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白看著對麵的三隻狼，心中有一種樹葉緩緩從樹上落下的悲涼感。

    如果隻有一隻狼，興許自己還可以反抗一下，多少還有一點逃跑的幾率。可是，三隻狼……

    隨著心情的起伏不定，杜小白握著長木棍的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這是他人生第二次感到有些絕望，第一次，是在邵清清和兩個孩子去世時的醫院裏。

    對麵新來的兩隻狼，靜靜地坐在第一隻狼的身後，一動不動，冷冷地盯著杜小白，仿佛在幫第一隻狼看著眼前的早餐。

    “它們是什麽意思，怎麽還不上來？”

    杜小白正在遲疑要不要反抗的時候，心裏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不會還有吧……”

    就在這個念頭出現在腦中的時候，夾雜著呼呼的寒風，“沙沙”的聲音再次傳進杜小白的耳朵裏，宛如喪鍾。

    這次，又同時出現了四隻狼。

    四隻狼緩緩走到前三隻狼的身後，和剛才的第二隻第三隻狼一樣，坐了下來，冷冷地盯著杜小白。

    第一隻狼，依然臥在雪地上，靜靜地舔舐著自己的爪子。

    七隻狼，就在杜小白麵前五米的地方，集合成了一個小團體。

    杜小白看著對麵的狼群，剛才的遲疑和猶豫頃刻間一掃而空。他揚起嘴角，無奈地笑了笑，兩手一鬆，緊緊握住的兩根長棍掉在地上，“噗”的一聲，陷進了厚厚的雪裏。

    他撩了一下身上的長衫，一盤腿，穩穩地坐在了雪地上。那動作看起來，竟然和對麵頭狼身後的六匹狼幾無二致。

    杜小白再次抬頭看了看不遠處的山頂，又朝山下望了望，搖了搖頭，衝七隻狼說道：“夜裏不睡覺，還要出來找東西吃，你們也是餓壞了吧……我說，你不要再舔你的腳丫子了，臭不臭，你是狼，又不是熊……”

    對麵的頭狼仿佛聽懂了杜小白的話，停止了舔舐的動作，抬起頭來，輕輕地嚎了兩聲。

    誰知，一句話竟然傳進了杜小白的耳朵裏。

    “我們已經十三天沒有吃過肉了。”

    杜小白瞬間睜大了眼睛，左右環顧了一下，目光又回到頭狼的身上，懷疑是不是它剛才在說話。

    不過，這次杜小白有些納悶兒，如果是這隻狼說的話，它為什麽能聽的懂他說的話？穀子圭說這白首峰天傑地靈，莫非住在這裏的動物都通人性？

    為了驗證自己的懷疑，杜小白試探性衝頭狼問道：“是你在說話？”

    頭狼嚎了一聲，回道：“是。”

    杜小白點了點頭，心道，自己的耳神經，又開始抽瘋了，不過，這次抽的倒是時候。不管這七隻狼吃不吃自己，起碼自己能死個明白。

    “十三天沒吃過肉，那你們怎麽還活得下去？”

    頭狼嚎了兩聲，回答道：“花草樹皮蟲子，能吃的都吃。”

    “花？草？樹皮蟲子？你們狼也吃的下去這個？”

    杜小白此時的警戒心已經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他的好奇心。

    “不吃就會餓死的，這山上能吃的東西已經很少了。”頭狼回道。

    “白首峰這麽大，不能找不到東西吃的吧……”

    鑒於從小到大對狼的印象，杜小白有點懷疑對麵的頭狼在撒謊，人是喜歡為醜陋的事找冠冕堂皇的借口，狼恐怕也一樣。

    “原來你們人管這山叫白首峰，真是好聽的名字。我們管這山叫冬瑞山，我爺爺說，很久以前，冬瑞山上有吃不完的小動物，還有用不完的治病草，可惜，現在都快消失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頭狼的眼神變得很柔和，杜小白甚至看得出，頭狼對白首峰的感情之深。

    而頭狼身後的六隻狼，眼神也不再冰冷，看起來卻是有些淒涼。

    “狼是要吃肉的，你們總吃那些花花草草，樹皮樹根，還要刨蟲子吃，肚子不會疼嗎？”

    杜小白看著這些狼，心中反而湧起一片憐憫之情，不過又轉瞬即逝，他的腦海裏浮現出東郭先生的故事。

    “我已經習慣了，隻是他們六個還不習慣。你如果從這裏往西走一段路，應該可以看到他們六個吐出的血。對我們來說，樹皮是最抗餓的，但也是最難消化的。我們用牙齒撕下樹皮之後，樹皮是很鋒利的，很多時候會劃傷我們的胃。”頭狼的聲音有些低垂，充滿了不甘和無奈。

    “為什麽白首峰上的動物都消失了？”杜小白問。

    頭狼聽到杜小白的問題，不禁露出鋒利的獠牙，憤怒地說道：“都怪那些可惡的夜狼族！如果不是他們的獵殺，白首峰也不會變得這麽荒涼，所有的動物都慢慢餓死！如果我見到夜狼族的狩獵人，一定要吃了他們！”

    “夜狼族？”杜小白撓了撓頭說道，“夜狼族的事，我知道一些。我倒是要為他們鳴一下不平。這些夜狼族的人，確實是打獵好手，但他們也跟你們一樣，有很多無奈的地方。夜狼族擅長狩獵，可是並不富裕，他們靠售賣動物的皮毛為生。在陰間還有一個家族，叫冰蛾族，這個冰蛾族是專門收購動物皮毛，做成我們人身上穿的衣服。我們人是必須要穿衣服的。這個你明白的吧？”

    由於靈蝶火龍夜狼三家聯盟，杜小白多少要維護夜狼族的利益，不過因為他和冰蛾族沒有什麽交集，所以幹脆先把頭狼的怒火轉移到冰蛾族身上再說。

    這時，在杜小白身後近二十米處的一個小山丘後麵，一個體壯如牛的莽漢對另外兩個人悄聲說道：“乖乖！這個人我喜歡，他在為咱們夜狼族說好話。”

    另外兩人的其中一個精瘦男人低聲回道：“沙克，你懂什麽？你也不看看他在幹什麽，他在和狼說話，你不覺得這事太奇怪了嗎……”

    “鄧新秀，這有什麽奇怪的，”莽漢低聲一笑，指著第三個男人揶揄道，“就連咱們文毓的春心都能蕩漾了，我看，在這陰間，根本就沒有什麽奇怪的事了！”

    趴在兩人旁邊的獨孤文毓聽完沙克的話，不禁想起昨天送糧食到雪戈堡來的那個女人，想起女人曼妙的身材和勾人的眼神，獨孤文毓常年被寒風侵襲的有些脫皮的臉上，竟飛起一片紅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