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誰都看出來皇上發怒了，所有人噤若寒蟬，大殿內寂靜一片。

    太子有些膽怯，卻看到段源肯定的眼神，鼓起勇氣道，“兒臣隻是按章辦事！”

    皇上臉上肌肉緊繃，半響才道，“傳逃犯上殿！”

    壽康宮內，所有人都緊張的等著消息，柳錦寧筆直的坐在凳子上，緊咬下唇。

    采春急匆匆的跑回來，“皇皇上已經傳證人了，要跟明王當庭對質！”

    太後氣急，用力按壓著胸口，魏蒹葭立刻上前，喂太後吃下事先準備好的藥。

    柳錦寧驚起而立，對於一個皇子來說，皇宮大殿之上被人指證，是巨大的侮辱，明王該有多麽難堪！

    采春轉身出去，“奴婢再去打探！”

    柳錦寧屈膝道，“皇祖母，兒臣不放心，要去大殿旁邊看看。”

    太後知道柳錦寧是擔心明王，無力說話，隻眨眨眼算是同意了。

    魏蒹葭要留下照看太後，隻能在心裏祈求上天，保佑明王能平安度過此劫。

    柳錦寧來到大殿外，遠遠看到逃犯被人押著帶進大殿，隻能遠遠觀望著！

    大殿裏，逃犯一看到明王，撲通跪到明王腳邊，七尺大漢淚眼朦朧，“明王殿下，您一定要救救屬下啊！屬下一直忠心耿耿為您辦事，您不能不管屬下啊！”

    很多大臣開始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明王坦然笑道，“本王形容俊秀，認識本王的人不少，可惜了，本王並不認識你！”

    那逃犯聲淚俱下的說，“明王殿下，屬下一直忠心於你，為了您出生入死，如今出了事，您竟然裝作不認識屬下，置屬下生死於不顧！”

    明王冷眼看著腳下的人表演，“你倒是挺忠心的，可是置你於不顧的是你真正的主子，是他想讓你死，這麽狠毒的事本王可做不出來！”

    那逃犯聞言止住了哭泣，陰狠道，“既然明王殿下不仁，就不要怪屬下不義了！啟稟皇上，小人做的一切都是明王指使的，烏香也是明王給的，讓小人偷偷賣給孤煙館的客人。”

    皇上冷言道，“大膽罪犯，你可知烏香是毒煙，我朝律法已經嚴明，私販烏香等毒煙者，死罪！”

    逃犯磕頭，“小人當然知道，起初也不肯，可是小人早些年犯了些錯，逃亡中被明王殿下抓住，殿下說隻要小人聽他的吩咐，可保小人無事，小人也是沒辦法啊！當時一起為明王辦事的還有一個人，他不想幹了，就被明王埋在長安街的雪裏，活活給凍死了，小人不敢反抗明王啊！”

    這時太子又命人將當時搜出的烏香拿上來，另外還有一小包是當時從逃犯身上搜出來的。現在人證物證俱在，連一個人出來替明王說話的都沒有了。

    明王冷眼看著朝堂上的眾人冷冷的盤算著，今天皇上會不會再為了太子，而直接殺了自己！

    皇上坐在高高的龍椅上，還能感受到明王從心地散發出來的恨意，不禁更加愧疚。可是眼前證據確鑿，眾目睽睽之下，皇上就算有心維護明王也不能夠啊！

    太子看出皇上的猶豫，高聲道，“明王草菅人命，請皇上明斷！”

    許多大臣立刻附議，“請皇上明斷！”

    隻有寥寥幾個大臣沒有附議太子，而站在一側的武將們，都置身事外，事不關己持中立態度！

    皇上本以為太子今日會放手，所以一點準備都沒有，腦子快速回想，還有沒有能證明明王無罪的人。有了，皇上朗聲道，“孤煙館裏的人除了李良輝，當時在場的還有哪些人？”

    太子猶豫了一下，“當時孤煙館裏還有幾個客人，但是已經無從查明是誰了，此外還有幾個夥計，但是他們都是普通的下人，恐怕不能tí gòng什麽有價值的消息。”

    “傳上殿來！”皇上不能放過任何希望。

    柳錦寧焦急的等在大殿旁邊，忽然看到有宮人急匆匆的跑出來，柳錦寧連忙跑過去，把宮人拉到一邊。

    那宮人看著柳錦寧，神情冰冷，“竹安公主，奴才有要事在身，耽誤了正事誰都承擔不起！”

    柳錦寧笑眯眯道，“不會耽誤你辦事的，就問兩個問題。”一邊說一邊取下手鐲悄悄塞到宮人手裏。

    宮人眼角瞥到手鐲，臉色立緩，不動聲色的把鐲子收入懷中，“竹安公主有什麽問題快問，奴才時間真的不多。”

    柳錦寧小聲問，“裏麵現在什麽情況？”

    宮人看了一眼周圍，確定無人才說，“現在情況對明王特別不利，太子手裏人證物證俱在，情勢已經一邊倒了。皇上在替明王找最後一絲希望呢！”宮人說完就跑著去京兆獄傳人去了。

    采春準備去回稟太後，卻被一把拉住。

    柳錦寧拉采春的手指骨節突出泛白，呼吸沉重，顫抖著聲音說，“先別告訴太後，再等等看！”

    良久，宮人帶著幾個夥計模樣的人進了大殿，看穿著是孤煙館的人。

    柳錦寧不停的來回踱步，李良輝已經死了，他說的那些話也沒有什麽作用了，自己就算說了恐怕也沒有人會信。還有什麽是她忽略的？該怎麽做才能救明王？

    大殿內，幾個夥計驚恐萬分，眼神求救的看著明王。明王也是愧疚，他們有家有室生活的好好的，現在卻被自己牽連入獄，甚至可能也會被判死罪。

    龍椅上的皇上挪動身體，看著幾個夥計問，“你們平日在孤煙館做活，可有發現孤煙館裏有人賣禁煙烏香嗎？”

    幾個夥計互相對視了一眼，一個略微年長的夥計出聲回答，“回皇上，孤煙館平日管理嚴格，從來沒有出現過烏香，而且每個進來的客人都要經過搜身，確定沒有帶違禁物品才能進。”    

    皇上點頭，“很好，誰是負責門口搜身的人？”

    年長夥計又說，“一直都是小人負責的。”

    皇上指著一直跪在地上的逃犯問道，“那你可有見過這個人？”

    年長夥計側頭看了一眼，“小人熟悉孤煙館的每一位客人，並不認識這個人。”

    皇上身體前傾，“可是這個人不是在孤煙館被抓的嗎？”

    “回皇上，是在孤煙館發現的，但是當時他易了容，並沒有以真容出現在孤煙館過。”年長夥計回想了一下，“當時小人也在場，這個人是害怕官兵檢查，逃跑時被撕毀易容的裝扮才被認出來的，人也是在孤煙館外麵被抓住的！”

    皇上盯著太子，“太子，你不是說人是在孤煙館抓住的嗎？”

    太子不以為然，“回皇上，聽當時的官兵說，逃犯在他們檢查時突然心虛想要逃跑，被她們在孤煙館門口抓捕的。”

    皇上又靠到龍椅的扶手上，“你說你是明王的人，明王讓你在孤煙館內偷偷賣禁煙，可是為什麽你要易容？”

    這個問題早有人告訴過他怎麽回答，大聲道，“明王殿下說小人是逃犯，不能讓人發現真是身份，就讓小人易容。”

    太子心急道，“皇上，這些夥計並不是明王的心腹，不知情也在情理之中。現在事情已經明了，請皇上早下決斷！”

    皇上狠狠的瞪了太子一眼，“太子就這麽心急，想替朕下決定！”

    段源立刻上前，“回皇上，太子做事一向追求效率，所以心急了一些。”說完給旁邊的大臣遞個眼色。

    旁邊的大臣跟著上前附議，“臣也覺得現在事情已經明了了，請皇上明斷！”

    皇上看著底下的眾大臣，如坐針氈，明王是他的兒子，多年前已經對不起明王了，如今再護不了明王，他還配為人父嗎？看著地上的烏香，厭煩的道，“將著害人不淺的東西給朕丟出去！”立刻有人上前，把烏香抬了出去。

    明王冷靜的站在大殿中央，腦海中回旋的卻是多年前的一幕！

    那時的明王還沒有封號，隻是皇長子，而太子已經是賢王了。明王一覺醒來，身邊突然多了一個宮女，而皇上也帶著所有人推門而入，一時間朝野震驚，都在議論皇長子的風流韻事，那些一直支持皇長子的大臣們都噤聲不語，更有甚者反向倒戈支持還是賢王的太子。

    也是像這樣的場景，明王站在人群中間，周圍皇上，王爺圍了一圈，具體說什麽明王已經忘了，反正都是些指責他不該貪圖女色，對方還是一個小小的宮女的話，甚至連皇後都不相信他的解釋，抬手就是一巴掌，隻有太後一人，一直為他說話。可是太後一人勢單力薄，最後還是讓賢王穩穩坐上了太子之位。

    太子加封大典那天，明王一個人坐在鍾樓的屋頂，從天黑一直坐到天明，又從天明坐到天黑，直到昏倒滾落到地上。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明王討厭所有的女人，連皇後跟太後都拒之門外。

    後來無意間聽見兩個宮女的對話，原來那晚在他床上的女人，竟然是皇上安排的！明王頓時心如死灰，他的父親，為了幫他的弟弟順利上位，竟然狠心算計自己，想想這麽多年為了得到皇上的肯定所付出的努力，竟然那麽可笑！皇上倒是一副慈父麵容，不計較明王的言行無狀，還大方的加封他為明王，賜居明王府。

    往事不堪回首，明王心已經沉到最底，所以就算別人再怎麽折辱他，都能笑顏以對。      

    太子看皇上一直猶豫不覺，空有變化，下跪道，“請皇上明斷！”

    大殿中，過半的大臣都跟著太子跪在地上，齊聲高呼，“請皇上明斷！”

    皇上手緊緊抓著龍椅扶手，按捺心裏的焦躁。倒是明王氣定神閑，不卑不亢。

    殿外的柳錦寧也聽到大臣的呼聲，心急如焚，難道明王真的要被賜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