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善始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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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晨,距離上班時間還有半個小時,杜小白已經坐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這是他一如既往的習慣,在平時,他會用這半個小時來提前準備自己一天的工作計劃,而今天,他隻是在那裏靜靜地坐著。

    安琪還在旅館裏休息,昨晚安琪後來的話,極大地衝擊了杜小白以往對世界的認知,讓他徹夜未眠。

    安琪並沒有說太多,她還需要休息。而且,用她的話說,第一是擔心杜小白短時間內消化不了太多信息,第二是很多事情安琪自己也並不是太清楚,他的父親比較清楚。

    杜小白從安琪的話裏,大概總結了幾點:第一,自己的金牙是個寶貝,所以有人想要奪取,但到底是什麽樣的寶貝,需要問安琪的爸爸。第二,安琪是從陰間來到這裏保護他的,要帶他到更安全的地方去避難,也就是陰間,安琪的父親在那等他。第三:這個世界上確實有陰間。

    安琪後麵的話杜小白已經聽不進去了,單單世界上有陰間這件事,已經夠他消化很長時間。

    自己一個活生生的人,為了避禍,竟然必須跑到人死後才會去的地方,這讓從小學習科學文化知識摒棄封建迷信思想立誌為祖國四化做貢獻的杜小白在風中淩亂了很長時間。

    他一度懷疑這個小蘿莉是不是精神有問題,可是除了自己從未見過的陰間,其他各個方麵都驗證了安琪並不是在胡說八道,她的邏輯非常清楚,毫無破綻,應該是確有其事。

    最後,在日出東方的一刹那,他選擇了相信這個小姑娘,盡管他仍然覺得,這實在是太過瘋狂。

    選擇相信安琪,也就意味著他要隨她去往那個陌生的陰間。

    杜小白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後,想起馬上要離開生活了近三十年的人間,他慢慢放下了平時的偽裝和所有的心結,這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

    杜小白是個喜歡善始善終的人,既然安琪還要休養,他便想借這個時間,把自己在人間的事情做個了結。他想來想去,孑然一身的自己隻有兩件事要做。一件是自己的工作,另一件則是向嶽父嶽母做個交待。

    首先,他想把工作交接好,盡管自己不討老板喜歡,但這份工作陪伴他度過了無數個傷心的日子,他對這份工作充滿了尊重。

    這時,公司的員工已經陸陸續續來到了公司,由於母老虎朱芬芳的苛刻政策,沒有人敢拿丟掉高薪飯碗的巨大風險用在早晨多睡幾分鍾身上,性價比實在太低了。

    “頭兒啊,我的親哥誒,您還有心思喝茶呢!出事了!出大事了!”鄰桌的鄭爽不知什麽時候從旁邊冒了出來,哭喪著臉對杜小白說道。

    杜小白揉了揉又開始有點疼的腦袋,按下電腦開機按鈕,然後盯著屏幕畫麵,漫不經心地回道:“怎麽了?”

    “怎麽了??頭兒啊,我的親祖宗誒,全組昨天的報表昨天上午就都發到您郵箱了,可您昨天下午一請假,咱全組所有的報表可都沒上交啊。母老虎最近本來就看誰都不爽,您這不是明擺著要往槍口上撞嗎?這次她不拿咱們組開刀我就不姓鄭了,這下全組的獎金肯定都會被扣掉,頭兒哇,您可是知道的,我上有老下有小……”鄭爽擠出一臉褶子,竹筒倒豆子一般在杜小白的耳邊抱怨起來。

    杜小白沒等他說完,猛地伸出雙手,一隻手掐住鄭爽的後脖子,另一隻手則捂住了他的嘴巴,打斷了他的話。

    杜小白盯著鄭爽驚恐的的雙眼,沉聲說道:“老弟,別激動。乖。這不是什麽大事。母老虎要找茬,也有我頂著。如果她要扣全組的工資,扣多少我會用自己的工資雙倍補給兄弟們,不就是錢嗎,你放心。”

    說完後,杜小白把手從鄭爽的嘴上拿了下來,不輕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臉,接著轉過頭去,若無其事地繼續盯著電腦屏幕,再不理他。

    鄭爽被杜小白剛才突然迸發出的霸氣所震懾,怔怔地看著自己的頂頭上司,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頭兒雖然是公司的老員工,可向來都是人見人欺逆來順受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今天這是吃錯藥了還是怎麽的,動起了手,而且還那麽豪氣?竟然說要用自己的工資雙倍補償,平時他可是全公司出了名的鐵公雞呀!不過,頭兒倒是向來有一說一從不食言,他敢這麽保證,看來自己是不會被扣錢了,回去也不用跪搓衣板了……

    鄭爽心裏吃下了杜小白給的定心丸,坐回了自己的座位,手裏卻在偷偷比劃著杜小白剛才一手掐住脖子一手捂住嘴的招式,心想自己哪天也能這麽霸氣地用到別人身上,那得有多爽……

    杜小白眼睛盯著屏幕,心裏其實在犯著嘀咕。

    剛才突然掐住鄭爽,自己是不是哪根筋搭錯了?鄭爽跟了自己好幾年,本職工作能力雖然不突出,公司的消息卻是極其靈通,是自己的第三隻眼睛,他隻不過埋怨了幾句,自己怎麽這麽大的反應,如此失態……

    難道,是自己放下了所有的心結,情緒突然得到釋放,變得難以控製了嗎?

    杜小白想不通,幹脆什麽也不想,著手整理自己的電腦文件。

    自己辭職後,整理好的材料能方便別人迅速接手。這些數據資料極其重要,各種重大決策都需要這些數據來做支撐。

    “杜小白,早。”一位曼妙的長發美人從杜小白的桌邊飄過,沒等他回過神來,美人已經輕輕走出數米,隻留下了一陣香風,一個微笑,以及一個靚麗的背影。

    “頭兒,這蘇心可真是太特麽性感了!要臉蛋兒有臉蛋兒,要身材有身材,要是能跟她睡一次那就爽死了……怎麽她老是和你打招呼,對我就愛答不理的呀……”杜小白還在望著美人背影的時候,鄭爽又從旁邊湊了過來,一臉猥瑣地說道,雙手還在空中比劃著蘇心玲瓏有致的身材。

    杜小白瞥了鄭爽一眼,一本正經地說道:“可能我的名字沒有你的名字那麽無恥吧……”

    “誒……頭兒看你這話說的……”鄭爽又不爽了,模仿著某喜劇明星的話說道,“鄭爽這名字可是我媽起早貪黑給我起的,怎麽到頭兒你這兒就成髒話了呢……”

    杜小白伸出手作勢又要掐他的脖子,鄭爽一個機靈,躲回了自己的座位。

    杜小白向鄭爽甩出一個鄙夷的眼神,殊不知,此時朱芬芳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鄭爽眼睛餘光發現了站在杜小白身後的朱芬芳,大吃一驚,馬上用手捂住自己的半邊臉,嗓子開始發出嗯哼嗯哼的聲音,給杜小白做暗示。

    “鄭爽,你生病了嗎?”朱芬芳剜了鄭爽一眼,麵無表情地說道。

    鄭爽脖子一縮,如芒在背,連忙答道:“沒……沒生病……”

    “沒生病一直嗯哼什麽!沒活兒幹嗎?”朱芬芳厲聲道。

    杜小白看到想為他報信的鄭爽一臉窘態,緩緩站起身,帶著雲淡風輕的笑容,向朱芬芳微微低頭行禮,朗聲道:“朱總早!朱總您來的這麽早,還沒吃早飯吧,鄭爽,還不快去幫朱總買份早點,一杯加糖的藍山咖啡,兩個甜甜圈,算我賬上。”

    鄭爽愣了一下,旋即明白頭兒正在幫他解圍,他瞄了一眼朱芬芳,發現朱芬芳有點怪異地看著杜小白,並沒有拒絕的意思,於是猶如得到特赦一般向外跑去,一邊跑一邊回頭向杜小白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

    朱芬芳昨天沒有收到杜小白理應上交的報表,一股邪火正愁沒地方發泄,不過她明白批杜小白是沒有多大用的,這個杜小白一向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不反駁,不辯解,也絕對不低頭。她的本意並不是要批鄭爽,而是要借殺鄭爽這隻雞給杜小白這隻猴看,好讓杜小白知道她正在生氣,自己識趣點趕緊認錯。

    但是她卻發現今天的杜小白好似換了一個人。要知道,這鐵公雞杜小白在公司六年了,可是從來沒有掏過自己的腰包,更別說這次是為了拍她的馬屁。

    她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粉紅色眼鏡,仔細地端詳起杜小白來。

    杜小白一臉人畜無害,微微笑著,沒有後退,反而上前一步,靠近朱芬芳的耳邊低聲說道:“朱姐,小鄭他還年輕,有些毛躁,不過工作還是挺賣力的,腦子也比較活,算是個可造之材,您大人大量,別跟他計較。”

    “朱姐?”朱芬芳聽到這個稱呼,足足一百八十斤的肥胖身軀差點向後一個趔趄。

    雖然平素粉黛盡施,可自己畢竟已經歲近五十,年輕時用來打天下的花容早已不在。在這偌大的公司裏,上到副總裁,下到掃地工,誰不得戰戰兢兢地喊她一聲朱總?敢情這杜小白請了半天假回來,怎麽跟換了個人似的,這是偷偷去吃了香粉,還是偷偷去喝了香水呀?這小子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呀……不過……朱姐……恩……這稱呼我喜歡。

    朱芬芳心裏一個舒坦,雖然仍竭力板著麵孔,可是臉上的每個毛孔都透著歡快,彎成月牙的小眼睛更是出賣了她的心思。

    杜小白把朱芬芳的神色看到眼裏,繼續趁熱打鐵道:“朱姐,昨天我確有急事,實在脫不開身,才冒昧請了半天假。本來昨天應該給您上交的報表,組裏其他人的數據也早就交到我這了,可最後都讓我一個人給耽擱了,這都是我一個人的錯,我在這給朱姐您賠不是了。報表我剛才已經發送到您的郵箱裏了,您如果生氣我完全理解,要殺要剮,我杜小白絕無二話。”

    說完杜小白給朱芬芳來了個九十度角的鞠躬。

    看著幾乎垂到自己膝蓋處的杜小白的後腦勺,朱芬芳仰頭望天,眼淚幾乎流了出來。

    六年了……全公司上上下下數萬人,誰不是對自己點頭哈腰俯首稱臣,唯有這個杜小白一直死扛到現在,今天終於說了幾句好聽話,雖然有點惡心……但是我真的喜歡……

    朱芬芬偷偷抹了抹眼淚,用手輕輕拍了拍杜小白的後腦勺,稍帶哽咽地說道:“起來吧杜小白,起來吧。報表交了就好,朱姐不罰你,不罰你。”

    “謝朱姐不罰之恩!”杜小白笑嗬嗬地直起身來,接著說道,“朱姐,我還有個事兒。”

    “什麽事?你說就是。”被拍爽的朱芬芳十分爽快。

    杜小白一臉歉意。

    “我得辭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