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主管站起身來，手持文件，“還有……本年度代言人決賽於後天晚上在國際會議廳舉行，請各部門的經理記得叮嚀入圍決賽的模特提前到場準備……本次月會就───”他的餘光掃了眾人一眼，正打算結案，不料，會議室傳來了一道突兀的女音。

    宋主管，我代表克裏夫婦傳遞訊息給你。”眾人欲起身離開之際，卻見一名長相端莊的中年女子高舉雙手，緩緩站起身來。他微愣了一下，“除了金總監之外，各部門的經理可以先行離開。”隨即又回過神來招呼著經理。

    宋主管算是金析苑的學長，對他自然予以重任。

    隻要有關妍璽堂的代言、宣傳人活動，一律都由宋主管負責。其他部門的主管自然無權幹涉、過問細節。所有女秘書皆眷戀不已地收回停在他身上的視線，臨走前，還不忘瞪向一旁的徐秘書。

    她若無旁人，依舊低著頭處理手中的文件、報表。不久，她便收拾文件，也站起身來，朝金玹煥告知一聲。“先走了。”他一口飲盡馬克杯內的嵐山咖啡，“回去之後幫我印出上個月的財務報表，麻煩你了。”順手將自己的記事本交給她，口氣親切地不像話。

    她挪了挪黑框眼鏡，“好，今天一樣泡韋恩咖啡嗎?”相處以來，兩人一直沒有工作之外的話題。盡管他是白淨函的男人，徐葳葳也隻當他是熟悉的陌生人。

    金玹煥思量了一會兒，“不了，一杯木瓜牛奶。”才回著話。

    他的改味，不禁令徐葳葳擰了一下眉色。當她要轉身離去之際，金玹煥又囉嗦地補上一句，“記得，我要現打的。”嗯?印象中，某人好像也很喜歡喝現打的木瓜牛奶?

    他抿唇一笑，發覺自己的口味越來越奇怪了。幾日相處下來，才知道她的廚藝如此精湛，簡直和五星級飯店主廚有得比。習慣，真的不容小覷。

    在公司，行銷總監這頭銜可是一塊大肥肉!

    要知道公司內的模特們，不是自己想見就能見到的。就算在同一棟大樓上下班，可a、b棟完全劃分了各部門的界線，b棟是模特的天下，唯有行銷部的兩間辦公室身處a、b兩棟，一切都是為了方便探查模特的工作狀況以及培訓新人。過去，從來沒有行銷總監這一職務，要不是前董事長杜立康為了挽留他，也不會激起他的興趣。隻不過，那次是他招惹錯了人，才害自己丟了職位。

    這是許多男人夢寐以求的位置，可他……一點也不在乎。

    當初，要不是為了接近白淨函好惡整她，他早就走人了。

    那一陣子，深陷在女人堆中的他不得安寧。一群濃妝豔抹、香味四溢的模特，整天老往他身上撲，宛如一隻大野狼，想一口吃掉他。光是為了驅趕花蝴蝶，金玹煥就折騰了好久，往往在公司中，尚未見到白淨函的人影便被一群模特纏身。好幾次，他為那女人忍了下來。自高中以來，他是同儕眼中的佼佼者、女人心中的夢中情人、長輩嘴上的傑出青年，無奈在她眼中是個例外。

    蔣小姐從公事包內抽出一包信封帶，“關於代言人之事，克裏夫婦另有推薦……這份文件請過目一下。”見此，宋主管便伸手接過她手上的信封，將文件取了出來。

    他翻閱著報名表，卻發現莫名多了一位競賽者。白紙上沒有大頭照，所有的字段都呈空白，隻有一串英文字母顯而易見。他不禁睜愣，詫異地抬眸朝蔣小姐看去，等待她的一番解釋。她頓了一會兒，“克裏夫婦希望能將這女人換成她。”才抽出另一張報名表，指向照片上的模特。

    宋主管沒有接話，反而將文件推給了他。“玹煥，你看這個。”

    金玹煥慵懶地接過文件，可當他看清楚候選人的時候，臉上的笑意頓時無影蹤地逝去。他輕拍著金玹煥的肩膀，“玹煥，我認為這想法不錯……你認為呢?”卻見他一臉沉默，似乎還在消化這一則驚為天人的訊息。

    不過，宋主管可高興得很!

    他早盼晚盼，終於將她給盼回國了，如此絕佳的複出機會，她又怎麽會錯過?

    不久，想必公司內便會掀起一陣狂風大浪。

    中午，b1的員工餐廳宛如菜市場般喧鬧不已。

    所有人緊盯著電視牆看，都不約而同一齊關注著下年度代言人的決賽名單。公司內的職員呈現兩極化的黨派，一方是支持新人李娜娜、另一方則應援舊人丁筱芩。然而主管方麵，幾乎都看好李娜娜這一頭黑馬。無可否認，自她被金總監訓斥、改造一番之後，著實有了很大的進步。不同以往唯唯諾諾、毫無主見，也不再忍氣吞伸、任人欺淩。

    自那次之後，公司上下便傳出了兩人的緋聞。

    時間，李娜娜驚訝、錯愕、雀躍的神情，紛紛交織在美眸中，卻不敢流露半分。消息傳出之後，卻不見他有所動作。麵對職員們的竊竊私語、探究的目光也不為所動，宛如局外人一般，淡定得不像話。針對此事，也不見李娜娜出麵澄清、否認，她一臉嬌羞的神情、含糊不清的解釋，都讓人篤定了心中所想的事實。就這樣，誤會如一團雪球，隨著時間的流逝越滾越大。

    直到一日，金總監對某位神秘女子露出迷人的笑容、目光也溫柔以待之後，才更新了消息，造成一股巨大的轟動。不過一瞬間，李娜娜便被職員們拋至了腦後。

    綁著馬尾的女子，激動地指向電視牆內的畫麵嚷嚷道。“你們快看，名單出來了……”她睜著大眼，不容許錯過境頭一分一秒。電視牆上閃過數位入選者，唯獨不見呼聲最高的那一位。

    不久，畫麵便進入了廣告。室內一片靜謐，誰都沒有開口的跡象。一晌，卻被一道高亢的女音打破了沉默。她的筷子停頓在空中，“李娜娜是不是被刷下了?”困惑地看向一旁的同事，想取得一句認同。

    頓時，全場職員炸開了鍋，氣氛再次沸騰了起來。她不禁輕顫了一下身子，“不是吧?”回過神來，她才猛站起身，眨著大眼再次確認道，回應她的卻是一片喧嘩聲，別無其他。不出半刻，女子從一間辦公室中走了出來。她輕輕帶上門，垂下眼簾、杵在原地，叫人猜不透她的思緒。酒紅色的指甲深陷於掌中，不知是因憤怒還是緊張而輕顫不已。不久，一道輕如蚊子聲的呼喚，“娜娜?”讓她詫異地抬起了頭。側過頭，便見一名長發飄逸的女子站在轉角處，嘴角輕扯出一抹優美的弧度，朝她走來。

    現已入秋，她穿著一件袖口可反折的墨綠色軍裝外套，內搭白素t。深藍高腰環扣牛仔長褲，完美展現出她的纖細長腿，下搭一雙經典不敗款粗跟短靴，一身結合率性與輕熟感的穿衣風格，同她的氣質一般。不禁，記憶飄回至三年前的某一天……她，就靜靜站在他的身旁，對自己相視一笑。然而，現在一切都變了樣。

    她駐足凝望著李娜娜，美眸中閃過一絲錯愕。稍縱一逝的瞬間，她清晰感受到一股冰冷的目光打在自己的身上。雖然隻有短短幾秒，卻還是發覺到了。

    是命運的惡作劇，讓兩人再次相逢於此。隻不過，一切都早已今非昔日。一篇報導，讓她備嚐從高處跌落的滋味;一場意外，也讓她與他錯過了三年的時光。如今，她終於鼓起勇氣，再次回到妍璽堂……無奈，以往的地位早已被人所取代。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一定不會再重蹈覆轍。

    直到失去，才恍然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抉擇。或許，是因為他的闖入……才不自覺愛上身為boa的自己，也因為他愛上了這行業。

    白淨函抬起美眸，審視著麵前的女人。

    她變了，變得漂亮、有自信了。過去，她為自卑而膽怯，不相信自己也有戀愛的可能;也時常為他人而退縮，從不追求自己應有的權利。從哪天起，哥哥優秀的表現、成熟的思緒，造就了她自卑的性格。又是哪天之後，她便重拾了勇氣，不再退步。

    是他的關係吧。

    如同三年前的自己，不知不覺間，在他身上遺失了心。

    boa?”一道熟悉的呼喚，拉回了她的思緒，才剛對上視焦，便驚覺李娜娜早已來到她的身前。她緩緩逼近白淨函，“我還真是小看你了。”神情卻冷漠得連陌生人都過之不及。不自覺地，她連退了好幾步，完全出自於身體的本能。一時，白淨函有些詫異，無不產生今天才真正認識她的感覺。

    她步步相逼，眼看樓梯僅相隔五步之差，卻不見她停下緊迫的步伐，“一場比賽而已，你就這麽怕嗎?”這一刻，她無法收手。

    自那男人重拾她的自信心之後，便下定決心要給曾經瞧不起她的人一頓好看。

    入行以來，從主管緊抿的口中，早已聽遍不下數次的惋息聲;從職員皮笑肉不笑的臉上，見識了職場如戰場的殘忍。隱忍至今，隻為了角逐妍璽堂年度代言人的頭銜。她想證明給他看，他的眼光沒有錯……也想讓他知道，她會超越三年前的boa。

    老實說，她後悔了。

    後悔那天甩了白淨函一巴掌，打醒了她卻害自己對那男人更著迷了。如果，她能下定決心當個壞女人……或許，她現在就不會如此沉痛、如此悔恨了。果然，她是在欺騙自己……自始至終，她都無法放下那男人。

    猛然，腦袋仿佛被人敲了一下，當她意識清醒之後，便不再妥協，“抱歉，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白淨函站住了腳，不明所理地看著她。卻見眼前的女人黑眸如火，恨不得將自己大卸八塊。

    曾幾何時，兩人的關係變得如此糟糕?也想不起她是哪裏招惹了李娜娜?

    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還來不及思索太多，便被一聲冷笑奪去了心神，“你少裝了，有本事就別躲在他背後搞這些小伎倆!”隨即，她飛快出手推向白淨函的肩，帶著一股深怨，讓她險些站不住腳。

    她的美眸中閃過一絲驚慌、恐懼、意外之色。

    李娜娜突如其來的舉動，不由得嚇著了她。盡管如此，她依然難以置信眼前冷漠的女人會是前不久還親切喚她為大嫂的女孩。比起李潤成，她更願意對自己暢談心事;比起李晟敏，她更喜歡與自己同眠共枕。如今，那一張熟悉的臉龐卻令人陌生地可怕。

    正要張嘴之際，“李娜娜!”一道咆嘯聲劃破了寧靜，顯得分外刺耳。

    在對上那一雙憤怒的黑眸之後，白淨函便垂下了眼簾，緊抿著唇。霎那間，李娜娜也僵住了身子、動彈不得。一陣響亮的皮鞋聲，在她的身後響起……一步又一步，越靠越近。心跳也緊隨著他略帶沉重的步伐，不受控地鼓動著。她緊握拳頭，僵硬地轉過身子，忐忑不安地抬起臉。

    隻見他一手插口袋，神情十分淡定，若不是黑眸中隱約透出一道寒光，真讓人以為他才剛睡醒。他抿唇不語，黑眸直望著她，僅是一道冷冽的視線就將她責備了好幾回。他的薄唇輕啟，想開口說些什麽卻不見一絲吐息聲。

    你可以下班了。”許久，等來的便是這一道冰冷的命令。

    頓時，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寧願這男人朝她破口大罵，也不想看見他沉默不已的神色。明明就站在這裏，他卻視她為透明人，隔海看山。是啊，他的心思、他的目光從不停留予她，一顆心隻係於那女人。

    久久，氣氛冷得讓人直哆嗦身子。

    卻見他的目光始終落在李娜娜的身上，而她也愈矩地回望著金玹煥，美眸中盡是赤裸裸的愛慕。這一幕靜止的畫麵，使她的胸口……起了一股莫名的煩悶。她無法阻止李娜娜對他動心、發情，也無法阻止任何女人靠近他。從來不知道愛一個人，心胸竟會便得如此狹小……小得連一顆小石子都裝不下。

    想想也是。

    就連她這樣性格冷然、眼光獨特、要求挑剔的人，都看上這男人了。更不用說其他女人。

    她別開視線，轉身朝樓梯走去，好方便留給兩人交談的空間。也許是需要時間，一時半會兒，李娜娜對他的情感是無法想清就清掉的，畢竟她如今還是妍璽堂備受內部栽培的新人，隻要兩人還在公司就職，就無法避免碰麵、交談。清楚他和李娜娜隻存在著老板與職員的關係，不會再有進一步的發展。然而，在意識到眼前的女人正覷覦他之後，就恨不得將這男人藏起來。

    當白淨函要下台階的瞬間，手腕上卻傳來一緊!

    倏地，一把被人強行扳過了肩，錯愕地對上一抹憤怒的火眸。才想輕啟紅唇，他便伸出手摟過白淨函的纖腰，冷不防讓她跌入了他的胸膛之中。一陣淡淡的檸檬草味飄至她的鼻前，一掃方才的不安、焦慮。

    隨即，他看也不看李娜娜一眼，拉起她的手便回返辦公室。

    她抽不開手，隻能任由金玹煥強勢地拉著。對上李娜娜一抹嫉惡如仇的目光，她不自覺起了一股內疚……可也隻有幾秒的時間。

    為什麽要露出這樣的神情。

    如果不能笑著祝福他，何必當初呢?

    一關上門，金玹煥就鬆開了手、緩緩回過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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