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白被芸芸這麽一拍，瞬間感覺骨頭如針紮一般的刺痛，強忍不住，咧著嘴捂著肩膀長長的嗷了一聲。

    全車人被杜小白這一聲嚇了一跳，甚至把前麵奔跑的白影都嚇了個哆嗦，身邊的芸芸更是一陣錯愕，疑道：“杜大哥……沒有那麽誇張吧，我可是很輕很輕拍的呀……”

    “我……我知道你沒用力氣……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很疼……”杜小白頭頂著膝蓋，豆大的汗珠從腦門上冒了出來。

    芸芸看他的樣子不像是裝的，有點不知所措，衝著前方回過頭來的蕭雨瑤解釋道：“我……我真的沒用勁兒……”

    裴清澈插嘴道：“他也許是因為大病初愈，身體還在恢複之中，吃不住你的力道也不足為奇。芸芸小蒼，你們現在和小白開玩笑要注意尺度，小心別把他弄傷了。你們準備一下，前麵就要到雪花穀了，咱們要拐彎了。”

    芸芸和小蒼點頭說知道了，裴清澈還想囑咐兩句，隻聽蕭雨瑤大聲喊道：“大家快看，前麵那是怎麽了？”

    眾人聽到蕭雨瑤的喊聲，不約而同地都朝前方望去。

    隻見在前方近兩公裏處的脫陽路口，數不清的人影正成群結隊，烏泱烏泱地緩緩蠕動，打遠處看仿佛一條長蟲。

    最吃驚的人是裴清澈，方才他從忘川河渡口趕回非衣花院，路過脫陽路口，那是多麽冷清蕭瑟，這沒一會功夫，就變得人山人海的，到底發生了什麽？

    自打人間的第二次世界大戰過去之後，脫陽路口已經很少看到如此熙熙攘攘的景象。

    裴清澈收緊韁繩，放慢了白影的速度，緩緩地靠近脫陽路口。行至距離半公裏處，裴清澈把車停了下來。幾個人靜靜地看著前方擁擠的人群。

    人群的數量非常多，除了聚集在雪花穀的這些人，看起來還有長長的隊伍在後麵綿延。絕大部分是魂魄，在人群的外圍還有不少分散的領路人，以及維持秩序的士兵。士兵們戴著紅色頭盔，身著紅色輕甲，舉著弓弩刀槍各種武器，瞄準著人群。

    圍在中間的魂魄雖然數量很多，看起來卻是非常乖巧，安安靜靜地挪動著雙腿，隻有一些領路人不時發出一些嗬斥，讓這些魂魄保持前進的秩序。

    “難道人間又發生了大規模的戰爭？”觀望了許久後，蕭雨瑤自言自語道。

    “看樣子很像呀，近些年來，能通過噬魂花區的人數越來越少，現在突然一下子湧進來這麽多魂魄，甚至火龍族都派來這麽多的軍隊來維持秩序了，看來在人間，不是發生了天災，就是發生了人禍呀……”裴清澈語重心長地說道。

    在後麵的車廂裏，杜小白也在觀望著這種甚是壯觀的景象，對於他來說，現在看到什麽都是新鮮的，都是聞所未聞前所未見的。他沒有什麽發言權，隻有靜觀其變，默默地記住發生的一切，逐漸熟悉這個新鮮的世界。

    “那咱們怎麽過去啊？整個路口都被他們堵住了。”芸芸擔心道。

    “隻能等等看了，看他們隊伍前進的方向，應該是要去忘川河渡口，這麽多魂魄，他們全部過去，再上船，是需要很長時間的，而且，過了河之後，在婆婆那裏也會花去一些時間的。”蕭雨瑤目視前方，輕輕說道。

    “婆婆可是有的忙了，也不知道她的藥材夠不夠用，這麽多人可是需要很多湯水的……”裴清澈下到地上，伸展了一下老腰。

    “前些天婆婆派人來訂購斷憶草，我把靈蝶所有的庫存都送了過去，應該是足夠的，”蕭雨瑤也從座位上下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現在很多草藥在市麵上越來越少，尤其是這些特效藥的原材料。老師，最近倒是有一件奇怪的事。前段時間，常常有不知名的人到靈蝶下屬的小店鋪裏收購大量藥材，不管什麽類型的，都在他們的收購清單當中，而且，這些收購商開出的價格讓人難以拒絕。這些店鋪雖然掙了錢，卻也被掃蕩一空，在沒有後續藥材補充上之前，都關門歇業了。”

    後車廂的杜小白在芸芸小蒼兩人的攙扶下也下到了地上，他感覺好了很多，不知不覺間，陰間的重力他已經完全習以為常了。

    蕭雨瑤繼續和裴清澈說道：“好在，一些大店鋪並沒有遭遇到這樣的高價掃貨，一來他們不缺這些錢，二來他們的藥材進出在一定程度上受到我們的控製。可是我總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

    裴清澈摸了摸胡須，說道：“瑤瑤你也不必過於多慮。如你所說，這樣的事情不會傷及靈蝶的筋骨，近些年陰間的財富日益不均，難免有一些人迫於生計，變成投機倒把之徒，這些人圖的應該隻是小利，成不了氣候的……”

    蕭雨瑤聽後，模棱兩可的點了點頭。

    而他們身後的杜小白，聽完裴清澈的話，差點腿一軟跪在地上。

    長期浸淫在商業競爭數據和財務報表之中的杜小白，深知商戰的殘酷和市場規律。從蕭雨瑤的隻言片語之中，他已經感覺到那並非是簡單的投機倒把，而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如果做不到壟斷，誰也不會吃飽了撐的花高價去做囤積。在他看來，這些人如果不是腦子有病，那就是日後還會有所動作。然而，心思相對單純的裴老並沒有意識到裏麵潛藏的危機。

    隻是，杜小白覺得，現在不是自己說話的時機。自己對陰間所知有限，到目前也隻是知道陰間是一個擁有很多人的社會，有很多和人間傳說中完全不一樣的組成結構，至於它的社會製度、人文理念以及交際規則，那是完全不清楚。

    興許，裴老說的是正確的，蕭大小姐不是也沒有再反駁嘛。

    正當杜小白心思急轉的時候，一直安靜站立的白影突然前蹄抬起，鼻子裏發出陣陣撕心裂肺的鳴啼，整個身體完全向上直立了起來。

    站在白影身邊的眾人都被嚇了一跳，紛紛後退了幾步。

    白影的嘶鳴聲高低起伏，卻是很有規律，不知怎地，它的叫聲傳到杜小白耳朵裏的時候，卻變成了一句他能聽懂的話——“河要漲潮！”

    當這四個字傳到他耳朵裏的時候，杜小白有點發懵，他左右轉頭張望了一下，看到其他人都在訝異白影突然間的暴躁，並沒有開口說話。最後，他不得不望向還在抬蹄子的白影，眉毛一囧，心中暗道：不能這麽扯吧，難道是你在說話？

    此時，杜小白才仔細端詳起白影來。白影是一匹非常健壯的白馬，背上的鬃發潔白飄逸，渾身的腱子肉結實勻稱。和普通馬不同的是，白影的眼睛呈火紅色，它的耳朵比普通的馬略長，四條腿也要更長一些，健碩的肌肉讓四肢看起來充滿了無限的爆發力。

    裴清澈使盡渾身解數也沒辦法安撫下來白影，而白影的嘶鳴聲也吸引了前方人群的注意力。一些領路者和維持秩序的火龍族士兵都朝這邊望了過來，而當他們看到是陰間的百姓，隻當是馬受了驚，又繼續回頭維持魂魄群的秩序。

    杜小白的耳朵裏一直是白影嘶鳴出的“河要漲潮”，他心中的疑問實在忍耐不住，便開口問道：“裴老，蕭小姐，芸芸小蒼，你們聽不出這馬在說話嗎？”

    四人聽到杜小白的話，齊齊看向他，臉上的表情都是問號。

    “你，你說什麽？”裴清澈覺得剛才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這馬好像在說話……它一直喊著‘河要漲潮’四個字，我也不知道這代表什麽意思，但是我就是能聽到這幾個字。”杜小白一邊說，一邊用手指在自己的耳朵邊畫著圓圈，以示自己的確聽得到。

    四人聽完他的話之後，臉上的表情豐富至極。

    正當裴清澈想上前摸摸杜小白是不是發燒時，一直躁動不安的白影卻突然安靜了下來，緩緩走到杜小白的身邊，用頭輕輕蹭著杜小白的胳膊，嘴裏發出嗚嚕嚕的聲音。

    杜小白嘴角微微上揚，瞅了一眼蕭雨瑤，之後，便用手輕輕撫摸著白影身上潔白光滑的鬃毛，失聲笑了出來。

    四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的表情比剛才還要精彩幾分。

    裴清澈和蕭雨瑤互相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出了同樣的信息：這小子看起來不像是裝的，但這怎麽可能是真的？

    蕭雨瑤心裏充滿了疑問，但是看到白影和杜小白如膠似漆仿佛一對久無音訊的老朋友，又想到這個男人身上有著太多離奇不能用常理度之的事情，她覺得，縱使再難以相信，她也許應該試著選擇相信。

    “你說，白影說‘河要漲潮’？”蕭雨瑤試著問道。

    “原來它叫白影啊，它的確一直喊著河要漲潮，不過，剛才它好像又說了句你很美……”杜小白有點哭笑不得地說道，“看來，咱們的白影已經進入青春期了……”

    蕭雨瑤一窒，臉上瞬間飛起一片紅雲。

    你這匹色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