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陰司毒婦

    半個時辰之後，一切完好如初，他又重新出林上路。

    翻過一道嶺脊，下麵是個穀地，林木蒼鬱，遙遙可見平原的影子，預計不消兩個時辰，

    便可出山區，出山必須穿過嶺腳的那片穀地。剛剛到了穀地邊緣，忽見數條人影，迎麵奔來

    ，形色倉皇，像是被什麽可怕的怪物追趕，從裝束上看，都是武林中人，一共有六人之多。

    韓尚誌側向一邊，讓對方過去。

    雙方擦身而過，其中一個老者，突地回身叫道：“喂！小哥，回頭吧，別朝前走了。”

    韓尚誌心中一動，止步回身道：“你老有何指教？”

    老者似乎餘驚猶存地道：“老夫見你是個純樸的少年，所以多句嘴，如你要出山，另繞

    別路。”

    韓尚誌問：“為什麽？”

    “前麵是死路！”

    “死路，不通麽？”

    與老者同路的，已經開始上嶺，其中一個回頭高聲叫道：“武老大，不聽由他去，快走

    吧！”

    韓尚誌大感困惑，狐疑地道：“你老為何不說明白些？”

    老者腳步已經開始挪動，聞言又轉頭道：“前麵在shā rén！”說完，頭也不回地快步追趕

    前麵的同伴了。

    韓尚誌倒是愣住了，前麵在shā rén，這是什麽話？到底什麽人在shā rén？江湖上shā rén流血是

    司空見慣的事，不值得大驚小怪，如果要繞過這片穀地出山，至少得多走十幾二十裏路，想

    了想，一笑置之，繼續前行。

    這是條穿林而過的犰樵小道，直通對麵的椏口。

    入林才隻十丈不到，忽見路中央疊了一堆白慘慘的東西，走近一看，不由全身發了毛，

    幾乎驚叫出聲，腳步不期然地止住了。

    那是四個骷髏頭，下麵三個，上麵一個，堆得很整齊，骷髏頭的天靈骨上，穿了五個小

    洞，環列著，同樣的很整齊。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看來像是傳說中某些邪門人物的標記。

    這類示警的標誌，闖了便是犯忌，剛剛碰到的六個江湖人，定是見到了這記號而回頭的

    。

    韓尚誌窒在當場，回頭繞路有些不甘心，闖過去又有些顧慮。

    望著這堆骷髏頭，越看越覺心驚，目光一抬，他真的驚叫出聲了，距頭骨標誌不遠的地

    方，橫七豎八，躺了不少死屍，頭頂上血跡殷然。

    他有些明白了，那擺頭骨的人，shā rén的方式便是在人的頭上鑿五個洞，像頭骨上所示的

    一樣，不用說，對方是窮凶極惡之輩。

    俠義之念，油然而生，掩蓋了恐怖之感，下意識地提起雙掌，心想：“這‘靈龜三式’

    還沒使用過，如果以魔試掌，未始不是對靈龜上人遺澤的一種報答。”心念之中，豪性大發

    ，舉步要跨過人頭標誌。

    突地一條人影，踉蹌穿林而來，赫然是江湖四異之一的南丐。

    韓尚誌迎著道：“老前輩！怎麽回事？”

    南丐奔近他身前，喘息著道：“好厲害，我老要飯的幾乎被五指貫頂。”

    韓尚誌心中大駭，南丐是江湖四異之一，名震武林，竟然會戴在這人手裏，那這人的武

    功之高，就可想而知了，驚聲道：“林裏是何許人物？”

    “你不見這要命的記號？”

    “晚輩不懂！”

    南丐道：“嗨！‘陰司毒婦’，聽說過沒有？”

    “這……頭一次聽說。”韓尚誌對江湖中的事太陌生了。

    “難怪，這女魔已經久未現身了，我老要飯的連今天隻見過她兩次，上一次是二十年前

    ，在西天目山，她大鬧劍會，當場抓死了三位劍派的掌門人……”

    韓尚誌打了一個哆嗦，顫聲道：“有這麽凶？”

    南丐道：“豈止凶，那份殘狠勁，天下難找其匹。”

    韓尚誌深深一想，道：“晚輩去會會她！”

    南丐怪叫道：“你小子真的瘋了，要找死也得選擇個好一點的死法，你小子與那小叫化

    一樣，不知天高地厚……”

    韓尚誌陡地想到了拜弟東方慧，星目一睜，急聲道：“什麽小叫化？”

    南丐道：“也是個小瘋子，身手十分滑溜，看來不是窮家幫路數，我老要飯要不是為了

    救他，便不會鬥那女魔……”

    韓尚誌著急道：“他怎麽樣了？”

    南丐道：“遲早免不了頂上開花，我老要飯的離開時，他還在……”話鋒一頓，又暗自

    歎道：“如果我能接那女魔三招，便可救他了，可惜……”

    韓尚誌迫不及待地道：“為什麽能接三招便可救他？”

    “那女魔有個臭規矩，出手不過三，能擋她三招，她決不會第四招，如老要飯的能擋她

    三掌，小要飯的便有機會脫身。”

    韓尚誌擔憂道：“他被擒了麽？”

    “很奇怪，那女魔一出手便無活口，但她卻意外地沒殺小要飯的，不過，此刻情形如何

    ，就很難說了，也許腦袋瓜上已經……”

    韓尚誌不等南丐說完，便彈身狂奔而去，他斷定那小叫化必是刁鑽古怪的拜弟東方慧無

    疑，除了他，誰敢鬥不世出的女魔。

    南丐在身後大叫道：“小子，別莽撞，咱們商量著救人！”

    韓尚誌充耳不聞，一個勁地掠去。

    林中有塊小小的空地，一個披頭散發的老婦人盤膝坐著，隻能隱約看到她碧綠的目芒，

    和倒鉤的鼻尖。

    她身前四尺不到，橫臥著一條襤褸的纖細身影，一點不差，正是東方慧。

    韓尚誌有些心驚肉跳，不知拜弟是死了還是活著？

    南丐來到了他身後，悄聲道：“小子，你能闖鬼堡而不死，大概能擋她三掌而不致送命

    ，你引開女魔，老要飯的乘機救人。記住，三掌之後，不能再出手，否則便沒個完了。”

    韓尚誌咬著牙道：“人還活著麽？”

    “大概不死，不見血。”

    韓尚誌憂心道：“不死也定受了傷！”

    “開始行動吧！”

    突地，陰司毒婦口裏發出烏啼也似的聲音道：“什麽人前來送死？”

    韓尚誌的心“怦”然而震，這女魔的確可怕，四五丈的距離，她竟然能覺察有人，當下

    望了南丐一眼，現身出去，走了兩步，便停身不前，她的目的要引對方離開拜弟東方慧。南

    丐立即繞到了側方隱藏，伺機救人。

    眼一花，陰司毒婦到了身前。韓尚誌又是一震，對方的動作快的簡直令人難信。

    “嘿嘿嘿嘿！”刺耳的笑聲中，陰司毒婦的手爪，從衣袖裏伸了出來，死白色，細嫩而

    沒皺紋，指甲足有三寸長，尖利得迫人。

    韓尚誌下意識地向後一挪步，雙掌運起功力。

    陰司毒婦陰森森地道：“你小子公然敢反抗？”手一揚，鬼爪電抓而出。

    這女魔果然心狠手辣，見人就殺。韓尚誌是半絲也不敢大意的，對方一動，他立即揮掌

    迎擊，靈龜三式，果然不同凡響，陰司毒婦疾退八尺，進退的速度一樣快。

    韓尚誌信心大增，怯意全消。陰司毒婦碧芒連閃，似乎相當吃驚，這村裝少年，竟然有

    這高的身手，略微一窒，第二次閃電撲出。

    韓尚誌如法炮製，又出掌把對方迫退。

    就在這瞬息的機會裏，南丐已電撲入場，抓起東方慧便朝相反方向掠去。

    陰司毒婦立即覺察，厲叫一聲：“敢爾！”身形暴射而起，如巨鳥般劃空撲去。

    韓尚誌也跟著彈射而起，阻截是萬萬不及的，急中生智，淩空劈出一掌，落到地麵，韓

    尚誌也在發掌之後落地，比她先了半步，南丐已挾著東方慧消失在密林裏。

    三方麵的動作，幾乎發生在同一時間。韓尚誌虛懸的心，放了下來，東方慧算是脫險了

    。

    陰司毒婦回轉身，用手把覆麵的長發向後一分，現出了整個麵目，隻見她蒼白的臉上，

    毫無血色，皺紋很少，比實際年紀輕了許多，突眼鷹鼻，兩隻犬牙特別長，尖端露出唇外，

    別提她的名頭，隻要麵對麵看她一眼，膽子再豪的人也會打從心眼裏冒冷氣。

    韓尚誌沒打算走，他必須再絆住她一會，好讓南丐跑的遠些。

    “呱呱呱呱！”像兒啼，又像鳥鳴，分辨不出這是笑還是叫。

    韓尚誌雙掌運起功力，內心仍不免有些忐忑。

    雙方對峙著，陰司毒婦雙抓徐徐上提，很慢很慢，韓尚誌知道這將是難以想像的一掌，

    橫掌凝神戒備。

    “呀！”怪叫聲中，陰司毒婦出了手，右手爪電疾抓出，韓尚誌揮掌封擋，間不容發之

    間。陰司毒婦的左掌電劈而出，一招一式，幾乎不差先後，差就差了韓尚誌發掌的那一絲絲

    。

    掌發無聲，韓尚誌但覺陰風襲體，絲絲寒氣，如芒刺般鑽穴而入，對方並未進身，那一

    抓是虛的，所以發出的掌勢，差那麽一點夠不上部位，寒氣透穴，他打了一個踉蹌。爪影當

    頭罩到，他本能地揮出一掌。陰司毒婦抑身一避，爪勢不變，照樣抓出。

    韓尚誌變勢不及，連轉念的時間都沒有，尖利的指甲，蓋上頭頂，但沒有立即刺入，不

    由唬了個驚魂出竅，暗道一聲：“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