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的失蹤和六名嫡係子弟的死亡無疑引發了田家的動蕩，特別是對於皇室權威的挑戰需要謹慎處理，但這些都與田道清無關，也根本不是他所關心的。可不期而至的識海重現後，田道清眼中的世界透過神念完全變了模樣，生機盎然的仙境已經不複存在，但是眼睛和耳朵所感知的一切並沒有變化。一真一假兩種景象迅速讓他陷入糾結中，到底是神海出了問題還是眼睛出了問題，這種苦惱橫亙在心中實在是難以判斷。

    閉上眼睛，神念清晰地感知到周圍是一望無際的荒漠，微風輕輕卷起huáng sè的沙土形成一個個小旋風。除了縱橫交錯的一點汙泥淺灘外，四周都是幹涸一片，這裏再也沒有了鬱鬱蔥蔥的青草、灌木和樹林，取而代之的是斑駁的苔蘚、走獸的枯骨和林立的怪石。昏暗的世界被白色的霧氣裹挾著，神念隻是向上幾丈就再被吞噬掉。這哪裏還是前幾天眼中的仙境，更像是《鬼域雄心》中所描述的亡靈空間，給人一種壓抑到窒息感覺。

    如果捏住鼻子，更是能夠感受到濃重的腐爛變質味道，空氣中彌漫著某種死亡的氣息，這與荒墳裏的味道何其相似。若是再捂住耳朵，那悠揚的鳥鳴和風吹草動聲再也聽不到了，隻剩下一些窸窸窣窣的奇怪響動，整個人感覺如同置身於令人絕望的死地，這根本就是一處沒有任何希望的絕地。

    田道清收回神念，心情久久無法平靜，這種情景實在令他難以理解，甚至開始懷疑這個世界的真實麵貌。可這時，一切又重新回到原本的天然仙境，潺潺的流水和清新的芳草讓人無比愉悅，但現在田道清卻沒有了之前的衝動。他現在亟待搞清楚這處秘境的真實狀況，眼耳口鼻的感覺當然是沒有問題，可神識探察的結果同樣不像是虛妄，孰是孰非他也確實沒有辦法分辨出來。

    良久之後，恐懼最終戰勝了**，田道清終究還是決定離開這個奇怪的地方。心想著鍾姨鐵叔他們應該有辦法弄清楚真相，或者見多識廣的玉卿子也許能夠給出dá àn。打定主意後，田道清拖著疲累的身體朝著遠方的圓形空洞走去，這是唯一神念與五感一致的地方。整整一天下來實在是走不動了，但是那個圓洞卻仍舊懸掛在那裏，可真得是看山跑死馬，這樣了下去誰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走得到。

    田道清沒有繼續走下去，因為他很清楚在這種身體狀況下，自己必然不能挺到走出去的時候。而且現在看來那個圓形空洞更像是虛假之物，就像是懸掛於驢頭上的一根蘿卜，不管怎麽跑都總也觸摸不到。定下心來，這一回他故意封閉了眼、耳、口、鼻、舌的五感，因為這樣可以最大限度地釋放出神念。這一回感受到的是更加淒涼的景色，周圍幾乎沒有一絲絲生機。黑臭的水溝邊上連苔蘚都沒有了，灰暗的空氣中不時有涼風襲來，輕輕地在泥濘的水窪中蕩起漣漪。

    沒有了自身五感的羈絆，田道清有機會嚐試以神念查找身體為何虛弱，可不管是髒腑還是氣血又或者是經絡運行都沒有問題。苦苦找不到原因時，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很久沒有吃過東西，為什麽吃過野果就會好一些，為什麽吃了養精丹會好一些，為什麽吃過死麅子肉會好一些，這一切仿佛都有了dá àn。與此同時，一種最為真切的饑餓感瞬間來襲，馬上有種想吞噬一切的衝動。自己根本沒有辟穀的能力，卻能半個多月隻靠吃些野果度日，這本來就不正常，可是發現濃密靈氣喜悅掩蓋了問題。

    隻可惜光憑神念無法感知靈氣，否則他都有些懷疑這靈氣的真假。神念掃過身體的每一個地方，神念探便身邊每一寸土地，神念努力向上想要穿透迷霧，最終沒有看出半點異常，但好像又有什麽東西躲著自己。封閉的五感重新恢複知覺後，依然是那麽一派美景，同時饑餓感也漸漸消失。一隻幽魂衝出體內朝某個方向飄去，帶給田道清的是一些影影綽綽的模糊虛影，很像是書中所說的鬼魂。這些家夥分明是在圍觀自己，被幽魂發現後就慢慢飄走了。

    田道清尋著幽魂指示的方向折了回去，大概隻是走了十幾步就驚奇地看到一隻死麅子，這正是他剛吃過的那隻死麅子。神念觀察下，麅子的身體上隻有一小部分被焦，其他多數地方已經嚴重腐爛變質，想想自己曾把這種生肉當美食吃就犯惡心，而且旁邊那一叢被火燒過的幹苔蘚的痕跡還在。但是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走了一整天居然隻是十幾步而已。這時他才想到自己幫玉卿子布置的符陣，難道自己正被困在某種迷陣之中，但是又不太像，因為玉卿子講過迷陣隻能產生幻像並不會影響人的實際感官。

    現在田道清再也不在意這裏靈氣是否濃密了，馬上吞掉最後幾顆養精丹後，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圍著周邊開始打轉轉。當然是沒有半點新的發現，不管是仙境還是鬼域，四邊的環境好像總是極為相似，而且每一個東西都是無比真實，根本就看不出哪個是虛假哪個真實。如果非要說有什麽發現的話，那就是死麅子找不到了。

    田道清放聲大喊，他再也不怕有人聽到會來找他麻煩，可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這是一種令人難以言表的絕望，這裏遠比比mí qíng穀的獸陣還要可害，當一個人連自己所見所聞都無法確信時的無助可想而知。人們常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可是有很多時候還是寧可選擇結束生命，田道清雖然還沒有輕生的念頭，但是整個人離崩潰的邊緣已經不遠了。其實再大的艱難險阻總有努力的辦法，可一旦迷失方向無疑就難以應對。

    經過一段時間的急躁，田道清終於定下心境，他靜靜地考量著現在的處境。最後還是決定先解決身體的問題，不管是登仙丸的後遺症還是饑餓所至，隻有先處理了身體問題才有機會脫困。可是四周的各色野果雖然誘人，但他卻是無心食用，因為神念所過之處要麽是枯枝敗葉，要麽就是沙土，最好的也隻是黏膩的苔蘚，甚至還有些動物屍骨。如今他身上已經什麽都沒了，一隻裝水的皮袋早已幹癟，包袱裏更是空空如也。

    修行是最好的療傷方式，這樣前麵的靈氣無疑顯得更加誘人。而想要尋找食物則最穩妥的方式還是回到赤焰山，但放眼身後遠方那荒涼的景象實在是信心不足。特別是某種強烈吸引力還在一點點撩撥內心的好奇，如果不是識海再次覺醒他可能早已深入其中。因此問題再次回到是冒險一探險境還是就此抽身尋找歸路，田道清考慮再三還是決定繼續深入，他怔怔地看了看那個圓洞。

    三個熟悉身影的出現給了田道清巨大的希望，他現在多麽希望有人能說上一兩句話，他期許著有人能帶他出去，他期許著可以找人問明白這裏的真實情況。雖然明知相隔甚遠沒什麽可能，但他還是蹣跚著邊跑邊喊，不出所料這不過隻是徒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