擦拭著臉上的淚水,努力平複著自己的心情。
杜小白就在旁邊呆呆地蹲著,手裏捏著還沒剝完的大蔥。
崔巧蓮緩和了情緒,呼出一口酸澀的氣息,然後把杜小白手裏沒剝完的蔥拿了過去,剝完開火炒飯。
翻炒著米飯,崔巧蓮接著說道:“小白,正如你所說,你從小就認識了我們一家子,我們一家子也很早就認識了你,還有你的爸爸媽媽。我們看著你長大,知道你是個什麽樣的孩子。所以,我們才會放心地把清清交給你。後來,清清看你爸媽走得早,冒著生命風險也要為你杜家傳宗接代,才……可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怨不得誰,我們也從來沒有怪過你。更不要說,這八年來,你不僅不婚不娶,甚至連個對象也不談,還把我們兩個糟老頭子糟老婆子當親爹親娘來養活。所以啊……”
崔巧蓮關了火,飯好出鍋,盛了一碗遞給杜小白,帶著閃閃淚光,望著窗外說道:“所以啊,媽相信你說的話。媽也相信,在這個世界上,肯定有一個地方,咱們的清清還在那開心地活著呢。”
杜小白端著蛋炒飯,緩緩坐下,拿起筷子,靜靜地吃了起來,就著自己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