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千行珠淚滴滴血

    在這片荒林之外，一座高崗之上坐著一個瘦削的人影。

    她是誰？正是死裏逃生的小叫化東方慧。

    她坐在這裏已足足有兩個時辰，遲滯而紅腫的雙目凝視著無盡的蒼穹，腦海裏是一片空

    白，似乎這世間的一切。對她都失去了應有的意義。

    太陽已升高了數丈，她像是夢囈般的喃喃道：“卯時已過，誌哥哥完了！”

    接著她站起身來，歇斯底裏地大叫道：“誌哥哥，你在那裏，你為什麽離開我？啊！誌

    哥……你在哪裏？”

    一個幽靈般的聲音接口道：“你的誌哥哥嗎？他在……”

    東方慧大吃一驚，這聲音好熟悉，張目四顧——荒草、亂石，什麽也沒有。

    東方慧大聲道：“你是誰？”

    那人道：“我們曾談過話，不久之前。”

    東方慧仔細一想，嬌軀忍不住抖了一下，驚聲道：“你……你是失魂人？”

    “不錯！”

    東方慧心頭猛地想起不久前失魂人對自己下過的警語：“……東方慧姑娘，慧劍斬情絲

    ……多情自古空遺恨……如果你不聽忠告的話，將在情海之中滅頂……”難道她未卜先知？

    難道她已預知這可怕的事實？”

    東方慧強自定了定心神，道：“失魂人，我記得曾被天齊教主的夫人賽嫦娥王翠英所製

    ，是你救了我？”

    “不錯！”

    “東方慧在此敬謝救命之恩！”

    “姑娘不必言謝！”

    “我想請問你—件事？”

    “你說吧。”

    “我那拜兄韓尚誌現在何處？”

    “他嗎？他……”失魂人話說了一半，她似乎在考慮是否應該告訴東方慧真相。

    東方慧心頭掠過一絲不祥的陰影，全身透過—陣從未有過的寒意，急聲道：“您知道他

    的下落？”

    失魂人有了打算，道：“知道。”

    東方慧急忙問道：“他現在何處？”

    失魂人道：“他……死了！”

    東方慧身形一個踉蹌，狂呼道：“誌哥哥死了？”

    失魂人道：“東方姑娘，不要太激動，他是死了！”

    東方慧宛若大海失足，焦雷貫頂，身軀連晃幾晃，跌坐在地，靈魂似已離開了她的軀殼

    ，在虛無飄渺之間晃蕩，浮沉！

    她心許的人，竟然死了！

    她夢囈般地道：“不！他沒有死，我的誌哥哥沒有死，他不會死！”

    失魂人一聲長歎道：“可是，他真的死了！”

    “你親眼看到？”東方慧仍抱一絲希望。

    “是的！”

    “你不救他？”

    “我無能為力！”

    東方慧全身起了一陣痙攣，麵孔在不斷的抽搐，芳心盡碎，沼水，一滴滴……像決了堤

    般的傾瀉而下。她感覺生命已失去了意義！

    終於！“哇！”的一聲，她哭出聲來，一聲聲如猿啼巫峽、杜鵑啼血，摧心斷腸，隻哭

    得天愁地慘、日色無光，令人不忍！

    聲嘶了！淚盡了！

    湖水變成了紅色，那是血，鮮紅的血，一滴一滴的從眼角滲出。

    最後，變成了無聲的抽咽！

    的確，生離死別是人世間最淒慘的事，尤其是誓死相屬的ài rén！

    失魂人又是一聲淒然長歎道：“東方姑娘，人死不能複生，你該珍惜你的身體！”

    東方慧緩緩抬起頭來，木然地望著天空，啞聲道：“他死了，我的生命之火也告熄滅，

    還談什麽珍惜！”

    失魂人卻道：“你錯了！”

    東方慧茫然道：“我……錯……了？”

    失魂人道：“你應該接受這現實。這是命運的安排，沒有人能夠挽回！”

    東方慧喃喃地道：“是的，我接受這現實！我生不能與他比翼，願死後結為連理！”

    失魂人道：“東方慧姑娘，你又錯了！”

    東方慧木然毫無表情地道：“我又錯了？”

    失魂人道：“是的，你要以死相殉，足見你愛他之深。可是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你

    這種行為毫無竟義，是盲目的！”

    東方慧茫然道：“為什麽？”

    失魂人道：“韓尚誌隻認為你是他的拜弟，至死仍不知你是女兒身，更不知你癡心的愛

    上了他。你的愛是片麵的，所以你的行為亦近盲目！”

    東方慧芳心如割，這是實情，誌哥哥始終不知道自己喬裝改扮，當然更不知自己的這片

    少女癡情。為什麽不早早的向他說明？為什麽？

    現在一切都晚了，可是，她不敢呀！誌哥哥生平最恨女人，過去她一直害怕韓尚誌知道

    她是女人便不理她，而且，而且自己的身世……也不敢讓他知道。

    失魂人見東方慧久久沒有動靜，又道：“東方姑娘，你以為我的話對嗎？”

    東方慧慘然一點頭道：“你說的很對，可是我誌已決、心已死，無法再改變我的意願！

    ”

    失魂人驚聲道：“你決定要以死殉情？”

    東方慧咬牙道：“是的！”

    失魂人道：“韓尚誌英靈有知，他讚成你的做法嗎？”

    東方慧芳心一震，緊咬下唇，堅定地道：“萬事隻求心安，這是我自己的事，我覺得應

    該這樣做！”

    失魂人又道：“還有，據我所知你還有老父在堂，他視你是他生命的一部份……”

    東方慧驚得簡直像遇見鬼了，失魂人何以會知道自己的身世？難道她是神而不是人？這

    實在令人莫測高深，同時也不免太可怕了。她自問從未對任何人透露過自己的身世，連拜兄

    韓尚誌在內，而失魂人突然能一語道出，她百思不得其解。

    對方既已道出，她無法否認，駭然道：“你……你怎麽會知道我的家事？”

    失魂人輕聲一笑道：“我所知道的比你想像的還要多，現在你不必追問為什麽，反正我

    不會告訴你，問題是你是否該顧及養育之恩？同時你一死，你父將如何？”

    東方慧芳心一陣絞痛，但仍堅決地道：“是的，我是一個不孝的人，但我情不能自已，

    失去他，我實在沒有活下去的念頭……”

    失魂人道：“好，但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等你去做！”

    東方慧木然道：“什麽事？我相信世間已沒有值得我東方慧去做的事了！”

    失魂人道：“可是這件事除了你，任何人也不能替代！”

    東方慧問：“你說說看？”

    失魂人沉聲道：“為你的誌哥哥報仇！”

    東方慧悚然而震，這話如醍醐灌頂，使她神思一清。不錯，自己該想到這點，替誌哥哥

    報仇，否則他會死不瞑目。

    失魂人見她動搖，又道：“怎麽樣？”

    東方慧期期艾艾地道：“我……我想我自己早該想到的，謝謝你提醒，我還有三件事請

    教。”

    失魂人道：“你講。”

    東方慧定了定神，道：“第一，你上次曾忠告過我，要我斬斷情絲，否則會演成悲劇，

    是否指的就是現在所發生的事？”

    失魂人卻道：“不是！”

    東方慧驚詫道：“不是？難道……”失魂人每次的回答都出乎她的意料，使她越來越迷

    茫。

    失魂人又道：“這隻是意外，我以前所說的是另一場悲劇，絕對無法避免的悲劇。現在

    他死了，那悲劇也許不會再上演！”

    東方慧迷茫道：“也許？人已死了，為什麽還有也許？”

    失魂人意識到失言，急忙糾正道：“哦！我……我說錯了，不過世事奇幻莫測，誰也無

    法對某件事作決定的斷語！”

    “你的話令人莫測高深！”

    “現在也許，將來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