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自生自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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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永寧殿,柳錦寧第一件事就是放好玉佩,用錦盒裝好,又放到床頭的櫃子裏。重華宮宴王嬤嬤也在場,事情的經過都看到了,也是又氣又急,可是淩香到底是公主,她一個奴才也不能說什麽。



    天氣寒冷,柳錦寧胡亂收拾了一下就睡下了,王嬤嬤怕柳錦寧夜裏冷,特意放了兩個錫夫人在腳邊。柳錦寧一整夜都覺得暖暖和和的,渾然不知外麵已經下起了鵝毛大雪。



    第二天柳錦寧起床,就看到一片蒼茫,銀光發亮。早膳過後,就帶上墨畫出門了,一是怕雪地濕滑王嬤嬤腿腳不好別摔著,二是她跟王嬤嬤都不知道臨華殿在哪,隻有帶著墨畫去了。



    雪已經停了,隻是天色還是昏昏沉沉的,一片銀裝素裹,倒也亮堂。門口的湖麵結了一層冰,有幾隻鴿子從柳樹邊飛過,柳枝上的雪噗噗掉落,一陣嗚嗚的哨聲,鴿子飛遠了。柳錦寧看著遠去的影子,很是羨慕,鴿子還能飛向自己想去的遠方,自己卻隻能在著皇宮的圍牆內,如履薄冰。



    柳錦寧輕聲的問,“墨畫,你說鴿子會飛到哪裏?”



    墨畫笑了笑,“回公主,鴿子當然是飛回主人家裏啊!這些鴿子鬥都是人養的,離開了主人,它們就要餓死了!”



    柳錦寧在才反應過來,喃喃的說,“對了,我怎麽忘了!鴿子也不是想去哪就去哪的,生存的本能如同無形的風箏線,將它牢牢的拴在地麵,空有一雙翱翔的翅膀。”不由暗暗嘲笑自己,這麽容易感傷,自怨自艾,還是顧好眼前吧!宮人已經將路上的雪掃平,露出青灰的地麵,雪水結成了冰,每一步都能聽見清脆的炸裂聲。



    臨華殿相距不算太遠,兩人很快就到了。臨華殿大門緊閉,墨畫輕輕一推就開了,院子裏空蕩蕩的,連積雪都還未清掃。柳錦寧隻能帶著墨畫一步步淌過去。進了正廳,屋裏寒冷無比,還是不見人影,要不是大門口掛著臨華殿的匾額,柳錦寧真懷疑走錯了地方。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柳錦寧尋聲向屋裏走去,邊走邊問,“有人麽?”



    話音剛落,就有一個宮女掀開門簾走了出來,是一個丫鬟。小丫鬟年紀不大,看起來比柳錦寧還小,眼神警惕不安,“你是”小丫鬟不是沒有看出來人的身份,隻是不知道會不會是像淩香一樣來找麻煩的。



    墨畫開了說,“竹安公主聽說竹陽公主病了,特來探望!”



    小丫鬟不知到該如何回答,卻聽到裏屋傳來一陣嘶啞的聲音,“快請進來!”說完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小丫鬟立刻掀開門簾請柳錦寧進去,墨畫也警惕的跟著進去。



    柳錦寧一進屋就看到躺在床上,形容枯槁的人,哪裏還有竹陽平日的影子。柳錦寧驚駭的問,“竹陽姐姐,你這是怎麽了?”算算也隻有半個月沒有見到竹陽,怎麽就成了這個樣子了,簡直判若兩人!



    竹陽艱難的坐起來,未語淚先流,“咳咳我咳咳”一旁的小丫鬟趕忙上前來,用長滿凍瘡的小手輕輕拍著竹陽的胸口,替自己主子說下去。



    小丫鬟聲音略帶稚嫩,可是眼神清明,“竹安公主,我們公主是被淩香氣的!最開始不知道怎麽了,總是咳嗽不止,禦醫來瞧說是吃了過於寒涼的東西。我們就更加注意飲食了,可是非但不見好轉,卻越來越嚴重了,竟然咳出了血絲!德妃娘娘竟然說我們公主得的是肺癆,遣散了宮人,也不許外人上臨華殿來。人都走後,隻留下奴婢一人侍候,奴婢就每日上禦菜司領點菜,自己做吃的,公主的並竟然漸漸好了。可是前幾日夜裏,我們公主都已經睡下了,淩香公主突然帶著人來,不由分說將我們公主拉到庭院裏,一頓羞辱。當時夜間天氣寒冷,公主又隻穿著單衣,被淩香公主推倒在地,還動手打了公主。本來公主的病都已經好了,可是連凍帶氣的,竟然又病倒了,而且病勢凶猛,更加嚴重,德妃還吩咐了禦藥房,不許給我們好藥,公主就成現在這樣了!”小丫鬟說完,也嗚嗚的哭著,替自己主子委屈不平。



    柳錦寧被驚的說不出話來,沒想到在後宮之中,竟然還有這樣的事,德妃跟淩香也太囂張跋扈了!又想到之前的種種,用厭勝之術陷害自己,又誣陷魏蒹葭下毒,還派人刺殺魏蒹葭,現在還這樣對待竹陽,簡直目無王法,難道皇上就不聞不問,任由德妃胡作非為嗎?



    倒是墨畫見慣了後宮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語氣不屑,“竹陽公主可以去找太後皇上啊!”



    柳錦寧覺得墨畫有點不近人情了,看了墨畫一眼,“德妃跟淩香既然敢這麽明目張膽,就說明她肯定有所準備。”



    小丫鬟抽噎著說,“德妃說我們公主的病會傳染,不許我們出宮,也不讓人進來看視!可是奴婢一直貼身侍候了公主這麽久,也沒事啊,她們根本就是胡說的!”



    柳錦寧想起一件事,“可是我們剛才進來時並沒有遇見守衛啊?”



    小丫鬟哭的更傷心了,“那是德妃昨天來看過了,說我們公主已經時日無多了,不需要守衛了,讓公主自生自滅哇啊”小丫鬟說完就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起來,她畢竟還小,剛剛進宮,就經曆這樣的事,也實在難為她了。



    柳錦寧心疼的拉過小丫鬟,看著她凍的通紅的手,“你不要怕,我等會要去看太後,會想辦法把竹陽的情況告訴太後的。”回頭又看了看竹陽,不免又是一陣心疼,“竹陽姐姐,你自己要堅強啊!不能因為被人欺辱,就自暴自棄,這樣正合她們心意。你要好好活著,就算是為了氣氣她們。”



    柳錦寧腦中回想到哥哥的麵龐,以前柳錦寧跟哥哥打鬧氣急時,總會說出狠話讓哥哥去死,而哥哥總會說,“我不死,我就不死,氣死你!”哥哥,你要言而有信啊!



    出了臨華殿,柳錦寧直接去了壽康宮,。路上墨畫有些不解的問,“公主,幹嘛要管竹陽公主的事,重陽節的時候,在壽康宮羞辱您她也有份,後來還利用你的關係想討好皇後,您幫她無異於跟德妃過不去,不值當啊!”



    柳錦寧停下腳步,眼神淩厲的看著墨畫,“墨畫,我做不到視而不見!你看竹陽,她是身上淌著皇家血液的堂堂公主,竟然都被如此對待,如果那天輪到我身上,我一個毫無血緣的外姓公主,可能還不如她,到時候讓我也自生自滅嗎!而且德妃不是我想避就能避開的,如果她想害我的話,我就算什麽都不做她也不會放過我。”之前的厭勝之術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自己明明什麽都沒說沒做,德妃不是對她下手了嗎?



    “公主,德妃娘娘好歹是一宮之主,不會無緣無故就跟誰過不去的,她這樣做還不是因為竹陽挑明了跟德妃不和,還背棄了淩香公主,才這樣的。”墨畫再怎麽聰明,還隻是個丫鬟,看不清德妃跟竹陽的關係,還以為是竹陽背棄了德妃,才被報複的。



    柳錦寧心裏的疑惑被加深了,“墨畫,你白從太後宮裏出來了!”難道墨畫就是德妃的眼線?



    墨畫不知道柳錦寧心中所想,但是迎上柳錦寧的眼神,感覺令她不安,瞬間底下頭不敢對視,小聲呢喃,“公主。奴婢並沒有別的意思”



    柳錦寧越想越氣,“那你是什麽意思?你覺得我是在故意跟德妃過不去?”



    墨畫急了,“奴婢不敢!奴婢隻是擔心公主的安慰而已。”



    “擔心我?”柳錦寧嗔笑,“墨畫,我一直覺得你是太後宮裏出來的,比別人更懂得分寸,看事情也更精明,沒想到你竟然向著德妃!”



    墨畫聞言普通跪在地上,麵露不安,“公主誤會奴婢了,奴婢真的是太後指派去照料公主的。之前在壽康宮的時候也清楚德妃的為人,隻是一直以來咱們跟德妃也沒有衝突,奴婢隻想公主能平安無事,奴婢對公主忠心耿耿,蒼天可見,如有異心,定讓奴婢不得善終,死無葬身之地!”在笨的人也聽出柳錦寧的意思了,這是懷疑墨畫跟德妃有勾結呢?   



    柳錦寧的疑慮又被打消了一點,“何必發這麽重的誓,我自然相信太後沒有白白教導你。”



    墨畫還是不敢起來,“公主,奴婢沒讀過書,不識字,可是忠心事主的道理奴婢還是明白的,自從被派到永寧殿,奴婢就隻有您一個主子,如果公主真有遇到難處的那天,奴婢就算付出生命也會護公主周全的!”



    墨畫信誓旦旦,正氣凜然,讓柳錦寧覺得自己不該懷疑墨畫,又有些愧疚,伸手扶起墨畫,“你起來吧,並不是我懷疑你,隻是很多事情你不知道,上次厭勝之術的事,就是德妃陷害的我。”柳錦寧神情緩和了不少,看著墨畫,墨畫反應驚奇而正常,如果不是早有準備,掩飾的太好,那就是她真的不知情,可能真的誤會墨畫了吧!



    “厭勝之術的事?”墨畫回想了一下,“可是不是公主為了博太後的歡心故意放的嗎?”



    看來墨畫還真的不知情,“不是,是德妃為了陷害我放的,隻是裏麵的東西被我掉包了。”



    墨畫驚訝的無以複加,“這麽說德妃早就對公主下手了?可是為什麽啊?咱們又沒有得罪她!”



    柳錦寧歎氣的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墨畫氣太笨了,“都是奴婢的錯,奴婢無能,讓公主受苦了。”



    柳錦寧不再懷疑墨畫,微笑的看她,“德妃容不下我,怎麽能怪你?走吧,去向太後請安。”墨畫幫柳錦寧緊了緊大氅的帶子,一起向壽康宮走去。



    主仆倆都沒有想到,今天的話竟然都一語成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