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站在弘德殿門口，深呼口氣，遏止住心裏的胡思亂想，才踏步進去。

    皇上坐在椅子上，麵無表情的看著麵前的玉印出神。

    太子等了一會，見皇上還是一動不動的，開口提醒，“皇阿瑪！”

    皇上一下回過神來，一絲驚懼一閃而過，慢慢起身，站到太子麵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太子看著皇上，眼神由驚恐變為疑惑，“皇阿瑪，您為何打兒臣？”

    皇上雙眼猩紅盯著太子，“為何？你自己心裏有數！”

    太子遲疑一下，怨懟道，“兒臣心裏當然有數，在皇阿瑪眼中，永遠隻有明王，兒臣雖然身為太子，皇阿瑪可曾真正青眼於我？”

    皇上沒想到太子會這樣想，“啪！”又是一巴掌。

    太子臉偏向一邊，猛地回頭瞪眼，目光凶狠，渾身散發著戾氣。

    皇上從沒想過太子會這樣瞪他，氣的嘴唇發抖，“你！”忽然跌坐在身後的椅子上，無力的垂下頭。

    太子心裏一絲歡喜稍縱即逝，隨即驚慌，低頭查看，“皇阿瑪？皇阿瑪！”

    皇上忽然出聲，“咳咳嗯~”

    太子端起熱水，遞到皇上嘴邊喂皇上喝下。

    皇上看到太子已經神色如常，聲音蒼老，語重心長的說道，“太子，朕當年不顧太後的顏麵，不顧朝臣的阻礙，力排眾議賜你太子之位，朕是打算把這萬裏江山都交付與你啊！而你呢？隻知道勾心鬥角，串聯朝臣，一雙眼睛隻盯著明王，還說朕不曾青眼與你。朕問你，你覺得皇位意味著什麽？”

    太子遲疑，“皇位，意味著權利，意味著責任？”

    皇上眼睛直直的盯著太子，“不對，皇位，意味著你不再是你自己的，不再是親人的，而是天下蒼生萬民的！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要反複思量，斟酌再三。”

    太子愕然，他隻看到了皇上生殺予奪的權利，從沒想過要付出什麽，皇位似乎跟他想象的不一樣了。

    皇上緊緊抓著太子的手，“朕對你寄予了厚望，希望你不要讓朕失望。明王也是朕的兒子，是你的皇兄，朕不想看到你們兄弟相殺啊！”

    太子張口就要否認，可是看到皇上灼灼逼人的目光，他猶豫了。

    皇上揮手讓太子退下，“你要是明白父皇的苦心，就知道明日早朝該怎麽做了！”

    段源焦急的等在太子府門口，今天皇上突然停了早朝，還單獨召見太子，肯定是問關於明王的事，他要知道太子是怎麽應對的。

    太子恍恍惚惚的下了馬車，左邊臉頰通紅。

    段源氣惱，“皇上打你了？你承認明王的事是你安排的了？”

    太子搖搖頭，邊走邊喃喃道，“明王的事，算了吧！”

    段源不解的追上太子，“為什麽算了？殿下不想穩坐太子之位了？”

    太子又搖搖頭，整個人恍恍惚惚的。

    段源氣急，忽然想通了，“皇上是不是說皇位會傳給你，讓您對明王收手？”

    太子停下腳步，“皇阿瑪說不想看到我們兄弟相殺。”

    段源冷笑一聲，坦然坐到庭院的石椅上，“你知道皇上當年是怎麽坐上皇位的嗎？”

    太子皺眉，“不是先坐上太子的位置，先皇逝世後才登基的嗎？”

    段源笑著搖頭，“當年皇上兄弟五人，年齡相仿，個個胸懷偉略，才思敏捷。所以直到所有皇子都成年，太子人選都沒有定下來。漸漸就有人慌了，開始爭奪太子之位，明爭暗鬥了好幾年，都付出了慘烈的代價，最後是你父皇坐上了皇位，你的幾位皇叔如今何在？”

    太子愕然，成王敗寇，亙古不變！

    段源適時勸道，“太子，當斷不斷必受其亂！現在停手，我們之前的苦心安排白費了不說，以後明王站到您這一步，可未必會好心放過您！如今勝利在望，錯過了這次機會，想再動手就難上加難！”

    太子摩擦手指，“一不做二不休！”

    段源滿意的點頭。

    柳錦寧跟魏蒹葭回到永寧殿，王嬤嬤又準備了火盆，讓兩人反複跨了三遍。

    沐浴更衣後，兩人才睡下，折騰了一夜，兩人困得眼皮都睜不開了，這一覺一直睡到下午，太後派人來詢問，柳錦寧才跟魏蒹葭收拾收拾，去了壽康宮。

    太後一直處於焦慮之中，神情萎靡，斥退了服侍的太醫跟嫻嬪，焦急問道，“怎麽樣？李良輝的屍體有什麽異常？”

    柳錦寧坐到太後床邊，柔聲道，“皇祖母，李良輝確實是被人害死的，皇阿瑪已經命人審問京兆獄廷尉，廷尉知道不少事情，說不定能證明明王的清白。”

    太後稍稍安心，“天牢的手段肯定能讓廷尉開口，哀家就放心了。”

    這時一個太監進來，“太後吉祥，皇上請您放心，明日早朝皇上就能了結明王一案。”

    太後聽出皇上的意思，大喜過望，“哀家知道，你回去告訴皇上，讓他也保重龍體！”

    柳錦寧跟魏蒹葭對視一眼，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這一夜，所有人都睡的很香。

    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中，文武百官早早到齊，氣氛沉重，明王所站的位置仍舊空著。

    皇上正襟危坐在龍椅上，眼角微眯，睥睨著眾大臣，朗聲道，“之前關於明王私販烏香一事，朕已經查明清楚了，今日早朝就給眾位大臣一個滿意的答複，太子，你來解釋一下！”

    太子深吸口氣，“關於明王私販烏香一事，現已查明，實屬明王無視王法，其罪可誅！”

    皇上扶著龍椅的手突然緊握，太子竟然無視他的勸誡！

    太子的話得到許多大臣的附議，“皇上，明王身為皇長子，卻知法犯法，私販我朝明令禁止的毒煙烏香，理應罪加一等！”

    “皇上，此事已經激起民憤，望皇上早下決斷，以安撫民心！”

    “皇上，請嚴懲明王，以正國法天威！”

    也有不同的聲音，“皇上，明王一案，還沒有實證，隻是在明王經營的地方發現了烏香，並不能證明是明王所為，說不定明王也是受下屬蒙蔽！”

    “皇上，臣也不相信明王會做違法之事，還請皇上明察！”

    眾大臣你一言我一語的發問，皇上一句也沒有聽進去，眼神炙熱直直的盯著太子。

    太子心虛的低下頭避開皇上的目光，沉聲道，“眾大臣各執一詞，請皇上召明王進殿，當麵盤問！”

    段源立刻附議，“皇上，按例應當召明王上殿，眾大臣也好聽聽明王的說法，，如有疑問可直接詢問明王，無論最後結果如何，相信也無人有異議。”

    皇上又看向段源，竟然看錯了他！本來可以幕後調查，直接宣布結果的，被太子一鬧，隻能在大殿問案了，傳出去恐怕對明王不利啊！可是眾口鑠金，如果不召明王上殿，恐怕會有人揣測明王心虛。皇上無奈道，“宣明王上殿！”

    壽康宮內，柳錦寧陪著太後等著前朝的消息，自從昨晚皇上送來消息，人精神都好了很多，隻是說笑間還是略帶焦急。

    柳錦寧笑道，“皇祖母不必再擔心，兒臣已經讓采春等在大殿門口等著了，一有什麽消息，馬上就會來稟告的！”

    太後緊繃著嘴角，“不擔心，不擔心。”

    正說話間，采春跑回來了，所有人都緊張的盯著采春，等著她說消息。

    柳錦寧走到采春身邊，期待的問，“皇上下令釋放明王了嗎？”

    采春搖搖頭，喘著氣說，“沒有！太子太子要求當殿審問明王殿下，皇上已經召明王進殿了！”

    “啊！？”所有人驚愕。

    柳錦寧不解的問，“皇上昨晚不是說能了結此事嗎？怎麽會這樣？”

    太後一手按著胸口，“快去，再去探聽！”

    大殿上，明王身姿挺拔的站在人群中間，發絲微亂，身上的衣服也褶皺不堪，但是身上散發的淩然英氣怎麽也遮擋不住。

    皇上即欣慰又羞愧，這麽多年確實委屈了這個兒子，“明王，可知召你上殿所為何事？”

    明王朗聲道，“兒臣知道！”

    皇上點頭，“既然如此，有話盡管說吧！”

    太子搶先道，“明王，你可知罪！”

    明王淩然看向太子，“本皇子一向遵守國法，不知犯了何罪！”

    太子上前一步，“你私販烏香，本太子已經從你的孤煙館內搜出大量烏香，你還不認罪嗎？”

    明王目光清明，“本王從未見過烏香，也敢說孤煙館內從沒有烏香！隻是太子如何找出的烏香，本王就不得而知了。”

    太子怒道，“你還敢狡辯！”忽然看見段源瞪了一下自己，立刻退回原位，“兒臣僭越，請皇上定奪！”

    皇上不耐的看了一眼太子，“明王，你既然說你從沒有販賣過烏香，那麽太子從孤煙館搜出的烏香又作何解釋？藏在孤煙館內身帶烏香的逃犯又作何解釋？”

    明王又看向皇上，淩然道，“兒臣不知，所以無從解釋，兒臣從未在孤煙館內見過逃犯，不然兒臣又何必四處追捕這麽麻煩，直接將他抓起來就行了！”

    皇上眼神明亮，“明王行事知曉分寸，不愧是皇家子孫！”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不滿的上前，“皇上，人證物證俱在，不是明王一句不知道就可以說過去的！”

    皇上慍怒，“那太子想怎麽樣？”

    太子拱手，“兒臣請求明王與逃犯對質！”

    皇上已然發怒了，冷聲道，“太子，你真的要如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