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白看了看自己身上蓋著的毯子，又看了看屋裏陌生的環境，詫異之餘，右手一陣鑽心的疼痛感隨之傳來。

    他慢慢抬起手，看到胳膊上包紮了很多的繃帶，有點兒雲裏霧裏。

    定了定神，杜小白才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事情。

    自己被那噬魂花咬了一口，隨後不知從哪裏突然來了一股力氣，救了那兩個姑娘，接著自己也跟進了轎子裏，然後就暈倒了，再之後的事，就不記得了。

    現在看來，應該是她們救了自己。

    至於暈倒在美人大腿上的事，杜小白是肯定不記得的。

    “咦，你醒了？”一個女聲在旁邊響起。杜小白扭頭看去，隻見門口站著四個人，一位老者，一個小男孩一個小女孩，還有一個年齡稍大一點的女孩子，這女孩子便是自己救過的那個侍女芸芸，正是她在問話。

    “恩……”杜小白掙紮著想坐起身來，可是發現自己沒有一點力氣，根本就起不來。

    “誒，誒，你小心點，別起來啊……”芸芸趕緊跑上前去按住杜小白的肩膀，不讓他試圖起身。

    “他現在應該還起不來，”裴老走上前來說道，“年輕人，不要著急，你已經脫離危險了。你中了噬魂花的花毒，而且由於你中毒程度嚴重，現在身上是沒有多少力氣的。不過，相信你會慢慢好起來的，身上的毒素也會逐漸消去的。相比起你身體裏中的毒，你手臂上的傷倒算是小傷，不幾天就會長好的。”

    “原來是這樣……真的很謝感謝老伯，謝謝姑娘，謝謝小弟弟和小妹妹。我叫杜小白，也可以叫我小白，謝謝你們救了我。”杜小白不能起身，隻能用眼神感激道。

    芸芸嫣然一笑，說道：“小白哥，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老伯叫裴清澈，你可以叫他裴老，後麵是裴老的徒弟孟小蒼和孟小霜。是他們以及我們家小姐救了你。不過呢，因為是你先救了我和我們家小姐，所以是你的大恩在先，我們救你也是應該的。”

    “呃……對不起……其實要不是我……看到那個什麽……你們也不至於處於危險之中，是我有錯在先。”杜小白有點慚愧。

    芸芸聽了杜小白的話，掩著嘴咯咯笑出了聲，後麵的一眾人卻麵麵相覷，絲毫不知道杜小白是什麽意思。

    裴清澈開口問道：“芸芸，剛才隻顧著救小白，我沒有來得及問，你們到底是怎麽被小白相救的？”

    芸芸臉上的笑容瞬間止住，連忙擺手說道：“裴老，我可不敢多嘴，小姐可是會殺人的，日後您問她好了。她如果告訴您，那是她的事，她如果不告訴您，我勸您也不要再問了。”

    說完之後，芸芸的眼睛又利劍一般射向杜小白，意思是，如果你敢多嘴，相信我們家小姐也會殺了你。

    杜小白躺在床上，看到芸芸的眼神，渾身一哆嗦，差點從床上掉了下去。

    裴清澈把二人的神情盡收眼底，微微一笑，想來這是他們之間的秘密，中間應該有一些不便提起的情節，便不再多問。於是回頭吩咐小蒼去打理花院，小霜去做飯，自己則直奔去了藥屋。屋子裏隻剩下了杜小白和芸芸。

    杜小白見眾人離去，開口問道：“怎麽沒見你們家小姐？”

    “我家小姐有事先回家去了。”芸芸洗了一塊毛巾，走到杜小白身邊準備給他擦臉。

    “芸芸姑娘，我自己能擦，我自己能擦……謝謝謝謝。”杜小白不習慣別人怎樣伺候自己，趕緊用手去接毛巾。

    “你就老老實實地呆著吧，這些事我來做就好，小姐臨走前吩咐我，讓我照顧好你，如果照顧不好，小姐肯定會怪罪我的。而且，真是多虧你救了我們，說句不太中聽的話，我不知道你的命值不值錢，我們家小姐的命可值錢多了！所以這樣看來，還是你的恩情比較重。”芸芸按下杜小白的手，一邊說一邊幫杜小白擦臉。

    “謝謝……隻是我從來沒有讓別人這樣伺候過我，不太習慣……”杜小白對芸芸的話並沒有感到冒犯，反而深以為然。

    他自己現在是一個初來陰間的魂魄，對這陰間一無所知。人家蕭小姐的範兒一看就是這陰間的貴人，性命自然要比自己的一條小命金貴地多得多。

    “你可千萬不要把怎麽救我們的經過說出去，我們家小姐未曾婚嫁，這件事是非常羞人的事情，如果不小心說了出去，不用我們小姐動手，我一個小丫鬟也是可以收拾你的。到時候你完全死翹翹，可不要怪我喲。”芸芸擦著杜小白的手，帶著微笑，一臉無害地說著威脅滿滿的話。

    “呃……不會的，不會的……女俠請放心……”杜小白用手在自己的嘴巴上做了一個拉上拉鏈的動作。

    芸芸抿嘴一樂，隨口問道：“小白哥，你是怎麽死的啊？”

    杜小白皺皺眉頭，說道：“我啊……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怎麽就稀裏糊塗地死了……”

    芸芸驚呼道：“啊？可是你看起來還很年輕呀……”

    “哎，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命中注定，強求不得。”杜小白撇了撇嘴，對著芸芸露齒一笑。

    “年輕人能有這樣的覺悟，很難得，”這時，裴清澈走進屋裏，手裏端著一個小碗，“小白，來把這碗藥喝了，對你的恢複有幫助的。”

    杜小白在芸芸的幫助下坐了起來，把碗中的湯藥喝掉。他感覺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根本不像人間的藥水。

    杜小白說道：“我中的應該是噬魂花的花毒吧，這噬魂花的花毒，真是厲害。我感覺自己當時隻換了一口氣，就中毒這麽深，真是可怕。”

    “年輕人，你中毒很深這是事實，不過你這中毒程度很是蹊蹺，這也是我很納悶的事情。”裴清澈坐在旁邊的一張凳子上，看著杜小白說。

    “很蹊蹺？裴老，我不太能聽得懂您的話……”杜小白實話實說。

    “是的，非常蹊蹺，”裴老言之確鑿地說道，“因為受到了轎子的保護，你吸入的花毒非常少，按理說，你可能根本就不會中毒。可是你很快就進入了噬魂花中毒的第三階段，幾乎喪命，所以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第三階段？”杜小白滿腦子問號。

    “是的，屍瘋毒中毒有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暈眩神誌不清；第二階段是發瘋發狂；第三階段是昏迷抽搐紫血擴散。大部分人在中毒的第二階段就已經被吃掉了，可你卻迅速進入到了第三階段，非常凶險。如果不是瑤瑤和芸芸把你送來，你現在怕是早就已經死了。”裴老說道。

    杜小白聽後一陣心悸，原來自己經曆了這樣的驚“魂”時刻。不過剛才杜小白從裴老嘴裏聽到了一個沒聽過的名字，他扭頭問芸芸，“瑤瑤就是你家小姐嗎？”

    “嗯，我們家小姐，蕭雨瑤。裴老對我家小姐從小就非常疼愛，所以叫她瑤瑤，你可不要亂叫。”芸芸答道。

    “哦……人如其名，名如其人。”杜小白想到蕭雨瑤驚為天人的容顏，不由歎道。

    芸芸淺淺一笑，她看得出來，杜小白話雖然平淡如水，卻是一種發自肺腑的由衷讚美。很多時候沒有溢美之詞的讚美，才是最真實的聲音。

    杜小白轉向裴清澈，又問道：“裴老，那依您看，我為什麽會一下子就進入您所說的第三階段呢？我不是吸入的毒不多嗎？”

    裴清澈搖頭道：“沒有確鑿的證據，老夫也不敢妄言，如果非要讓我說，根據經驗判斷，我覺得最大的可能就是，你在吸入噬魂花毒之前，身體已經有問題了。”

    “已經有問題了？”杜小白聽到裴清澈的話，他想起了自己身上從人間跟來的毒，不由暗自心驚裴老的醫術造詣。

    “這種可能性是非常大的，不過，究竟是什麽原因我的確還判斷不出來。據瑤瑤說，你被噬魂花咬了之後，起初流出的血液是五種顏色的，而並非是魂魄本身應該有的暗灰色。中毒之後，在噬魂花屍瘋毒的作用下，你的五色血才慢慢變成了紫黑色。我剛才取了一些你的血液，做了一個初步測試，一會結果就會出來。我這裏儀器不全，能做的測試不多，不過相信會有個眉目的。”裴清澈說道。

    “裴老，這個……在人間中的毒能帶到陰間嗎？”杜小白試探地問道。

    裴清澈聽到杜小白的問題，深深地看了杜小白一眼，摸著自己花白的胡子，思慮許久才說道：“這個可能，倒不是沒有。”

    杜小白聽到裴老的話之後，嘴角有點兒抽筋。中噬魂花的屍瘋毒之前，自己能確定的，就是自己已經中了靈魂綁定的奇毒，雖然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麽。

    “老夫曾有一個癡迷鑽研毒物的朋友，多年前聽他談起過，有一種毒可以讓人活著的時候染上，死後仍然會攜帶在魂魄身上，直至魂魄再次死亡。不過，這種毒藥製作過程非常複雜，不僅需要把很多種材料按照絕對嚴格的比例混合在一起，而且還需要多種人間和陰間兩界都很難找到的材料。”裴清澈緩緩說道，眼神始終沒有離開杜小白。

    杜小白看著神情嚴肅的裴老，心中波濤翻滾。人間和陰間都沒有的材料？那難道是天界的材料了？這到底是什麽人給自己下的毒啊……自己這顆金牙，到底是什麽東西？

    正在他低頭思考的功夫，杜小白無意中瞅到了戴在手脖子上的腕表，猛然想起了自己和安琪的渡口之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