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什麽是理

    柳傑一昧狂奔，失魂落魄，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做什麽。他曾下過決心，斬斷情絲。但

    卻斷不了。抽刀斷水水更流，揮劍斷情情更濃。他在沒有弄清楚事實真相之前，是無法死心

    的。

    在感覺上，他覺得所有的人都在跟他作對，現在他已經知道了原來行屍女和吊往仙子就

    是他的親生母親江湖第一秀和陸金嬋。連母親跟mèi mèi都在跟他作對，下意識地恨在心裏滋生

    ，他也在不知不覺中，整個人都變了。

    這時，忽然聽到一個稚嫩的聲音：“柳大哥！”

    柳傑看時，一個小巧身影，卻是他結交的小兄弟昊天一怪。沒精打采道：“東方兄弟，

    是你啊！”

    昊天一怪看著他的樣子，詫異道：“柳大哥，你怎麽了？”以往柳傑見了他都是很開心

    的，兩人打打鬧鬧慣了。

    叮！叮！之聲忽然傳來！一個蒼勁的聲音道：“柳少俠，請留步了！”

    柳傑刹住身形，木然望去，眼前站著的是丐幫首席長老宋鐵拐，他忘了行禮，冷漠地道

    ：“老前輩有何指教？”

    宋鐵拐道：“少俠……是在趕路還是追人？”

    “追人！”

    宋鐵拐道：“宇文冬梅？”宇文冬梅扮作小叫化的時候，曾和這位丐幫長老有過很深的

    交往。

    柳傑目芒一閃，道：“是的，她在哪裏？”

    昊天一怪眨著眼睛看著柳傑道：“追你女朋友？”

    柳傑臉上帶著痛苦的表情，沒有回答。

    宋鐵拐道：“我正想問你！”

    柳傑挫牙道：“我……把她追丟了！”

    宋鐵拐皺眉道：“她是從這一條路走的嗎？”

    柳傑道：“不知道，沒見人影！”

    宋鐵拐一頓手中打狗棒道：“真急人，找不到她，我老要飯的就要吃不了兜著走。”

    因為宇文冬梅曾和宋鐵拐忘年之交，有些淵源，宇文冬梅曾假扮做丐幫弟子玩耍，陸地

    神仙便是從丐幫找到宇文冬梅帶走的。宋鐵拐倒不是怕，隻是不願與他衝突。

    柳傑心中一動，道：“為什麽？”

    宋鐵拐苦苦一笑道：“宇文老邪找我要人，如果不交出人，他就要……”

    柳傑道：“他就要做什麽？”

    驀地！一個聲音接口道：“搗毀化子窩！”

    三人同吃一驚，轉目望去，一個道貌岸然、雪髯及腹的拄拐老人，已站在兩人身前，他

    ，正是桃花汀主人陸地神仙宇文一。

    柳傑登時血行加速，雙目發了紅。

    宋鐵拐雙手一拱，道：“宇文兄……”

    陸地神仙大聲打斷了他的話頭道：“誰跟你叫化子稱兄道弟，你不交出我的女兒，我就

    要把你的化子窩翻過底……”

    宋鐵拐性格也很冷傲，終於壓不住火，冷冷地道：“我老要飯的並沒把她藏起來！”

    陸地神仙怒衝衝地道：“我不管，隻向你要人！”

    宋鐵拐冷冷地道：“宇文老邪，我們平心靜氣地談一談，令千金一再出走，閣下身為父

    親，難道就不負管教不嚴之責？”

    陸地神仙雙目陡射棱芒，猶如兩道冷電，氣呼呼地道：“老瘋子，你在教訓我？”

    柳傑忍不住道：“這本是事實！”

    陸地神仙倒轉身瞪著柳傑道：“小子，你公然敢插嘴？”

    柳傑氣不過，大聲道：“為什麽不敢，再怎麽了不起的人，也逃不過一個理字。”

    陸地神仙狂笑了一聲道：“理！什麽叫做理？那些曆代以來，自命非凡的人，弄出些專

    門箝製別人的東西，就叫做理嗎？”

    怪人怪論，違背世俗，令人聽了啼笑皆非。昊天一怪眨著眼睛，卻點了點頭，似乎有些

    讚同。他雖然年幼，但性格卻打小古怪叛逆，陸地神仙這番怪論，倒是很符合他的胃口，雖

    然他看陸地神仙這副頤指氣使的樣子，也很反感。

    柳傑道：“閣下認為什麽才是理？”

    陸地神仙長髯一陣波動，道：“你小子還沒資格跟老夫談理，不過，可以教教你，除了

    天道，世間本沒有理，各放各的屁，根本不是理。”

    宋鐵拐皺了皺眉，這話甚是粗鄙，實在不像一個武林高人所說的話，但不能不說這番粗

    鄙怪論有幾分道理。

    柳傑哈哈一笑道：“高論，高論，不講人理最好。請問，男女相悅，陰陽相合，天地交

    泰，可以不可以稱之為天理？”

    陸地神仙脫口道：“當然！”

    柳傑把心一橫，硬起頭皮道：“閣下反對我跟宇文冬梅交往，是違背天理。”

    宋鐵拐連連以目示意柳傑不要頂撞這邪門人物，畢竟對方身列武林四絕之一，雖然他老

    叫化是丐幫百年來第一人傑，但也招惹不起。

    但柳傑強勁上來，故作不見。

    陸地神仙囂張跋扈慣了，哪受得了一個後生小子的頂撞。當下須眉俱張，氣得簌簌直抖

    ，暴聲道：“你找死嗎？”

    柳傑毫無懼色地道：“不見得！”

    陸地神仙怪叫一聲，揮出一掌，用的是左手。

    宋鐵拐和昊天一怪不由驚呼出聲。

    柳傑念及宇文冬梅，未便立即還手反擊，雙方近在咫尺，就他這一猶豫之間，掌力上身

    ，觸體產生劇震，勁道之強猛，世無其儔。

    悶哼傳處，柳傑倒蹌了七八尺，一屁股跌坐地麵，張口吐出一嘴鮮血，雙眼發黑，腦內

    嗡嗡響成一片。

    宋鐵拐脫口叫了一聲：“柳少俠！”

    昊天一怪急忙扶住柳傑，驚叫道：“柳大哥！”

    柳傑猛咬牙，搖搖不穩地站了起來。

    陸地神仙餘怒未息，手掌再揚。

    宋鐵拐厲聲道：“老邪，你真要他的命？”

    陸地神仙道：“與你老要飯的無關。”

    昊天一怪伸著小指頭指著陸地神仙，斥道：“你一把年紀，卻怎地心腸如此邪惡？”

    陸地神仙瞪眼道：“小鬼閉嘴！”

    宋鐵拐也冒了火，大聲道：“當然與我老要飯的無關，不過……你殺了柳傑，你那寶貝

    女兒會做出什麽來……你想到嗎？”

    陸地神仙放下了手，道：“小子，這是告誡你，下次……”

    柳傑倔強地道：“盡管下手，我不會向你乞命！”口血又告冒了出來。

    宋鐵拐的眉頭皺成一團，若非他自知絕非這武林四絕之一的宇文老邪之敵，恐怕早就忍

    不住出手了。

    昊天一怪也是氣憤無比，狠狠地瞪著陸地神仙。

    陸地神仙重重地哼一聲，掏出一粒藥丸，道：“吃下去，不然你會死！”說著，脫手擲

    出。

    柳傑用手一揮，把藥丸彈落地，右腳一踏，咬牙切齒道：“用不著，死是我的事！”

    昊天一怪罵道：“貓哭耗子假慈悲！傷了人又假惺惺的裝好人！”

    陸地神仙氣得老臉陣陣抽搐，瞪了昊天一怪一眼，他自然不能不顧身份和一個小孩子計

    較。轉眼瞪著柳傑，怒吼道：“你真的想死？”

    柳傑身形晃了兩晃，狂聲道：“你為何不下手？”

    陸地神仙一頓手中杖，轉身飄然而去，傳回聲音道：“老要飯的，你如果不把人找到交

    出來，咱們沒個完！”

    宋鐵拐走近柳傑，憤然道：“老邪真的下了狠手，柳少俠，我老要飯的這兒有藥……”

    柳傑倔強地搖頭道：“不用，晚輩死不了！”

    宋鐵拐道：“不要太好強，老邪的掌功可不比普通掌功……”

    昊天一怪跺腳道：“這個叫什麽狗屁陸地神仙的老邪真是太壞了！”

    柳傑咬咬牙，道：“晚輩告辭！”說著，蹣跚挪步。

    宋鐵拐發急道：“別拿生命開玩笑，你不能走！”

    柳傑充耳不聞，舉步如故。

    “柳大哥！”昊天一怪過去攙扶著他。

    宋鐵拐上前抓住了柳傑是手臂，激動地道：“柳少俠，你這樣令老化子如何心安？你不

    打算找宇文冬梅了？”

    柳傑搖頭道：“情已冷、心已灰，一切都成過去了！”

    宋鐵拐自語般地道：“真是怪事，我不止一次追問過她，但她除了流淚，什麽也不肯說

    ，除了老邪居中作梗之外，還有什麽理由呢？”

    柳傑黯然道：“算了，晚輩不想再找她了！”

    宋鐵拐道：“不管怎麽說，少俠必須先療傷！”

    柳傑道：“請老前輩放手，晚輩會的！”

    宋鐵拐鬆開了手，道：“你準備到哪裏去？”

    柳傑順口道：“晚輩去赴一個重要約會，有人在等！”

    宋鐵拐沉吟著道：“可是……你的傷？”

    柳傑道：“不要緊，晚輩有把握的，告辭！”說完，舉步前行。昊天一怪跟上去。

    宋鐵拐望著柳傑的背影直搖頭。

    陸地神仙宇文一自命是天下第一人——憤世嫉俗，個性偏激，但他的功力確乎也不同凡

    響，一擊而使柳傑傷得這麽重，放眼當今武林，實在沒幾人能辦得到。

    昊天一怪憤然道：“這個宇文老邪真是壞透了，柳大哥，要不要我去找師祖幫忙？以師

    祖他老人家之能，定能對付的了這宇文老邪！”

    柳傑苦笑道：“東方兄弟，不用了，這事不能憑武力解決，再說我也不想找別人助力。

    ”

    “可是他是想要你的命啊！”

    柳傑苦笑道：“他以前也多次想打死我，我這不還是沒死嗎？”情感幻滅，生死他已不

    計較。

    “柳大哥……”昊天一怪年紀尚幼，雖然極為聰明，但終究對這些大人之間的複雜事情

    不能全懂。隻知道柳傑為女人很痛苦，他幼小的心靈中，潛意識對女人覺得有些可怕。心道

    ：“我長大了一定不要找女人娶妻子！”

    回憶到這裏，他已經進入中原武林之地了。當年他跟陸地神仙彼此互相看不順眼，他恨

    不得跟陸地神仙拚個你死我活。但時隔二十多年，他卻不再記恨陸地神仙了，畢竟對方好歹

    是他的師祖，阻止他和宇文冬梅交往也是礙於世俗禮法，並非無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