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六
字數:6311 加入書籤
“嗬!”
杜文鬆吃痛,手上重戟一掃,頓時將刺客掃中,飛了出去。
刺客落地,是個花白頭發的老人,此時卻倒在地上掙命。
“哈哈哈...”
那老者吐了一口鮮血,將氣息稍稍順過來,大笑道:“杜文鬆,你可還認得我!”
杜文鬆一見這人的臉,登時麵如寒冰,道:“陸大河,原來是你這開國餘孽。當年大將軍放你一條性命,看來是錯了。”
陸大河慘笑道:“許晃亡我家國,老夫掙著一口殘命,就是要與這賊人同歸於盡。如今得不到這聚魄丹,我倒要看看狗賊有什麽下場。”
杜文鬆隻覺得胸口有些發麻,卻不甚痛,知道劍上淬有劇毒,不由心中大怒,罵道:“老匹夫!”
上前便是一腳,踏在陸大河胸口,頓時隻聽見卡擦一聲,陸大河胸口便癟下去一塊,陸大河哇的吐出一口鮮血,眼看便要活不成。
便在此時,杜文鬆眼角一動,稍一回頭,卻猛然見躺在地上的玉鳴一張嘴,一口白光便衝出來,往他後心便去。
白光入體,無聲無息,但杜文鬆卻覺得耳旁傳來一聲輕呲,好似利刃輕輕切入肉裏。
白光從後心直入,入體便炸開來,變作無數細細白線,鋒銳如刀,沿著經絡一路散開,頃刻便將經脈、內髒,筋肉統統絞碎。
噗嗤!
杜文鬆一口鮮血狂吐出來,夾雜著內髒血肉,噴出丈餘。
玉鳴子卻強撐著站了起來,道:“師兄休要怪我狠辣,也是師門的意思。”
杜文鬆張嘴要說話,卻隻吐出滿口血肉來。
“你心中俗念太重,與我長生之道無緣,終非可造之才,不如下山去吧。”靈光泯滅之前,杜文鬆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這樣一句話來。
玉鳴搖搖頭,兩個指頭伸向杜文鬆的胸口,稍稍使勁,鐵甲便被剪開,自胸前包裹之中掏出一枚黑黝黝的鐵盒來。
鐵盒打開,玉鳴看了一眼,嘴上一笑,對眾人道:“杜文鬆叛變伏誅,眾將士受其蒙蔽,此時放下刀兵,可免死罪。”
玉鳴是羽營長官,角營眾人見杜文鬆戰死,並無鬥誌,少數人衝殺出去,多數人卻放下刀兵,就地跪倒。
玉鳴方才心中一鬆,這一趟他本以為杜文鬆資質不足,自己的修為加上道門的寶物,完全可以壓住他,沒想到最後險象環生,若不是那老者出來偷襲了杜文鬆,隻怕自己便要栽在這裏了。
玉鳴麵如寒霜,旁邊一個黑麵漢子道:“那這些人該如何處置?”
玉鳴望著跪在地上的角營精銳,冷冷道:“事關機密,叛逆者一律處斬。”
黑麵漢子點點頭,將手一揮,二十幾個羽營軍拔出兵刃,將圍在中間跪著的角營軍連帶挑夫一起砍死。可憐這些百戰精銳,不意投降之後有這等厄事,一時不察,殺豬屠狗般被宰殺幹淨。
黑麵漢子又道:“那杜文鬆......”
玉鳴道:“將首級割下,快馬連夜送往京師,送呈國師府。”
黑麵漢子領命下去。
玉鳴子走到那老者陸大河的麵前,陸大河看著這個道人,眼中露出複雜的光,似乎有些央求之意,玉鳴子搖搖頭,道:“求仁得仁,你心願已了,放心去吧。”
說罷,腳尖在太陽穴上輕輕一踢,那陸大河雙目圓瞪,登時斷氣。
耳聽得周圍shēn yín掙命的聲響漸漸黯淡下去,又摹了摹手中的黑鐵盒子,不由得鬆了一口氣,自語道:“總算是功成圓滿。”
便在這一鬆之時,卻聽得耳邊呼嘯風聲,玉鳴心中沒有反應過來,身子卻本能一躲,卻見一條鞭影宛如虛空生出,猛地劈在方才自己站立的位置上。
一塊大石竟被打得四分五裂。
那鞭子打碎了大石,借力一彈,空中扭動一下,宛若靈蛇,往玉鳴下體刺去。
玉鳴腳步移動,往後一躲,那鞭梢刺了個空,卻往上一彈,巧勁打在玉鳴握著鐵盒的手上。
手腕如遭電擊,猛地一抖,那鐵盒卻被挑起,飛到半空,半空中一個黑色的身影縱躍出來,好似一頭大馬猴,袍袖一卷,便將鐵盒撈在手中。
“喝!”
玉鳴大叱一聲,腳步一墊,身如閃電,手指作劍,往前一刺。
卻聽見一聲輕哼,玉鳴隻覺得手指似乎刺實,但那黑影晃了一晃,卻似一條水裏的滑魚,宛如無重一般,竟然借著這點兒力道,躍入山林中去了。
玉鳴不料粗心之下,竟然吃了這樣一個大虧,心中大怒,伸手從旁邊軍士手中奪來一麵強弓,搭上羽箭,灌注真元,往那背影射去。
羽箭如同流光,沒入林中,玉鳴耳力極好,聽見林中傳來一聲噗嗤聲,知道已然中了,連忙扔了長弓,越過眾人往林中追去。
追了一二十裏,隻覺得林深林密,周圍黝黑靜謐,玉鳴子心中掠過一絲凝重,腳步便慢了下來,仔細往周圍看去。
果然林子之中慢慢浮出一片片薄煙般的霧氣來,透出絲絲陰冷。
“有人在此布陣!”
玉鳴子懷中掏出一柄流光劍扣在手中,一邊看著周圍一邊掐指算計,慢慢往前走著。
越走霧氣便越重,玉鳴子繞過一棵兩人環抱的大樹,忽然見著前麵站著一個人,再往前一看,那人前麵又站著一個人,兩人相對而立。
玉鳴子定睛一看,靠得近的那個,身穿藍色法衣,腳踏登雲靴,手持紅玉量天尺,斜背寶劍,頭上戴一頂月形冠,站在那裏頗有些仙風道骨的味道。
對麵的一個,瘦高身材,麵色黑黃,眼神冷峻,身穿一身灰布袍,身負鐵甲,斜胯長刀。
“貧道玄黃子,來的可是太液宮的玉鳴師侄?”那道人見了玉鳴子,當下說道:“此乃是落魄嶺的鬼將東郭業,人稱癆將軍便是。”
玉鳴子在兩人五丈之外站定,手中暗自扣著流光劍,對著玄黃子點點頭,道:“好說,玄黃道長不在窮荒逍遙,來這定州有何貴幹?”
玄黃子雖然外表看上去仙風道骨,頗有得道高人的樣貌,但名聲其實狼藉,修道中的人大都知道他裏子什麽模樣,且兼他旁門出身,正道中人更是有些瞧他不上。若在平時,光聽他這一聲“師侄”叫出來,玉鳴子便要和他計較一番。隻是今次玉鳴子別有要事,顧不得和他計較許多,但言語裏還是沒有什麽好氣。
那玄黃子卻似渾然沒有注意到玉鳴子言語中的冷諷,嗬嗬笑道:“貧道近日來靜極思動,算出在這定州有一樁緣法須得了斷,故此算好了日子來雲遊一番。果然讓貧道在此地見到有鬼物害人,用陣法將一個女子陷了進去,故此貧道這才出來要替天行道。隻是這鬼物的陣法厲害,貧道破來有些力不從心,又恐使出厲害手段傷及陣中之人,師侄若是有心,不如助貧道一臂之力,一起破他鬼陣,救人一命也算是功德無量了。”
玉鳴子冷冷一笑,道:“玄黃道長果然好慈悲,隻是陣中那女子拿了我太液宮一樣寶物,道長若是助我拿回來了,我出手襄助道長救他一命也是可以的。”
“師侄不愧是高道門徒,”
那玄黃子道:“等救出她來,貧道問清了是非曲直,若果然是太液宮的寶物,自然給賢侄一個滿意的說法。”
那癆將軍東郭業聽兩人在這裏扯了半天閑篇,隻在一旁冷冷看著,這會才道:“這枚丹藥是大老爺用來重塑血肉,登入天鬼位業所要用到的,故此賜下來一套萬鬼噬魂圖,在此布下大陣,誰要破陣,就進這圖中來吧。”
說罷,將手一揮,人便消失不見。
卻見天地陡然換了一個模樣,一片密林登時變作無垠的亂葬崗,四周圍的樹木慢慢隱沒在滾滾濃霧之中,隻聽見吱吱喳喳無數鬼叫聲響起來。
四地裏鬼火重重,陰風陣陣,無數鬼怪魅影在其中閃動,發出各種聲音,或是慘笑、或是哀嚎、或是狂叫,不一而足。
玄黃子與玉鳴子對看一眼,玄黃子道:“師侄少年英雄,貧道為賢侄掠陣。”
玉鳴子冷眼看他,道:“玄黃道長道法高深,不如道長先請,我為道長掠陣。”
玄黃子道:“非也,師侄為師門追討重寶,事不宜遲,若是遲了,讓那鬼物奪了寶物,逃出生天去,豈不可惜?到時候師侄如何向門中交代?”
玉鳴子道:“道長方才不是說要救人麽,若是遲了,人死陣中,如何是好?”
玄黃子歎道:“若是她死在陣中,實則是她命數,豈能強求?隻是貧道定然為她討回公道便是。”
兩個都看出這鬼陣凶險萬分,都不願意以身試險,隻在陣外做著打算。
“嘿嘿!”
就在此時,隻聽到一旁傳來兩聲笑聲,便走出天屍老祖和枯道人來,天屍老祖走到前麵,道:“一個老東西、一個小東西,都是滑頭。”
玄黃子見了天屍老祖,眼珠亂轉,笑道:“原來是天屍道友、枯道友,二位一向可好?”
天屍老祖嘿嘿冷笑,道:“還好還好,好在沒死,隻是前麵險些被一個老豬狗給算計了,差點吃虧,好在老祖命大,算是無礙。若是讓我尋到那老貨,定然將他千刀萬剮了。”
玄黃子果然老臉老皮,聽了之後哈哈一笑,又向著枯道人道:“那是定然要討回公道的,二位也來湊一湊熱鬧?”
天屍老祖沒想到這玄黃子這般忍得住,也是無話可說,枯道人見天屍老祖不說話了,便道:“先不說其他,我們合力先將這萬鬼噬魂大陣破去,丹藥歸屬,再作計較,如何?”
玄黃子第一個道:“正是這般道理。”
天屍老祖自然沒有異議,那玉鳴子有些憂心,這幾個都是積年的老魔,他雖然流光劍在手,也沒有把握,故此猶豫。
那枯道人見他猶豫,眼光閃動,看向天屍老祖。
其他兩個都是人精,自然明白意思,天屍老祖便已經抬腳向前。
玄黃子眼珠轉動一下,忽然道:“玉鳴師侄到底不曾在凡俗之中走慣,有些經驗不足,這陣凶險,師侄不如隨貧道一起。”
玉鳴子見到天屍老祖和枯道人的眼神,哪裏還不知道他們的打算,知道自己方才一個不留心,已經在生死之際走了一圈了,背上冷汗噌噌下來。
他也知道玄黃子也怕這兩個老怪聯起手來對付他,才要將自己拉在一起。玉鳴子雖然看不上玄黃子的出身做派,此刻也隻能與他一道了,便道:“願隨玄黃師叔。”
玄黃子滿意的點點頭,天屍老祖和枯道人見此,也知道兩人抱成一團,短短時間攻其不下,再者若是沒了兩人,這陣也難攻得下來,便道:“既然如此,咱們破陣吧。”
四個人便分成兩組,各自招呼一聲,衝入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