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扶梯被士兵們緩緩地放了下去，魂魄群在士兵們的指揮下安安穩穩地下了船，排著長長的隊伍走向岸邊的粉色小洋樓。不一會，就剩下了杜小白和魯康兩個人。

    這時，蕭雨瑤從艙底走出，屁股後麵尾隨著一群穿著樸素的孩子，確實如先前魯康所說，最大的也才八九歲的年紀，最小的，甚至隻有四五歲大，杜小白懷疑如果遭遇船隻顛簸，這些孩子可能站也站不穩。

    孩子們圍著蕭雨瑤哈哈笑著，當他們看到麵色嚴肅的魯康時，紛紛藏到蕭雨瑤的身後，衝魯康做著鬼臉。

    “爺爺，你還要再趕回去嗎？”蕭雨瑤摸著兩個孩子的頭問道。

    “不用，那麽多魂魄，不可能靠這一隻白牛蟻船來回搬運。這隻白牛蟻船昨天恰巧因為整修沒有出航，躲過了洪災，所以先去查看了一下河情，剛才我已經通知了他們，河情安穩，可以繼續派新的船隻去接人。”魯康回道。

    蕭雨瑤低頭衝孩子群說道：“看來你們今天的工作結束了，姐姐去婆婆那裏給你們做好吃的，你們想不想吃？”

    “想！”孩子們異口同聲地喊道。

    蕭雨瑤開心地笑著，抬起頭向魯康投去一個詢問的目光。

    魯康撇了撇嘴，嘀咕道：“你就知道慣著他們，去吧去吧，我在這裏收拾收拾，吃完飯記得讓他們趕緊回來。”

    蕭雨瑤嘿嘿一笑，衝著杜小白喊了一聲：“哥，下船了。”

    杜小白向魯康點頭示意，便趕緊走在了最前麵，護著身後跟著的孩子群下船，蕭雨瑤最後準備下船的時候，扭頭對魯康低聲說道：“爺爺，既然今天不再出船，一會我讓他們給你端一碗紅燒肉來，再悄悄帶點小酒，你看怎麽樣？”

    魯康登時兩眼發亮，嘿嘿說道：“還是瑤瑤知道疼爺爺，不過，一定不要讓伊伊看到啊，記住記住，千萬記住！”

    蕭雨瑤抿嘴一笑：“記住了！”

    蕭雨瑤下船之後，魯康站在船沿邊，向下看著護著孩子行進的杜小白，微微點了點頭。

    二人帶著孩子群來到小洋樓附近，蕭雨瑤示意先停下，等一會再走。

    園子門口，幾個小童正在向各自的碗裏盛著湯水，讓魂魄群挨個喝下。魂魄們喝下之後，不久眼裏便重新煥發出新的神采。

    所有的魂魄喝完之後，在士兵的命令下集結成隊，沿著東南方向的一條小路，離開了這裏。

    “我不用喝嗎？”杜小白問蕭雨瑤。

    “你想喝嗎？”蕭雨瑤反問道。

    “喝了如何？不喝又如何？”杜小白看著遠去的魂魄群，心情複雜。

    “喝了，可以忘掉人間的恩怨情仇，不過當他們進入到新的生活後，依然會有這一世新的恩怨情仇；不喝，你會疊加兩世的情感，有的人因此更加歡喜，有的人因此更加掙紮。”蕭雨瑤淡淡地說道。

    “如果喝下，真的什麽都會忘掉嗎？”杜小白眼神低垂，他想起了很多的往事，想起了邵清清，想起了自己未進繈褓的兩個孩子。

    “會的。”蕭雨瑤點頭道。

    杜小白回頭看向來時的忘川河，此時的忘川河，水聲潺潺，平靜至極。

    “魯爺爺說，回頭已經不是岸，可我來到這裏，不就是為了找尋自己以前的岸嗎？”杜小白默默地說道，他回身對著蕭雨瑤說，“老妹，我不喝。”

    蕭雨瑤點了點頭，“那，咱就不喝，有我在，沒事的。走吧，咱們見婆婆去。”

    杜小白應聲，低頭拉起兩個年幼孩子的手，跟著蕭雨瑤向園子走去。

    剛才盛湯的幾個孩子看到他們，紛紛放下手裏的東西，開心地跑了過來，親熱地圍在蕭雨瑤的身邊，喊著姐姐姐姐。

    “看來這些孩子都很喜歡你。”杜小白低聲說道。

    “他們都是無家可歸的孩子，我偷偷收留了他們，讓他們呆在婆婆這裏。婆婆這裏地方大，也需要人手幫忙，這些大一點的孩子可以幫助婆婆應付那些帶來的魂魄。離這裏接近兩公裏的地方，我們還建了一所學校，還有更多的孩子都在那邊生活，學習，長大。”蕭雨瑤靠近杜小白的耳邊悄聲說道。

    杜小白聽到這裏，不禁對蕭雨瑤高看一眼，衝她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蕭雨瑤欣然一笑，又悄悄說道：“哥，學校的事，你可要幫我保密，如果被我父親知道了，我就慘了。”

    “這是好事啊，為什麽要阻攔呢？”杜小白露出一個怪異的眼神。

    蕭雨瑤無奈道：“一言難盡……”

    杜小白一聲苦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如果有什麽哥可以幫忙的，盡管說。”

    “恩！”蕭雨瑤微笑著答道，她心裏覺得，現在並不是自己一個人在戰鬥，而是有了一個溫暖的依靠。

    “外麵是瑤瑤嗎？”這時，屋子裏傳來一聲有點沙啞的嗓音。

    蕭雨瑤眼睛一亮，連忙大聲應道：“婆婆，瑤瑤來看你了！”

    “那還不快進來。”

    “噯！這就來！”蕭雨瑤喊罷，吩咐身邊的孩子到草坪去玩，一會飯好了叫他們。然後衝杜小白使了一個眼色，帶著他進了屋子。

    杜小白進屋後，剛剛恍惚看到一個背對著他們的女性身影，還沒站定，就感覺不知什麽東西撞到了自己的命根子，霎時間一陣難以名狀的疼痛襲來，一下跪到了地上。

    “哈哈哈哈……”一個四歲左右的小孩子絲毫不知道自己剛才用頭撞到了什麽地方，蒙了一下之後，繼續大笑著跑了出去。在他的身後，又有兩個同樣大小的孩子拿著玩具追了出去，三個孩子完全忽略了有一個大男人倒在了身邊。走在前麵的蕭雨瑤，也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大哥剛剛被“偷襲”的事情。

    “學校那邊說有好幾個孩子肚子疼，你天藍姐姐有點擔心，已經去那邊了。這時候孩子們還能在外麵那樣鬧騰，我就知道是你來了。”沙啞的聲音繼續說道。

    “什麽事也瞞不住您！”蕭雨瑤走了上去，啪嘰傳來一下打啵的聲音。

    杜小白捂著自己的襠部，頭抵在地上，滿臉憋得通紅，許久才喘上一口氣來。玉碎不能心碎，心碎不能蛋碎，杜小白欲哭無淚。

    待他好不容易調勻呼吸，抬起頭來，隻見蕭雨瑤挽著一位靚麗的成熟少婦，兩人正瞪著大眼睛，奇怪地看著他。

    這美人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紀，俏鼻媚眼赫本眉，前凸後翹夢露腿，一頭金色波浪中長發，外加一襲收身碎花裙，和蕭雨瑤站在一起，兩人儼然一對禍國殃民的姐妹花。杜小白的腦海中隻回蕩著兩個字——尤物。

    “瑤瑤，這是誰？為什麽在門口行如此大禮？”美人用沙啞的聲音問道。

    隻可惜，這種尤物竟然配了一副公鴨嗓，果然世間無完美，惹人總憔悴。杜小白剛剛噴張升溫到一百度的血液瞬間跌到了冰點以下。

    “大哥，你這是？”蕭雨瑤也很奇怪地問道。

    杜小白氣沉丹田，佯裝無事歪歪扭扭地站了起來，努力做出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哈哈，剛才一進門，我就被這位姐姐的驚世容顏所震懾，我這雙膝蓋不知為什麽，瞬間就不聽使喚了，看來它們兩個已經想拜倒在這位美人的石榴裙下了……”

    “呃嗬嗬嗬，這孩子說話我愛聽，瑤瑤，你什麽時候多了一個哥哥？”美人捂著嘴笑著問蕭雨瑤。

    蕭雨瑤正因為剛才杜小白無恥的讚美而肚子裏直冒酸水，聽到問話，揉了揉肚子回道：“婆婆，我去做飯，看我哥那麽想拜倒在您的石榴裙下，讓他和您聊吧，正好，他還有事要問您呢。”

    “婆婆？她就是孟婆婆？”杜小白指著這位美人，吃驚地問道。

    美人傾城一笑：“小女孟伊伊，人稱孟婆婆，你叫我姐姐我更愛聽，不過，我也記不得自己多少歲了，兩千歲？三千歲？嬴政是什麽時候出生的來著？”

    “……”杜小白覺得自己的下巴掉到了腳麵上。

    都說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婆婆你這麽漂亮，實在太難讓人相信你說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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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龍堡西北角，有一處非常寬闊的練兵場，在練兵場的東北側城牆下，有一扇暗色隱蔽的小城門，這扇小門是為了應對戰時的意外建造的。從這裏出去，就出了火龍堡，再行數百米，一個斜坡上去，便是一處高高的懸崖——望天涯，這裏是火龍族的烈士公墓所在地。

    火龍族是兵族，戰士眾多，永遠衝鋒在前，所以死傷人數也是各族之最。數千年下來，火龍族烈士公墓擴建無數，慢慢的，公墓一直延伸到了望天崖。

    火龍堡和靈蝶堡類似，都是依山而建，一側是喧鬧街市，一側是萬丈懸崖。不同的是，靈蝶堡的懸崖處是靚麗風景，火龍堡的懸崖處，是忠烈白骨。

    此時的望天崖邊，安南天一身白衣，負手站立，他望著腳下的錦繡山河，任憑烈風在耳邊呼嘯，也毫不在意。

    安琪在身後低聲道：“我已經吩咐人去查清石災的原因了，他們不會白死的。”

    安南天沉默許久，點了點頭，緩緩轉過身來。

    安琪遞過一杯白酒，自斟一杯，悄悄站到一旁。

    安南天將酒杯舉到心口，望著下麵無數同時舉杯的士兵，以及地上用白布蓋著的三千四百九十三具屍體，脖子一抬，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