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廳裏人流漸少，背景音樂曲調平淡，帶著幾分慵懶。安若雙手摩挲著杯子，再一次認真的打量著對麵的女子，偏酒紅的斜劉海短發，清爽幹練，洋溢著青春的活力，一如她的性格。印象中比起自己，她身邊總會圍著很多人，更是從初中開始男朋友就沒有斷過，卻始終清醒的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你在害怕……”似是疑問，似是肯定。

    “……我們要的東西不同，而我也早已沒了當初無論如何隻想要這個人那樣的天真。它可以不純粹，但一個正常人生活中該有的都得有，如親情、家庭、物質生活。

    而你，寧願不要，也不會將就吧，難道你不害怕？”

    “……以後有什麽打算”，她淡笑，眼神裏看不出任何情緒。

    “……那邊的工作已經聯係好了，半年後就預備著把自己嫁了”，她說的似是很輕鬆，可麵容裏卻是掩不住的疲憊。

    “這樣也行？總得看合不合適吧”，安若似乎想活躍活躍這沉悶的氛圍，語氣帶了點輕鬆的味道笑了笑。

    “這是肯定的。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林軒不在了，你那個監護人也總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我可是留在你身邊最久、最親密的朋友了”。

    “……我就算了，以後就是離開這座城市也總不願回去的”。

    對，從一開始她就沒有可回去的地方。

    她從懂得思考人生開始便了解了這一點，她能走的路便隻有向前，不斷的向前。

    她曾聽聞，傳說中有一種無腳鳥，因為沒有腳，隻能沒有停歇，沒有停歇的飛翔，累了的時候也隻能在風中休息。一輩子隻有一次降臨在地上，那就是死亡來臨的時刻。

    至死方休，該是件多可怕的事啊。

    她害怕極了，也是那個時候開始，她對家有了強烈的渴望。而這種強烈渴望的最直接體現方式為：她開始懵懵懂懂的越來越愛粘著當時還隻是個孩子的慕亦凡了。

    而如今已經懂得家的真正含義的她，在失去了曾經許諾給她一個家的林軒，和已然離開的的慕亦凡後，更加不敢再輕易提起家。

    幾間屋子，小小的窗戶透出幾束立體的昏黃燈光，以及門口等歸人的那個人。那是她最先看到的別人家的模樣，多簡單的構成啊。她想要極了，卻終究還是得不到。

    方宜似是早料到她會這樣回答，坐直了身子，抓了抓她的手，不期然的冰涼讓她皺了皺眉，望著她開口：“安若，他已經走了六年了，你大學畢業也已經兩年多了，該放下了，你總不會準備守著他的墓碑一輩子吧！”

    “……，你是唯一一個會跟我大大方方提起林軒的人了吧。可我不敢落腳在下一個地方，卻不全是因為有他”，她的笑容依舊很淡，眼睛裏沉靜的沒有任何情緒。隻是後麵一句話，她沒說出口，因為沒人會相信。

    “……，我有時候在想，當初他家來咱孤兒院做慈善的時候要領養你，你若不那麽抵觸，如今會不會是另一番結局。或者說，若他們沒來咱孤兒院做慈善，你們沒遇見，你會不會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過生活”。

    “我現在看起來很糟糕嗎，我一直在拚命工作，努力生活啊”，她喝了口早已涼掉的咖啡，淡笑著。

    方宜看著那雙漂亮的眼睛，可惜裏麵隻能映出眼前的實物，再也什麽都沒有，“的確，你對自己該做的都會拚命去做。尤其是工作，更像是打了雞血似的，可說到底你不過是為了心安，怕了空洞，這點你比誰都清楚。

    你以前不愛笑，可你的心是暖的，是渴望溫度的。如今你經常麵帶笑容，但卻仿若這寧都秋天裏的陽光，絢爛無比卻讓人感覺不到一絲溫暖。

    依你的敏感，其實你比誰都明白，很多人隻能是你生命中來過又會離開的存在。更何況，這麽多年在你生命中來來回回的人還少嗎，你能對他們淡然處之，為什麽就不能學會好好安置他呢。

    其實有時候我挺心疼亦凡的，他雖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提，可你該明白，他那樣漠然、驕傲的一個人能為你做到如此地步，換作我早已是極限。誰會有勇氣有毅力無望的在另一個人身邊一直待下去。再深的感情若得不到回應，終會負累不堪。

    況且，你雖擅於掩飾、長於隱忍，可自亦凡說要離開起，你大概就已經明白，對他的這份在乎，並非你掩飾和隱忍便可以放下的吧？”

    “……”她依舊沉默，眉頭微皺。

    “……他快回來了吧”。

    “嗯，說是兩年，大概下個月回來”。

    “我知道這些話你已經聽了很多遍了，也知道它會打亂你維持很久的平靜，可逃避終究不是辦法。你還是好好整理一下，該明白的、該正視的，就別再自欺欺人。

    無論怎樣抉擇，最好早點給彼此一個明確的dá àn。長痛不如短痛，別這樣模棱兩可的扯著誰都過不好”。

    “……這麽多年，我最擅長的就是放手了。可林軒，他陪著我走了那麽多年，我是怎麽也不能隻當他是過去而裝箱封存的，更不願亦凡哥過得不開心。若他的離開真的是因為倦了、厭了，我便不會再扯著他。這結局對我們來說，也許……最好。”

    “……你寧願他厭倦，先放手，也不願自己先放開嗎，你不是最煩感情上糾纏不清嗎？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頓了頓，看了她一眼繼續道：“別做讓自己無法回頭的事”。