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和小姨夫收到爸爸去世的消息，連夜驅車從千裏之外趕了回來。表哥和表姐沒有來，因為他們要上學，不能請假，就托了隔壁的李媽媽和李爸爸幫忙照看。

    小姨來的時候，我正一身喪服，跪在爸爸的靈堂前，不停地給他燒紙錢。別人告訴我磕頭，我就磕頭，告訴我下跪行禮，我就下跪行禮。就像一個沒有思想的機器。

    可是，我還是哭不出來。

    明明心裏被巨大的哀傷裹挾著快要窒息，眼睛裏卻仍然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小姨一進門來，就把我緊緊地摟在懷裏，眼淚一串一串落下來，把我的喪服都打濕了。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像個傻子一樣任由她抱著。

    央子，乖，哭出來，哭出來就好，”估計媽媽在電話裏說了我現在的樣子，她很擔心我這樣不哭不鬧，會不會被打擊得變成瘋子。

    央子，表哥和表姐很擔心你，他們功課很忙，來不了，這是他們給你寫的信，你快看看，”小姨給了我一張小卡片，娟秀的筆跡是表姐的：

    央子小妹，對不起我們不能去看你，請一定堅強起來，我們都愛你”。

    還有李揚，這是他特意讓我帶給你的”，小姨又遞過來一個細心折疊成十字的白色信箋。聽到這個名字，我的眼淚意外地一下子就湧出了眼眶，緊緊抱著小姨，我放聲大哭，仿佛要把這兩日來心裏裝著的所有痛苦都發泄出去。

    我這一鬧，剛剛被安撫下來的媽媽也開始跟著我大哭起來。

    這一哭，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眼睛都腫了，心情卻比之前好了一點。手裏擺弄著李揚哥哥的信，猶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氣拆開來，上麵隻有一句話：

    他在天上看著你。”

    謝謝你，李揚哥哥”，我把那封信恢複了原狀，跟表哥和表姐的一起，小心地裝進了貼身的口袋裏。我不能再這麽任性地讓媽媽擔心，所有的悲傷都留在我心裏好了，爸爸在天上也一定不願意我這樣折磨自己。

    七天後，爸爸的靈柩被抬出我們的家，放入了事先挖好的墓地。大哥捧著爸爸的遺照，我和二哥、三哥則跪在墓地前，眼看著那一鍬一鍬的凍土落在棺木上，我再一次淚如雨下。

    從此後，我就再也見不到他了，再也不能故意跟他發脾氣逗他來哄我。

    他走了，我這小棉襖還能去溫暖誰呢？

    可是，如果他真的是太累了，那就請安睡吧，我一定會照顧好媽媽。

    如果有來生，請一定要再做我的爸爸，這一次，我會好好的愛他，就象他用短暫的一生愛著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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